靠卖黑市大米艰难度日
轮船平安地到达了函馆,但是我们并没有前往札幌的旅费。母亲好像是在那里帮农家干活,才攒足了钱。终于回到札幌后,我们投靠了居住在二十五条五丁目的外婆。那里有好几栋专为回撤人员建造的简易型住宅,住有8~10户人家。因为每栋建筑大同小异,偶尔晚点回家,就会找不到自己住的地方。简易房造得很粗糙,走廊里什么都不铺,直接就是泥地。每到下雨天,漏雨实在厉害,就需要放水桶接,但一个两个根本不管用,一定要把屋子里所有的洗脸盆之类的能用的都用上才行。
到了冬天,雪就会飘进厨房积起来,总之就一个字——冷。在只有一间屋子加一个厨房的这套房子里,我和外婆、母亲以及她嫂子的家人挤在一起睡觉。几年后,父亲终于从西伯利亚回来了。于是我们从外婆家搬到了位于北二十四条西四丁目的另一个回撤人员住宅区。搬家的时候,我们的行李只有内衣以及我们母子俩的碗筷而已。
不久,父亲开始学做木工。他没有做木工的经验,近50岁了才开始当学徒。但父亲手巧,能够自己做些衣柜和碗橱什么的。我记得自己偶尔还去给他送饭。他后来开了一家从事混凝土产品制造和住宅基建工程的土木公司,母亲则开了一家黑市米店。虽然大街上有正规的米店和派出所,母亲却若无其事地做着黑市生意。一旦派出所接到举报来传唤母亲,她就带着我一起去。每次警察说:“不准再倒卖大米了!”她总会哭泣着说:“有这么小的孩子,总得要吃饭吧!”如果警察继续教育她:“尽管如此,也不可以卖黑市米啊。”她就会换一副面孔,厉声质问道:“你们不也在买黑市米吗?我可是看见的!”警察也只得苦笑着说:“算了,我承认我也买黑市米。但我们接到投诉,不能不调查啊!”
即使被警察抓,母亲也毫不在意。居住在位于札幌市中心的北海道大学“大学村”的职工、老师及其家属,便是她的老顾客。但是,那里也有正规米店,于是她又被举报,又被传唤到派出所。就这么反反复复,进派出所是家常便饭。
作者(左)在其成长地——回撤人员住宅
经营黑市大米要在收割前便从当地的农家买青苗。于是父亲经常带着我坐马车或马撬,花两小时左右去农户那里。我们会先去农田转一圈,据说尝一下尚未成熟的稻子,便可知道好坏。我当然吃不出来,只觉得苦丝丝的,立刻就吐了出来。我们在那儿以比农协(日本农业协同工会)略高的价格买进,然后少赚一点差价,以比正规大米便宜5%~10%的价格卖出,并且时间和数量更灵活,随叫随到。堂兄开了家碾米厂,我们就把货囤在他那里。父亲一边做木工,一边规划黑市米的进货和配送,母亲则负责销售。现在想来,这种情形与NITORI的初期经营模式非常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