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击,打击;再电击,无力回天
然而,没人了解米尔格拉姆的实验用意何在,他想借此测量或预测什么,实验的发现证明了什么,是服从、信赖、外在强迫,还是其他因素?罗斯说:“没错!这项实验的意义和带给人类的启示,真是高深莫测、难以言喻。”
这项实验不仅研究结论饱受批评,其他层画的争议也逐渐浮现。1963年,米尔格拉姆发表了实验结果。1964年,儿童心理学家鲍姆林德(Diana Baumrind)在重要心理学期刊上发表论文,严厉谴责米尔格拉姆的实验违背研究伦理。米尔格拉姆蒙骗被试,未能事先取得他们的同意,以致其心理受创。当时米尔格拉姆申请加入美国心理协会(American Psychological Association),然而因有耶鲁大学同事投诉,此申请遂遭搁置一年,且须接受调查。
米尔格拉姆在灯火通明的实验室接受校方调查。最后虽无具体结果,但他饱受煎熬,痛苦不安。在社交场合中,对方一旦知道他是谁,就会刻意疏远。人道主义代表人物贝特尔海姆(Bruno Bettelheim),批评其所作所为卑鄙可耻。后来米尔格拉姆更是遭到耶鲁、哈佛两所常春藤名校的解聘。他的遗孀说:“没有人会聘用他。他的争议性太大了。”
米尔格拉姆似乎想鱼与熊掌兼得。他既要颠覆传统,又想获得认可;既想撼动世界,又想得到宽恕谅解。他陆续遭多所大专院校拒绝,最后,米尔格拉姆的心脏开始出现问题。粗大的主动脉几乎塞满了脂肪,心肌弹性衰退。31岁的他已是纽约城市学院(City College)的教授了,他实在不简单,但在他38岁时,心肌梗塞第一次发作了。后来他又经历了4次发作。每次发作,他都几乎无法呼吸,只能伸手抓着脖子,说不出话,肩膀剧烈作痛,双脚无力,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每发作一次,他的心跳就变弱一些。
米尔格拉姆和芸芸众生无异,终究逃不过死亡的宿命。米尔格拉姆一生饱尝失落之痛。他父亲是位面包师,每天早上回家时,都会带两个涂了奶油的白面包。米尔格拉姆幼年先遭丧父之痛,日后又失去常春藤名校的教职,又因不人道的实验饱受攻击,失去了圆满崇高的声誉。米尔格拉姆的夫人说他深受打击。我要求她多说一些,但她不愿意。
1984年,米尔格拉姆51岁。那天,他正为学生的博士论文进行答辩,突然一阵晕眩。米尔格拉姆夫人说:“我很确定他那天没吃午餐。他的助理总是标榜男女平等,从不主动为他打点这些事情。”所以米尔格拉姆只能呆坐一旁,又渴又晕。好友凯兹(Irwin Katz)博士陪他搭地铁回家。一路上,米尔格拉姆应该感受到车身的规律震动正与自己的急切心跳相互呼应。他太太到车站接他,随即送他去医院。
当时尽管他脸色苍白,双手颤抖,但还能走进急诊室。他直接走到护理站对护士说:“我叫米尔格拉姆,这是我第五次心肌梗塞发作。”说完便跪倒在地。米尔格拉姆夫人说:“他就这样走了。”她告诉我,医护人员把米尔格拉姆送到另一间诊疗室,脱下衬衫,在他胸口抹上凝胶,放上吸盘和电极接头。他们给米尔格拉姆进行电击,一次、两次,不知道多少次,米尔格拉姆的身体像条鱼,随着电击弹起。但生命迹象已经消失,再怎么电击也无法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