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雪凝
雪是我一生中最喜欢的自然现象，下雪心情总是润朗的。点也好、片也好，型也好；大也好，小也好。一下雪，天空好像静了好多，空气好像纯了好多，风也好像轻了好多，柔了好多。色彩变的一致起来，我也总把雪认为是上帝的恩赠。下雪啦，飘飘洒洒，纯纯洁洁，广无迹痕，宁人思、静人心，让人安。可是今年遭遇的一场雪，却让我对雪产生了恐惧。就像人们对火追求，对水偏爱，却遭受了火的“围攻”，遭遇了水的“袭击”，对火，对水的恐惧一样。
农历丁亥年正月十四（2007年3月3日）应挚友的邀请，更为了与刚离开三天的女儿过个元宵节（女儿考上大学就心诺，第一年所有重大的节日都想法子与她一起过。）于是，携妻约友一起赶往北京，观看央视元宵晚会。当日，气象预报已明告华北一带有大到暴雪，但脑子里根本没有上弦。晨练继续，七点降了小雨。简单的早饭后便把大箱小包搬到车上，带着好心情上了路。
小雨、微雪、中雪、大雪，都无所谓，只为了孩子，为了朋友，为了元宵晚会，一路直行。过了车检站，办了进京证，中午顺利地赶到北京。
挚友热情，晚会热烈，夜宵热闹，大家开心，妻儿快乐，过了元宵节的预演。第二天一大早，北京雨雪渐急，送了女儿，一门心思往回返。
出京顺利，雨送雪迎，还真有点“贵人”的感觉。高楼裹在雨雪之中，像海市蜃楼。八达岭封锁在飘雪中，像蜡象、像玉龙。群山起伏，雪野奔驰，好一派北国风光。说实在的，生在北国，长在塞上，看了近五十年雪，还没有哪一场雪能把天地拉到一起，能把雪和坡裹得如此严实。
大同到北京的高速已封，北京返大同的路却一路通行。过了宣化入口，雪更紧，风更烈，天地一白，山村一色。几个小孩手提着红灯笼，在没膝的雪野中走着、闹着，让人感慨。我们正侥幸路未封，正欣赏、难遇的美景，正暇想“正月十五雪打灯，今年一定好收成”。前边的路却在风雪中艰难了起来。
都说宣化、张家口是个大风口，平时不显，此时真让你着实感受。
风卷着飞雪，像大自然和你打雪仗，狂卷着、狂打着、狂吼着。扬风调雪，刮白毛风，说什么都不过分。路上三五米就有一辆车爬在雪堆中。司机们急得上跳下窜，坐车的人自然推车除雪，急得抓耳挠腮。好多车把坐垫甚至靠背都铺在雪地上，车就是不动。救助是有的，但几十辆，上百辆车卧在独条雪路上，救得过来吗？
风卷着雪横扫路面，车在吹打中左摆右摆，心在吹打中快慢乱奔。妻的手一阵凉似一阵，让人大气都不敢出。同伴杜振瑞的车陷入了雪窟，我们的车也在风雪中东一下西一下挪动。不敢停，不敢营救，也不能停，不能营救，一停可能就再也启动不了。急切地打手机，振瑞叮咛千万别停，前面汇合。由于始料未及，手机未带备用电池，使用的电池也在一格一格下降，心更加揪紧。急切中，忙告诉妻子把她的手机关掉，以便省电呼救时再用。
风一阵紧似一阵，雪也跟着紧了起来。路边的坡雪被风旋得像云像浪，张牙舞爪起来。十几里的路程一个小时还未走到，更大的危险就在眼前。一条堵车的长龙从五虎山直延伸下来，车被迫停下。一开车门，一股冷浪又将人吹坐在了位子上。睁开眼一看，风雪遍野，难见人烟，恐惧顿生。假如堵在这里几小时，假如夜间走不了，假如、假如……让人生恐又生畏，甚至想到水有无，该怎么喝，油能坚持多久，吃的有没有，一天能否支撑。
后悔闯路已无用，失去安全的意识时，第一个反应就是尽量能争取安全。突然想着怎么能返回去，哪怕返到有人烟处，或者人多一点处也好。于是考虑调头的出路。路像一条雪龙，雪凝成冰，只有龙背上一条路，掉头实在难。我喜欢雪，但雪凝成冰，就憎恨起来。好在司机老高车技经验都好，七八个司机又合计后，互相避让，车总算掉过了头。于是急忙打电话告诉振瑞，赶快调头。振瑞的车爬在凝雪里已一个小时，左推右挪，正巧车头已滑得调了过来，歪打正着了，于是相约赶往宣化。
车在凝雪风雾中慢慢地爬行，时间已到中午一点多。正寻找杜振瑞的车时，前边一辆晋B车在风雪中“挣扎”起不了步，也挪不了位。原来电台的晓非台长在雪中艰难推车。我们把车放好，然后三个人费了十多分钟的劲儿，总算把车推出了雪窟。晓非台长感慨道，“我都想到草原英雄小姐妹了，不想遇到了两位老哥。”
三车汇合，安全感增了几分，于是相随赶往宣化。凝雪寒风之路，走走停停，前边只要一个车爬下，所有的车都得受阻。好不容易到了宣化的出口，但这里的积雪无人过问，前边一辆大车爬不上去，后边又拥堵了上百辆车，收费站只管收费，雪凝堵路好像与他们无关，收费口下也是积雪难过。唉，谁让人家摊上管路，管收费、不管雪的“好职业”呢？
下午三点多，车总算进了宣化。路口一家大的加油站已在风雪中倒塌，三辆大小车砸在下面，让我们稍安的心又升起些害怕。时近下午四点，“饥寒交迫”的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面食馆，闯进去就吃，不想又遇到同样经历的曹书记。落难之人已凑到了十个，大家惊恐未定，一致决议住在宣化。于是一个难忘的异地元宵节留在了一生的记忆中。
元宵节的异地聚会让人难忘，次日宣化广电局台的同仁热情接待让人难忘。在惊心动魄、艰难恐惧中，挤上返回的火车。我想，还有多少车，多少人堵在五虎山上？多想拍到暴雪大营救的场面，但除了自救什么都没有。高速公路难道真的是只管收费，只管阳光下的路面吗？假如提前封闭公路，假如能及时除雪，实施疏导救助，雪就不会凝，心就不会冻，胆就不会寒，但愿责任不再是说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