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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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大捷(5)

他昏了头,一只手捂住白洁芬小姐的嘴,脑袋在小姐胸前直拱,另一只手麻利地解开了小姐的裤带。而就在这时,门被人踢开了,一个手持驳壳枪的人冲进了屋。

霍杰克把枪口对准章金奎脑门了,还不相信团部会发生这种事。他在门外就听到了白洁芬小姐的呼救声,还看到看守电台的温琳娜头戴耳机在北厢房门口张望,便断定团部出了事,可没想到会是这种无耻的强暴。

按说,那当儿他不该出现在团部门口的,他一直守着欧阳贵、别跃杰、范义芝三个人犯,在营部等营长侯顺心。不料,侯顺心散了会后不知猫到哪里喝酒去了,他到团部去找,结果撞上了这一出。

他断定章金奎是强暴。白洁芬那声短促的呼救,他听得很真切,撞开门后看到的情形也很真切。白洁芬的上衣已被撕开了,衬衣的扣子也被扯掉了,半个雪白的胸脯露了出来。他将驳壳枪瞄向章金奎的时候,章金奎的手还没从白洁芬的腹底抽出来。

他感到十分厌恶。伟大时刻到来前的这一夜,他碰到的事太多了,下面的兵不象兵,上面官也不象官!大战即将开始,身为少校团副的章金奎不思量咋着打仗,却去扯女服务员的裤子,简直是欠杀!

他把枪口抬了抬,厉声道:

“放开她!”

章金奎僵直的手老老实实从白洁芬的腹部抽出来。白洁芬这才骤然清醒过来,扎起裤腰,掩上怀,呜呜哭着跑出了门。

团部里只剩下他和章金奎。

他问章金奎:

“你说咋办吧?”

章金奎一脸羞惭:

“兄弟糊涂!糊涂!”

“我只问你咋办?”

“求老弟放我一马!”

“放你逃跑!做梦!”

“那你霍老弟说咋办?”

他想了一下:

“就是我霍杰克饶你,白小姐也不会饶你!我奉劝你主动找方参谋讲清楚,到前沿带罪立功!”

章金奎脸皮很厚:

“为一个女人,值得这么惊惊咋咋么?!甭说没爱成,就是爱成了,也不会弄掉她一块肉!”

他冷冷反问道:

“你章团副是人还是畜牲?”

章金奎嘴一咧:

“人和畜牲都干这事!”

他火了:

“我崩了你这败类!”

其实,他只是吓唬章金奎,章金奎不管咋说还是团副,就是要崩章金奎,也得由段团长、方参谋崩,轮不上他,他认为方参谋不会轻易饶了章金奎。前一阵子,二营有个兵偷看温小姐洗澡,抓住后被毙了。今夜,章金奎强暴白小姐,其下场必定不会好。

章金奎想必是明白的,见他不依不饶,只好孤注一掷。结果,在章金奎悄悄抠开枪套扣,拔出佩枪的一瞬间,他手中的枪先搂响了,只一枪就将章金奎击毙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冲着活人的脑门开火,距离还这么近。抠下扳机的时候,他很麻木,几乎没听到子弹的爆响,只看到一股淡蓝色的烟从枪管里迸出来,蓝烟散尽后,死亡变得很真实,一具血水满面的尸体活生生的显现在他眼前。

这死亡是他制造出来的,制造得极容易,食指轻轻一动,全部过程便结束了,他职业杀手的生涯也就这么开始了。遗憾的是:第一个倒在他枪下的不是汉奸,不是鬼子,而是他的上峰团副。

后来的好长时间他都弄不明白这一枪是怎么抠响的。他确凿没想过要杀章金奎,他还准备在方参谋杀章金奎时为章金奎说情。可咋着就把驳壳枪抠响了呢!会不会是太紧张了,无意中抠动了扳机?说他击毙章金奎是为白洁芬毫无根据,那时候,白洁芬仅仅是个报务员,他和她还没有任何感情纠葛,不过,白洁芬咋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听到枪声,白洁芬和温琳娜都跑来了。温琳娜先来的,白洁芬后来的。温琳娜一看见章金奎的尸体,就说杀得好。白洁芬没说啥,投向他的目光却是敬佩和感激的。紧接着,几个卫兵赶来了,他一下子变得很紧张,营副杀团副军法难容。可没等他开口说话,温琳娜便叫卫兵们赶快去找方参谋、黾副官。卫兵们一走,白洁芬忙催他走。

他懵懵懂懂走了,一边走一边想:他到团部是干啥来着的?想疼了脑仁也没想起来,找营长的事完全被他忘了,盘旋在脑际的翻来复去只一桩事,他杀了人,杀了人……

欧阳贵迷迷糊糊在山神庙营部睡了一小觉,霍营副和侯营长才一前一后回来。这两当官的全变了样,一个醉醺醺的,东倒西歪,一个神情恍惚,象刚挨了一枪。侯营长见他睡在地上很奇怪,睁着血红的独眼结结巴巴地问他:

“你……你他妈在……在这儿干啥!”

他那当儿已醒了酒,知道见了长官应该立正,遂从地上爬起来,两脚一并,脏兮兮的手往光脑袋上猛一举,先给侯营长来了个军礼:

“报告营长,是霍营副派我来的!”

话刚落音,霍营副进了门。

侯营长脸一转,问霍营副:

“你叫欧阳……阳贵来……来干啥……啥的?”

霍营副一怔,如梦初醒:

“哦,姐夫,他……他打人!”

侯营长马上把手伸向腰间抽皮带:

“好哇,欧……欧阳贵,又……又他妈的给老子惹……惹麻烦了!老子今……今儿个得……得给你长点记性!”

说罢,皮带便甩了过来,他一看不对头,兔子似地窜到了一边。

侯营长没打着他,气坏了,追上来又打,嘴里“日娘捣奶奶”地骂着,还连喊“立正”。他根本不踩,只管逃,侯营长醉了酒很好玩,挥着皮带象跳神,这三跳两跳,就跳到了香案前的麻绳上,差点被长蛇似的麻绳绊倒。

麻绳救了他。

霍营副看到麻绳,拦住了侯营长,走到他面前问:

“别跃杰和范义芝呢?”

他眼一翻:

“跑了!”

霍营副又问:

“看押你们的传令兵呢?”

“那毛孩跟着一起跑了!”

霍营副恼了:

“你咋不拦住他们?!”

他觉着可笑:

“我他娘凭啥拦人家!腿长在人家身上,人家要跑,咱管得着么!再说啦,你霍营副让那毛孩传令兵看我,又没叫我看他!”

侯营长忙问是咋回事,霍营副把事情根由说了,于是乎,侯营长不骂他了,改骂别跃杰、范义芝和那小传令兵了。

他跟着加油,说是他一眼就看出小传令兵不是东西,这小狗日的一见面就喊别跃杰东家,霍营副一走,马上就给他们三人松了绑。

霍营副问:

“那你为啥不逃?”

他当时酒性发了,只想睡觉。

他没提这碴儿,挺认真地说:

“你霍营副,你侯营长都不逃,咱能逃么?咱欧阳贵是楞种,不是他娘孬种!”

侯营长大为感动,当场封他做二连的代连长。

侯营长直着舌头说:

“欧阳贵,你……你他娘义气,我老……老侯也义气!这连长嘛,你……你先代着!这一仗打……打得好,这代……代……代字就打没了!你狗日的就……就连……连长了!”

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他迷迷糊糊在营部里睡了一觉,竟他妈睡出了连长,升官太容易了。

他对着侯营长来了个立正敬礼。又对着霍营副来了个立正敬礼,尔后,真诚发誓:

“营长、营副,您二位长官瞧得起我,我要他妈不好好效力,就是驴日狗操的!这一仗打不好,您二位长官割了我的脑袋当尿壶使!”

霍营副说:

“这很好,很好!作为一个抗日的革命军人,就要尽忠报国!只是,你欧阳贵的习性得改改,不能动不动就打人,你做连长,我……我自然不反对,就是打人的问题……”

侯营长不同意霍营副的观点:

“打……打人么,该……该打的要……要打,不该打的,就……就不打。都……都不打,还要当官的干……干毬!”

欧阳贵一听侯营长这话,极想把那帮保、甲长们是不是该打的问题提出来,可转念一想,又忍住了。这事还问侯营长干啥!日后,他们都归他管了,他想咋教训他们,就咋教训他们,不服贴的一律派到最前面挡枪子!

侯营长说,他要亲自到二连阵地宣布这项命令,说完就要走,霍营副偏把侯营长拦住了。

霍营副对侯营长说:

“姐夫,我……我闯了祸。”

侯营长问:

“咋,……咋着了?”

霍营副说:

“我把章团副毙了!”

侯营长说:

“好小子,干……干得好!看不出你这个洋……洋学生还敢宰人!”

“这不怪我!”

“当……当然不怪你,姓章的不……不是东西,是……是兰尽忠的把……把兄弟……”

霍营副急了:

“我没想这个,我是看着这家伙撕报务员白小姐的裤子才……”

侯营长哈哈大笑:

“好!好!狗……狗日的小头作孽,大头偿命,好!”

霍营副挺担心:

“段团长知道后会不会……”

侯营长胸脯一拍:

“段……段仁义要算……算这账,叫他狗日的找……找老子!”

“咱是不是商议、商议?”

“好!商……议,商议!”

这么一扯,事情耽误了,侯营长再想起来到阵地上宣布命令时,团部的传令兵风风火火到了,又要侯营长立马去团部开什么紧急作战会议。他只好继续留在山神庙营部等营长,边等边和霍营副商讨带兵的问题,不知不觉中先在霍营副面前做了一回连长,做得极恭敬,极虔诚。

“总司令部急电。‘新三团段、方、黾:在敌猛烈炮火攻击下,我河东377师防线左翼结合部出现缺口,敌酋山本旅团之一部攻陷洗马镇,越过洗马河大桥,迅速南下。如无我民众武装阻隔,此股敌军将于六小时后进入你团阻击地带。为确保阻击成功,韩总司令零时二十七分电令376师1761团开赴你处增援协战,并对阻击布局做如下调整:甲、你团接电后立即撤出上岗子一线,全团进入下岗子村前沿布防。乙、上岗子阵地由1761团接防。丙、构筑前沿机枪阵地,所需机枪由376师调拨。韩总司令命令:无论出现任何情况,马鞍山均不得弃守。’”

读完电报,方向公参谋双手按着桌沿,呆呆地盯着灯火看了好半天,一句话没说出来。

情况很清楚了,一场大战已在所难免。几小时前,他预计377师顶不住,可没想到377师会垮得这么快。他认定377师是垮了,电报上讲的结合部出现缺口显系搪塞之词。377师一垮,越过洗马河大桥的就决不会只是山本旅团的一部!

团长段仁义和三个营的营长们都把期待的目光投到他脸上。团部里静得吓人,气氛沉重而压抑。

他却还在胡思乱想——

电报很蹊跷,电文这么长,却没把作战势态讲清楚。说是只有“山本旅团之一部”过河南下,可又这么大动干戈,拉出一副大战的架子,内中难道有什么名堂不成?!前来增援的1761团是大名鼎鼎的守城部队,民国二十七年守北固镇守了整整八天,被韩总司令称为护窝子狼。今儿个韩总司令为啥不把这群护窝子狼摆在下岗子村作一线阻击,为啥偏要他们在上岗子村协战!而把不堪一击的新三团摆在最前面呢!

一个大胆的推测涌上脑际:总座会不会想借这场阻击战耗光新三团,报卸甲甸之仇?如是,则电报上的话全不可信,阻击布局的调整也只能被视为一个充斥着阴谋的陷阱。

惊出了一身冷汗,按着桌面的手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

这一仗难打了,23路军司令部的真实意图不清,新三团的状况又如此糟糕,——简直糟得不能再糟了;身为团副的章金奎在接到这份危险电报时,不思作战,还去扒女报务员的裤子,下面的情况更是一塌糊涂。他在三个营的阵地转了一圈,看到的景况几乎令他绝望,使他连发火骂人的热情都没有了。他觉着他不是在指挥一支部队,而是在拨弄一堆垃圾。此刻,这堆垃圾可能还面临着来自总司令部的暗算;战争的车轮一转动起来,他们被碾碎、被埋葬的命运已经无奈何地被决定了。

他却没敢把这话讲出来,他现在要给他们鼓励,而不是泄气,再说,总司令部的暗算,也只是他的推测。

他镇定了一下情绪,努力笑了笑:

“不错嘛,弟兄们!我和黾副官发的电报还是起了作用的嘛!我们要一个营,韩总司令给咱派了一个团,还从376师各部拨了机枪!”

毫无军事知识的段仁义有了些高兴,应和道:

“韩总司令对咱新三团真没话说!咱要是再打不好,唵,可就对不起韩总司令喽!”

倒是二营长兰尽忠聪明,把他想到的问题,一下子指了出来:

“那韩总司令为啥不把1761团摆到下岗子村?偏把我们新三团摆到下岗子村!论作战经验和实力,我们和1761团都不能比!”

段仁义通情达理:

“1761团是协战嘛!1761团不上来,这仗我们还是要打嘛!”

他违心地点了点头:

“段团长说得不错,没有1761团的增援,这一仗我们还是躲不了。现在,有了1761团作后背依托,我们更有希望打好。上岗子村离下岗子村间隔只有三里多路,随时增援是有绝对把握的。”

一营长章方正说:

“这么一来,下岗子阵地又得调整了!”

他点点头,看了段仁义一眼:

“段团长,你看咋个调法呀?”

段仁义很认真地在作战草图上看了半天,却没看出什么名堂,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方参谋,您看——”

他在屋里踱了几步,又抱着肩膀在灯火前凝思了一会儿,才从容不迫地道!

“下岗子村前沿战壕还要向两侧伸延,兰营长二营全部,侯营长三营的两个连固守前沿,控制河滩,并封锁入山之路。敌军既是从洗马镇过的河,必然会沿河边大道向我推进。前沿情况我又看了一下,正对我阵地下面几百米处那片杂木林要毁掉,可能被敌所用之洗马河近段堤埂也需炸平!”

段仁义点点头,做出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对兰尽忠和侯顺心道:

“听见了么?方参谋的安排就是我的命令!”

侯顺心、兰尽忠都没做声。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看段仁义一眼,又说:

“章营长的一营在下岗子村里布防,控制制高点,对前沿进行有效的火力增援,并准备在前沿被突破后,和涌入之敌逐房逐院进行巷战。侯营长三营之另两个连作为机动,归团部直接指挥,随时递补伤亡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