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她的样子让他心疼
晨海公安局城南分局审讯室内，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的夏筱筱坐在两个警察对面，她已经面对着有些发黄的墙壁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接受了一下午的询问。
早上她给沐泽讲述完事情的整个过程后，沐泽便托朋友找了一位资深律师，陪同筱筱到警察局，想着配合警察赶快查明真相。
“我们再问你一遍，当晚和你一起乘车的有几人？”其中一位四十多岁的男警察继续向夏筱筱发问。
“只有我一个，还有开车的司机。”夏筱筱机械地回答着，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写有涉事司机电话的纸条，在来警察局的路上她就一直在给那个司机打电话，但听筒那边传来的却是空号的提示，那司机像人间蒸发一般失去了联系。
“你说只有你和开车的司机，但现在你提供的电话号码无法联系到他，昨晚我们的确是接到一位出租车司机的报警，但他又忽然消失了，是不是害怕承担责任逃逸了？”警察穷追不舍，咄咄紧逼。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消失了，但我说的都是事实，当晚的确是他们酒驾还动手打人，最后他们其中一人拿出了刀，我才拿出喷雾剂还击，那个东西我每晚都会带在身上，因为我从电台下了班还要去快餐店兼职晚班到凌晨三点，而且那里面的成分是辣椒水，不会致命，就是这样。”夏筱筱俨然已经精神崩溃，唯一的证人消失了，网络上也是一边倒对她的指责，她无数次重复着那些事实，但却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两个警察小声商量了一下，然后合上审讯本，依然是那个四十多岁的男警察对夏筱筱说：“现在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我们会搜寻更加详细的证据去还原事实，目前涉事路段的监控坏了，我们没办法获取直接信息，只能从其他方面下手了。现在你的律师已经为你办理了取保候审，在这期间你要随叫随到，不能擅自离开晨海市，知道吗？”
夏筱筱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审讯室，在外焦急等候的沐泽和闻讯赶来的燕子赶紧迎上前，燕子扶住目光呆滞的夏筱筱，小心翼翼地问：“筱筱，怎么样了，说清楚了吗？”
话刚一问出口，夏筱筱的眼泪便成串的落下，燕子自责地打着自己的嘴，赶快改口：“没事的筱筱，肯定会很快有结果的，别担心，我们先回家吧。”
夏筱筱像是没有听到燕子的话，自顾自地坐到等候室的长椅上，沐泽见状蹲在筱筱面前安慰道：“筱筱，事情的真相一定会查明的，别难过了，先回家休息吧。”
表情麻木的夏筱筱突然用双手捂住脸，肩膀轻微地抽动了一下，不一会儿，她双手的指缝间便传出了压抑的抽泣声和含糊不清的话：“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是担心奶奶，如果事情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谁来照顾奶奶？”
夏筱筱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里，她预感到这件事情暂时不会有结果，而她的工作肯定也要停止，如果真的是那样，奶奶的医药费怎么办？卖掉房子的那些存款已经不多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奶奶被病痛折磨甚至夺走生命吗？
夏筱筱无法平复焦虑难过的心情，她的哭泣声也由无声的啜泣变成了低低的哀嚎，而这一幕，正好被走进警察局的苏辰逸看见，他站在走廊拐角处，看着瘦弱无助的夏筱筱埋着头肩膀轻耸，像一只受伤的蝴蝶一般惹人怜惜，一股淡淡的异样感觉在他心头弥漫开来，他想起不久前遇到的她，还是一副金刚女汉子不服输的样子，她把可乐泼到他身上，她在电梯里咬他的胳膊，无论如何都要和他一争高下。
而现在，他再也看不见她身上的那股倔强，她终于展现出他曾经希望看到的软弱和顺服，但他的内心却无法像预期那样高兴起来，反而像平静的湖水被投进了石头，不停地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
“哟，这是谁啊？说了再也不要见面的，但这孽缘呐，啧啧，对了，牙还疼吗刁蛮女？”苏辰逸手插口袋冒了出来，看着低头哭泣的夏筱筱一脸坏笑，而正在安慰夏筱筱的燕子则在抬起头的一瞬间差点晕了过去，她指着苏辰逸说：“苏……苏……苏大少爷，你来了？”
燕子松开扶着夏筱筱的手，一步跨到苏辰逸面前，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说：“我就知道王子会来拯救灰姑娘的，苏先生，我们把筱筱照顾得很好，你放心，”她抬起手伸到苏辰逸面前，“我叫燕子，是和筱筱一起在快餐店上班的好朋友……”
“喂，刁蛮女，今天怎么不和我抬杠了，因为你，我都被叫来调查了。”苏辰逸直接无视掉燕子，跑过去挤到夏筱筱旁边，一边拿胳膊肘轻推夏筱筱，一边调侃地说道，留下尴尬的燕子赶紧收回举在半空中的手挠了挠头。
“她心情不好，请你不要再刺激她！”沐泽也认出了这个嬉皮笑脸的男人就是之前微博上被称为夏筱筱绯闻男友的苏辰逸，他的出现让沐泽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感，一是因为“绯闻男友”这个身份，二是因为他居然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苏辰逸只抬头看了一眼沐泽，便立刻明白他的话语里为何带着这样浓重的火药味，他嘴角泛起一抹邪气的笑意，看着沐泽挑衅地说道：“我这个不省心的‘女朋友’可把我害惨了，不然的话我也不会跑到这里来了。”
他把“女朋友”三个字故意拉得很长，眼神轻蔑地瞟着一脸醋意的沐泽，气得沐泽一跃而起，强压着心底的怒火低吼道：“你——”
“沐泽哥……”一直埋头不语的夏筱筱忽然抬起头来抓住了沐泽的手腕，她拉他坐下，然后转头看着苏辰逸说：“如果因为我牵连了你，我向你说声对不起，如果需要我帮你澄清我和你的关系，我们现在就一起去找警察。”夏筱筱猛地站了起来，却因为太用力大脑缺氧而头晕目眩，她的眼前冒出了无数星星，身子也瘫软了下去，吓得离她最近的苏辰逸本能地冲上去扶住了她。
夏筱筱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往下坠，尽管她很用力地想要站起来，但动作与思想无法协调，她的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困难，意识也渐渐模糊，她只感觉到身边有一堵墙一般宽厚的胸膛，那样温暖、那样踏实，让她感觉安全和舒适。
迷糊中她把头轻轻靠了上去，想借着这个胸膛好好休息一下，连续的忙碌和工作还有突然冒出来的莫须有的罪名，让她太累了。
而扶住夏筱筱的苏辰逸却双手僵在半空中有点不知所措，他低头看着她，她的睫毛长而浓密，小巧玲珑的鼻子下是干涩的嘴巴，这让他想起那天在快餐店内，她因为紧张和害怕而紧闭的嘴唇，也是这样的干涩。
苏辰逸的内心再次被柔软触碰，手也不自觉地轻轻环住了夏筱筱，就在他的手最终要落到夏筱筱肩膀上的时候，身旁传来沐泽愤怒的吼声：“别碰筱筱！”
沐泽冲上去一把拽回了靠在苏辰逸怀里的夏筱筱，因为力气过大，苏辰逸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胳膊也连带被沐泽拽得生疼。苏辰逸有点恼火，男人本能的占有欲被激起，他想要再次把夏筱筱抢回来，可就在他刚刚伸出手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
那是梁函韵专属的短信铃声，他赶紧拿出来查看，手机屏幕上印着简单的几个字：“辰逸，在忙吗？”
苏辰逸这才猛然清醒过来，自己只是过来说明情况的，其他事情则和他无关，虽然刚刚的确觉得夏筱筱有点可怜，但那也仅限于普通人之间的同情而已。
苏辰逸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头看着沐泽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和警察把事情说清楚，不要再引起误会，我和这位夏女士只是几面之缘而已，所以你也不必太紧张。”说完，苏辰逸便转身准备进入审讯室，而就在此时，已经清醒过来的夏筱筱睁开了眼睛，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苏辰逸的背影大声喊道：“苏医生！”
苏辰逸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夏筱筱走到他身后带着哀求的口吻轻轻说道：“我奶奶住在你们医院，肿瘤科36号病房，肺癌晚期，我请求你，在我不能去医院看她的日子里，能不能给她一些小小的关照？还有，在我可能会拖延缴治疗费的情况下，能不能暂时缓解一下，不要赶我奶奶出院？”
苏辰逸冷峻尖削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薄而红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终归没有说话，沉默良久，还是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