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幼时寄趣
“阿龙，这是咋们的新家，你看漂不漂亮。”年轻的女人穿着咖色的裙子，紫色的半袖毛衣露出洁白的小臂，头发扎起成低低的马尾脱在背上，穿着一双尖头白皮平底鞋。
那是童海五岁的时候，而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女人和蔼的面孔像窗外和煦的春光，温暖着整个温馨的家。
童海撒开脚丫子在房间里奔跑，从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自娱自乐地不亦乐乎，“妈妈，咋们家的房子好大啊。”
五岁的童海很矮小，所看到的这个巨大的空间，好像一只小鱼游进了江河里，他张开手臂好像遨游在蓝天的小鸟，“妈妈，我是一直小鸟。”
这个美丽的新家，客厅有暖黄色的壁纸，一台巨大的液晶电视机，驼色的软软的沙发。
童海跑进别的空间，厕所是白色的，马桶，地板砖，还有窗帷，挂着的帘子，浴缸，都是白色的，反射着淡雅的光。
厨房是红色的，小厨柜的盖子还有颜色绮丽的果盘，一只只刀叉插在墙上挂着的布袋里，整洁的垃圾桶上放着一包崭新的塑料袋，童海飞驰着打开所有的柜子，里面有佳居乐油漆的芳香味。
爸爸妈妈的卧室是鹅黄色的，鹅黄色的壁纸亮堂堂，童海在大床上打了个滚，弄皱了鹅黄色稠丝织的床单和被罩，他抱着和他人一样高的海绵枕头，床垫也是海绵做的，紫色的床头柜，一张巨大的爸爸妈妈的结婚照挂在床的中间。
童海跑向他的小卧室，卧室里是湛蓝色的，他最喜欢湛蓝色了，像一片湖水，蓝天，沉浸在里面，如梦似幻，可爱的双层娃娃床，墙壁上贴满了童海喜欢的卡通壁纸，有大力水手，凹凸曼，阿图木。
“妈妈，我好喜欢这间房子啊，不过怎么是双层床，我只有一个，怎么睡得完嘛！”童海奶声奶气地抱着妈妈的腿。
妈妈半蹲下摸摸小肚子，“宝贝，妈妈马上就要给你生弟弟妹妹了，你开不开心，要不要和弟弟妹妹一起玩，我们一家四口幸福快乐地在一起好不好。”
童海欢呼雀跃，“要的，要的，我要小妹妹小弟弟，我们一起看奥特曼打小怪兽，一起看圣斗士星矢，一起吃蛋糕。”
妈妈摸摸小童海的头顶，“宝宝真乖。”
一个年轻的成熟男人走进房子，他身穿湖蓝色衬衫，一根黑色的领带吊在脖颈上，帅气无比，黑色西装裤，昂贵的手表，一副事业有成的精英模样，他抱起童海，“我家宝宝有没有淘气啊！”
妈妈满脸幸福的微笑，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幸福无比。
妈妈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童海和妈妈在公园上捉迷藏。
童海飞快地在妈妈身边绕来绕去，“妈妈快来抓我啊！”
爸爸阻止了他，“童海，别在你妈妈身边闹知道吗，你妈妈还怀着小宝宝呐，爸爸来和你玩。”
童海有些闷闷不乐，“爸爸，是不是你们有了小宝宝就不要我了呀。”
爸爸神色奇怪，疑惑不解，“怎么这样说呢，这孩子，就算有了小宝宝，爸爸妈妈也不会不要你的。”
童海立即愉悦起来，“真的吗？爸爸陪我去买雪糕。”
原来这孩子打的是这个主意，父亲轻笑，从兜里掏出两张五块钱，蹲下来抚摸童海的头发，“乖，去给爸爸妈妈和你一人买一根雪糕。”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公园里人并不多，妈妈坐在石头上瞧这这对父子两，微风吹动，松树轻轻地晃动了，妈妈的头发和裙摆轻轻摇晃。
“妈妈，你好漂亮啊！”童海微微感叹。
妈妈捋了捋青丝道，“你这个小馋鬼，就是想着吃雪糕了，爸爸啊，你怎么能让童海一个人去买雪糕，他才这么小，多危险啊。”
爸爸把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做完便蹑手蹑脚地跟上儿子的步伐，童海在前面走，爸爸就在几米远处悄悄的跟着。
卖雪糕的是一个浑身干瘦的老头子，摊子停放在路边收停车费处，夏日的艳阳里，空气沉闷，一把巨大的绿色印着绿箭口香糖广告的太阳伞高高地举起在头顶遮住了老头子头顶的日光，换来一阵阴凉，老头子眯着眼睛，翘着二郎腿躺在摇椅上，摇这一把稻草榨成的蒲扇，前面放着一个贴满海报冰箱，冰箱皮有些发黄是有些年头了。
冰箱旁边的玻璃柜里放着虾条，娃哈哈ad酸奶各种小吃。
童海走过去奶声奶气地对这个卖雪糕的爷爷道，“爷爷我要买三根雪糕，我一根，爸爸一根，妈妈一根。”
爷爷半睁着眼站起来打开冰箱的盖子，“要哪一种？”
童海还没有冰箱高，他伸出双手，“我要自己选。”于是爬上一个小凳子，勉强可以把手伸进冰箱里。
“你这娃娃真不省心，小心些，别摔倒。”干瘦的爷爷白色的褂子拖拉在身上，下身穿了黑色宽松的棉布裤子，一双大脚丫子不安分地在十字拖鞋里穿插来穿插去，时不时用蒲扇驱赶周围的蚊子苍蝇，“吸人血的东西。”他怕的一声拍住背上的一只，留下点点蚊子血，背后长出一个不大的红色小疙瘩，似乎感觉到奇痒难忍就用手去抓，可是够不到，黑着脸很难受。
“爷爷，痒的慌，回去拿洋碱擦擦，我妈妈说蚊子是酸性，擦了洋碱就不痒了。”小童海像个小大人，他翻开冰箱，里面有两个空间，一个是冰红茶小洋人那样的冷藏室，一个是雪糕，里面有各种口味的小奶糕，还有五毛钱一根的笑脸人雪糕，会把舌头舔成绿色的摇一摇。
“小兄弟，爷爷谢谢你提醒了。”那个老爷爷依旧眯着眼睛，他斜眼看过去，躺在草丛里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谁，可不就是小童海的爸爸，还一边打招呼叫他别说出去。
小童海翻找了一会，又看见玻璃架子里的薯条和辣子片，上面摆放的蒙牛乳业奶箱子小盒子里搁着几瓶常温的饮料。
“小兄弟，要买就快点，这冰箱不敢太见光见热，容易坏。”老爷爷道。
童海左思右想了片刻，妈妈不让我吃摇一摇，说舌头变成绿色太恐怖了，一定添加了很多色素，他想到摇一摇在嘴里慢慢融化变成果冻，忍耐道，“爷爷，给我两根五毛钱的小奶糕吧，一根要原味，一根要绿豆味。”
爸爸在一旁看着，小童海你这可不厚道，给自己买一根，给爸爸妈妈合住才买一根。
“爷爷在帮我拿一瓶常温小洋人吧。”冰箱散发着真真寒气，内壁上是冻着的雪花，童海靠近便感受到阵阵寒意，爷爷把冰箱里的冻的看不透的玻璃窗拉上，又把冰箱柜门盖上，把上面厚厚的白色棉被铺好这才招呼童海。
“好嘞。”爷爷取下一瓶小洋人，收了童海的5块钱，“收好了，找你的一块钱。”
童海欢快地接下，还剩六块钱。
两支小奶糕和小洋人抱在小童海的怀里，好像狗狗咬着火腿肠，奔跑着向爸爸所在的草丛跑过去，“爸爸我早就看到你了，灌木丛里蚊子那么多，你不怕被咬一身包。”
爸爸这才挠挠头走出来不再假装了，“童海是怎么发现爸爸的呐？什么时候。”
“刚刚爷爷斜眼看的时候就发现了，爸爸你不厚道，自己有小金库，还怕我拓展自己的小金库。”五岁的童海奸诈地看着他，单手抚摸下颚。
爸爸赶紧捂住童海的嘴巴，道“别让你妈妈听见了，到时候还不得拔我一层皮，我家儿子真聪明。”说完和儿子勾肩搭背地走回去道，“童海啊，你怎么只买两根雪糕呢？”
童海像个小大人，“因为妈妈怀了小宝宝，小宝宝不喜欢吃冰冰凉凉的东西，所以我给他买了小洋人。”
“我家儿子真懂事。”爸爸道。
妈妈就在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等待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
温暖回忆。
“快些快些，我老婆要生了。”爸爸敲着司机的窗户，大雨磅礴，路上泥泞不堪，人来人往，骑着自行车披着雨披的行人，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小轿车，开过雨地，溅起一片湖波，涟漪水花。
雨下的很大，地上已经起来雨雾霾，下雨的时候如果雨下得地上起雾，说明这场雨恐怕要下很长时间。
爸爸带着童海抱着妈妈坐进一辆出租车内，爸爸焦急道，“司机，我们要去市医院，能快点吗？”
司机是个年纪很大的叔叔，穿着白衬衫黑裤子，嘴里叼了一根香烟，听完，把香烟捏在烟灰缸里道，“放心，我的技术，全市数一数二的。”说完踩动油门快速向市医院开去。
童海趴在窗口上，雨滴一点点落在车的玻璃板上，又被两根会移动的黑色棍状物扫开，模糊的窗面又重新清澈如丝。
外面的车灯闪烁着，在雾气里，大家的车灯成了照明提醒对方的工具。
到了后的爸爸抱着妈妈快速奔上楼层孕产区，脚下带着轮子的车架载着妈妈超产房去，只留下父子二人在外面肘着双臂焦虑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失，消逝。
婴儿房里，一个小女婴破壳而出，医生拍了拍她的后背，她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爸爸站起来，喜形于色。
“我的小弟弟妹妹出生了。”童海望着父亲道。
里面走出一个身穿白色外袍的女医生，“请问您是孩子爸爸吗，母女平安，恭喜你得到一个千金。”
身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医生道，“一男一女，好福气啊，唐先生对吧。”
爸爸握住医生的手不停的摇晃，“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行了，在这里签个字，进去看看吧。”医生道，拿出文件和一根笔。
签过字的父亲带着童海一起进了妈妈住的医院室内，小婴儿就安静的躺在妈妈床边的小摇篮里，沉沉地睡着。
“这孩子长的像你。”父亲道，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搂抱在怀里。
妈妈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小童海心想。人只有失去了，才会发现过去的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