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中国式离婚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急匆匆得就像奔腾怒吼的长江水,我心里不禁感叹良多。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上一次节日的繁忙情景还历历在目,这一次的节日就又催命似的赶了过来。
我咂巴着嘴,问妻:玲啊,还有几天到中秋节?
妻马上警觉,两只耳朵立即高高地竖了起来,跟只狐狸似的瞪着精亮的小眼盯着我那假装若无其事的脸:干吗?你问这个干吗?
我想了想,只好直截了当地吐出心事。我说:今年,我们给表叔送什么好呢?
没想到我话还没说完,妻就跟屁股挨扎似的跳了起来,很不讲礼貌地对我大声嚷:又送又送,就你那点工资,你送个屁呀?
他妈的,女人怎么总是这么副德性!平常搂着的时候看着还是那么回事,一到正经事的时候,准扯淡!
素质啊素质,恐怕这就是素质吧!
表叔是我母亲一位远房的老表,从亲疏程度上丈量,我们的亲戚关系近得可能只有十八杆子的距离。而且更为重要的是,我表叔就住在我们家属院前边的小将军楼里。从我们家属院出来,只要拐十五个弯,走上半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
跑着过去,根本就出不了一身汗!
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地理上,都是这么近的距离,而且从体力上讲,还是一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你说这过年过节的,作为晚辈,我能不去看看他老人家吗?
这些道理我年年跟她讲,节节跟她讲,你看她倒好,原来一点儿都没听进去,还嘴巴子翘得跟什么玩意儿似的。
我真是有点不耐烦了。
我说:好孬也是个节吧,平常都在一个小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咱总得去看看人家嘛。
妻说:他到底是哪来的表叔啊,你自己的亲娘舅为什么不去看?
我说:这哪跟哪呀?你扯这个干什么?娘舅跟表叔能是一样的吗?
妻笑:胡糙啊胡糙,我看你这猪脑子真该好好地洗一下了,这俩人你到底跟谁近?
我说:这两人不一样嘛。娘舅是干什么的,他是开三轮车的,表叔是干什么的,人家大小总算是个单位的领导嘛。
呸!妻撇着嘴笑:我就弄不明白,你那颗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运转的——他又不是你们单位的领导,你给他送什么礼呀?
我说你懂个什么!他是不是我们单位的领导,可他跟我们局长是哥们啊!在我们局动人的时候,凭着他跟我们局长的关系,他只要给我们局长打个电话,局长的脑筋只要一转圈,那动动我还不是张张嘴的功夫?
妻继续一副阴笑的脸:那你干吗不直接给你们局长送?
我说:唉,就咱这点收入,买什么?局长能看上咱这号的?——所以不就因为这个,咱去表叔那儿嘛。好歹也是个亲戚,送多送少无所谓嘛,冲着咱娘的脸,他——他总不会把咱轰出来嘛。
顿了一下,我总结性地启发性地说:这不就叫“曲线救国”嘛。
妻阴笑变冷笑:没想到你脑袋瓜子里的运算程序设置得还这么复杂。可我们年年节节地送礼,我怎么就没见你送出个所以然来?这两年你们局动人可是够频繁的呀?
我沉重地说:是啊,可见我们的火候还没到嘛。
妻马上反驳道:跟你一块儿玩的那些什么张三李四的,不都一个个地提起来了吗?他们也像你这样挖窟窿打洞地送礼?
我听了这话,更是意兴洋洋,我像伟人那样地一挥手,说:这更加说明,我们已经落后于人,时不我待嘛!
妻给我的分析下了一个字的评语:屁!
见这臭娘们如此地不可理喻,我的心情可是更加灰暗更加沉重了。我几乎是求饶似的对她说:过节后,我们局可能又要动一次人——领导们为什么总是把动人放到节后,而不是放到节前?这里面的学问那还不是一目了然的吗?所以对于我来说,这可是一次重要的机会,这次绝对不能再失去了!所以无论如何,这个节,咱就是砸锅卖铁,也得上表叔那儿去!
说完,我就紧张地盯着媳妇的脸,希望能从她阴云密布、冷风嗖嗖的脸上明明白白地看出一个答案。
半晌,我听见她从牙缝里给我挤出了这么两个字:不行!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
把我一个撂在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虽然还不到中秋,亚热带的气候多少还有点让人郁闷,可我已经跟掉到冰窟窿里一样了。
这个女人!这样不尊重我的人格,这样不支持我的工作,亏我以前待她这么好,还把家里的一切财政大权都交给她掌管!
我吸了口冷气,暗暗地下了个决心:看来,我是得认真反思一下我以前对于夫妻关系的不正确态度了——绥靖政策,在家里那可真是行不通!
从那以后,一直到中秋节,我跟老婆都是在吵闹中度过的。我心想无论如何这次也得给表叔意思意思了,所以我坚持无论如何也得往表叔那儿去。老婆好像成心跟我犟起了脾气,好话孬话她根本捂着耳朵一句都不听,完全成了一颗压不扁锤不烂的铜豌豆!
最后,还是老娘们儿技高一筹,把存折藏得贼严。我翻遍房间也没找着。
软的硬的,我都用了,可我也都失败了。
是,是我失败了,那熊老娘们儿胜利了——物质上她是胜利了,可在精神上,她是彻底地输了:就在这一千遍一万遍的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吵闹中,她终于让我看清了她是怎样的一个人,最后,她彻底地失去了我的爱情。
那个抓耳挠腮的中秋节一过,我就平静而坚决地对她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离婚吧。
没想到她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唉,五年夫妻生活啊。她竟一点儿留恋也没有!这更进一步地充分说明:她不是个玩意儿!
于是,我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