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月：惊奇档案(2)

《2001：太空漫游》《银翼杀手》《终结者》《异形》等科幻电影之所以经典、出色，从立场预设和前提逻辑来说，它们都在一个有限的范畴内做到了尽量“去人类中心化”、控制反智倾向、不让唯意志论变成反科学的说词，等等。烂俗的科幻片则完全达不到那样的高度，只能臣服于种种预设和前提却不自知。能够打破这些前提，别开生面，自然很好，但那是大师才能做到的。普通的科幻电影，仅需要在这些预设前提下找到平衡点，令故事内核充满生命力。

【责任编辑：杨枫】

未来美人国

文/孔新人

先说好了：你是一个长相糟糕的丑孩子，要想变美，就得付出代价。

你点点头，在相貌模拟合成器前和梦想中的自己合影留念，机器槽口吐出一张拍立得照片：左边是方下巴塌鼻子的你，右边是浅杏色皮肤、顺直黑发、眉眼如远山连城的标致少年。每一张相貌模拟合成器拍摄的照片背面都印着一行字：十八岁，我会变成美人。

你叹息一声，把照片藏到背包暗袋里，转身走入人群。

这里是未来美人国的首都。游乐园里，“最美”真人秀现场的舞台灯光已经布置完毕。艳丽的热气球像五彩缤纷的糖果一样穿梭在游动的假日白云中，前方是电幕投射的晴空碧海。热气球上的乘客对着真人秀剧场里的观众喷射玩具安全烟火，观众席上的人则用高速水枪和无人飞机“还击”，笑声和欢闹声飞旋开来。远处，还有许多人从地铁和轨道汽车出口处拥来。

一对美人情侣从对面漫步而来，你假装不经意，其实忍不住用眼角余光仔细地打量他们。他们精致的大眼睛似乎属于仙境精灵，暗色的嘴唇丰满到极致，匀称润泽的脸孔无懈可击，实在是太美了！你一边凝视着身旁的完美面庞，一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你的手指抚过宽大扁平的鼻梁、过高的颧骨，最后在尖耸的耳廓背后停下来，藏进乱糟糟的卷发里——别害怕，不用担心，明年你就能变美了。

隆隆的炮声让你大腿下面的精致皮座椅颤抖起来，“最美”真人秀开始了！这是美人国人气最高的整容手术现场真人秀。八名决赛选手都在直播镜头前接受了多次手术，做出维纳斯的下巴、林黛玉的脸形，还有奥黛丽·赫本的鼻子。手术台四周点缀着数万个小亮片，是顶级时尚师设计的豪华虚拟布景，一群美貌又傲慢的整容医生和护士开始给选手实施麻醉。这时，最激动人心的环节到了，半麻醉的选手躺在手术台上和主持人互动。紫色头发的主持人略带调侃地问一号选手：“你为什么参加整容比赛？”一号选手声音发颤却毫不迟疑地说：“因为它有点儿叛逆的意思。”观众发出热烈的欢呼。

没错，整容会因为这一点儿叛逆变得更刺激。

但是人类要拿捏好分寸，千万别让整容失控。

美人生存的世界

在未来的人类社会，一个成年人长得丑的可能性，会比目睹蝙蝠侠和警察飙车的概率还低。未来社会除了实行十二年义务教育制之外，很可能还会实施后半生（十八岁至死亡）整容普及制。整容很有可能变成一种五洲四海普遍接受的成人礼，而整容师会成为一个极端精英化的世袭尊贵职业。四百年前，意大利人实施了人类历史上第一个鼻子矫正术：从手臂上取下一块皮肤，把一只缺损的鼻子变美了。但是意大利人没想到，这种因为丑而诞生的科学魔术，在未来将因为美而变得更加科幻，成为主宰人类生活的利器。

整容，主要是指治疗人体先天或后天缺陷，能改善或大幅改造人类的外貌，带来近乎魔法般的神奇效果的一种手术。同时，整容中的修复术与再造术，是用手术方法进行自体的组织移植，或采用异体异种组织修复人体缺损和畸形。因此，整容术注定会引来人类的迷恋。魔术与高科技的双重特点，也让整容术戴上了神秘又高端的双面面具。

近年在一些发达国家，整容需求量增长速度惊人，整容手术的数量已超过其他各类外科手术数量的总和。中国整容人群的增长也非常迅速，其中，约半数是因求学、就业、婚姻三大压力而想改善容貌的青少年。在太平洋东岸，近年整容的亚裔美国人数量则几乎增加了一倍，这个群体主要是希望通过整容来淡化或改变自身的种族特征，以获取同学和雇主的好感。据预测，到二十世纪末，人类社会中将出现大量人造美人。在未来美人国里，抑郁者吃解忧丸，肥胖者做抽脂手术，其貌不扬者接受整容改造。越来越多的人相信，人为制造的优势也很重要，整容很可能会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必备选择，毕竟生来就漂亮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同时，未来社会对于衰老和缺陷的容忍度会继续下降，这无疑会加剧整容者之间的竞争，最后形成“美人方可生存”的社会新法则。总之，未来的人类接受整容不会觉得不光彩，更不需要任何理由，因为整容能帮助每一个人取得优势和地位，这就是美丽新世界的生存之道。

当然，未来人类也会和今天相似，对整容的看法更困惑、更两极化：一方赞成科学就是力量，认为整容能让人感到幸福和满足；一方则认为“人类反被科技所害”，认为整容带来的心理问题和后遗症不容忽视。毕竟，人类花费无数金钱和精力，不是为了欺骗自己，而是为了走进一个美丽新世界。这个被很多科幻大师预言过的新世界，其实已经在虚拟和现实中半真半假地向我们走来。

美丽大同国

记忆中，有关整容最有趣的场景，大概是在电影《全面回忆》里，超级特工男主角闯进酒吧，却遇见一个火辣又奇特的三乳妓女那一幕吧。这部2012年的经典电影让很多人既好奇又充满期待：未来世界真的会充满双头怪和三乳人吗？不用猜测了，2014年，美国一位二十一岁的女按摩师已经把它变成了现实，她利用整形手术拥有了第三只乳房，虽然很多人感觉不适应，但她自认为还挺美的。由于这个整容手术很有争议，所以五十名整容医生里只有一个人愿意为她动刀，手术费总共两万美元。目前，这个三乳人打算参加真人秀节目来偿还贷款，同时雇请摄制人员跟拍日常生活。

比起怪异的三乳人，科幻小说其实更喜欢把整容和阴谋写进同一个故事。比如，王晋康的短篇小说《美容陷阱》，主角就是一个因为整容而一步步失去真身的男子。更著名的是《侏罗纪公园》的作者迈克尔·克莱顿早期自编自导的科幻悬疑片《神秘美人局》，故事中，一些很美的姑娘来到洛杉矶一家整容医院，希望变得更美，成为完美无瑕的模特，但她们却陆续离奇死去，而凶手一直逍遥法外。原来，谋杀案是被数字矩阵公司所操纵的，他们把完美的女郎作为人体模版，利用她们完成电脑合成技术，以此拍摄各种商业广告，赚取钱财。这个阴险又富于想象力的故事因较完整地构想了一个由美女、医生、杀手、公司、广告组成的整容乌托邦，从而获得了1982年布鲁塞尔科幻国际电影节最佳科幻影片奖。

近年深受青少年喜爱的科幻小说中，对未来美丽大同国家最有趣的想象，当属“丑人”三部曲。作者斯科特·维斯特费尔德于2000年荣获菲利普·迪克奖，或许他把迪克式的阴谋设定也带进了《丑人》，用外表繁华美丽的新美丽城来掩盖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丑人》讲的是，三百年后的一次石油大灾难，杀死了地球上百分之九十八的人口，由于全球变暖，七大洲形成了和现在不同的海岸线。新世界中只剩下一百个独立运转的城市国家，十六岁的泰莉就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新美丽城。新美丽城利用一种极端的整容手术来实现美丽大同，所有公民必须在十六岁时接受手术获得模特明星般的容貌，变成美人，因为只有美人才有权利生活在新美丽城里，享受政府提供的吃住娱乐。政府相信，共同的美貌能激发公民对和平的信念，维持社会秩序。但是，并不是人人都心甘情愿接受改造，一群生活在烟区的反抗者拒绝接受整容手术，他们称自己为丑人。

未来美人国多半会像《丑人》一书描绘的那样，成为一个人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的反乌托邦社会。丑人生活在最底层，上面是美人，美人如果再接受特殊的手术，又会制造出特别美的人，他们叫“特别人”。“特别人”美得令人震惊，但却是一种“骇人的美丽”，比如大煤球似的黑色眼睛、锐利的颧骨等等。除此之外，特别人的肌肉腱鞘是单晶丝纤维，受伤后可自我修复；牙齿是合金，骨头是航天陶瓷材料，轻得像竹子，却比钻石还要坚硬。

DIY微整容小工具

如果你是一个生活在未来社会的丑人，由于不想进手术室而被社会排斥，你有没有办法不动手术刀就让自己变美呢？答案是：有办法。但是它不能大幅改变你的容貌，只能稍稍让你变得更美、更优雅一点。

近年，各种DIY微整容小工具纷纷出现，它们的价格从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使用方便，宣称每天使用三五分钟即可见效（如果有效果的话）。这些微整容小工具虽然外表古怪可笑，但是凭借着“不用动刀子就整容”的口号，其中一些产品已经取得了不错的销售成绩，甚至很快就能在地球上开几万家连锁加盟店。说不定这些古怪的塑料眼镜、面具和嘴套，有一天真的会慢慢改变人类的生活习惯。

小脸运动嘴套。这个小丑似的脸套，每天套在嘴上三分钟，反复诵读元音，锻炼脸部肌肉达到瘦脸效果。

提鼻器。这个嗡嗡叫的小工具进入鼻孔后，塑料腿会压到鼻腔的底部和侧面，顶起你的鼻梁，一次三分钟。

脸皮伸张器。把头发拨到两边，小心不要刮伤，用它把脸皮拉到耳朵上面，据说能马上让脸绷紧，最适合约会之前的救急整容。如果把它在脸上挂一整天，据说脸颊和眼睛的皱纹就会消失。

双眼皮眼镜。把这个塑料框子伸进上眼皮里，把它分成两层，当你眨眼时，据说这个小工具能训练眼皮，让它变美。

微笑磨练器。这个可笑的东西会按住你的嘴唇，每天五分钟，直到你的嘴绽放出一个漂亮的笑容。

抗衰老面具。这个戴上如同银行抢劫犯一般的面具开有眼睛洞，能盖住脸和额头，均匀地施加压力，让面部平滑无皱，吃饭工作睡觉时都能使用。

这几款古怪又新奇的微整容小工具大多还没有中文名，你相信它们能起作用吗？它们仅仅是DIY“双眼皮、大眼睛、翘鼻、小脸”的先驱，未来肯定会出现更多让你在约会前突击整容达标的小工具。今后，毕业典礼前一天不动手术就突然变美，可能会像现在去做头发、美甲一样简单易行。

不过要留心，虽然这些DIY整容小工具都写明了科学依据，但却没有索赔条款。假如它们让你感染、留疤，或者导致不可逆的面部畸形，你很难得到赔偿。不过，为了苗条的脸形，以及想美丽却又不愿被削掉下巴，这或许是试一试的理由。但你可别戴着它们四处闲逛，小心吓坏路人，叫警察来对付你。

未来整容趋势

科幻世界中的未来或许太阴暗了。现实中的未来整容趋势，大概不会像《丑人》中那样抽筋取皮、脱胎换骨，也没有《神秘美人局》和《美容陷阱》里那样的幕后黑手科技大公司。

未来整容术的最高境界将是“看不出”的整容，整容手术将越来越不露痕迹，让人看不出来。未来的整容人士，即使被“人肉搜索”挖出整容前单眼皮厚嘴唇宽下巴的土气旧照，也不必担心被亲朋好友指指点点：“天哪，你脸上这块肉毒素注射得太多了！”未来人们变美的方式会更自然、更神不知鬼不觉，“你又瘦又精神，是不是每天在健身房跑圈？”拿出小时候的照片时也没必要心怀鬼胎，因为人们会真心地赞美：“哦，鹅蛋脸长成了瓜子脸，真是越大越好看了！”此外，还会有更多男人和宠物接受整容，“变美”早已不再是女人的专利。男性最喜欢的整容有除皱、植发、微晶换肤术、抽脂术、皮下注射增大小腿和胸部肌肉等。而兽医会越来越经常和牙医一起给宠物提供整容服务。

另外一个没有被科幻小说家预言中的整容趋势，也已经在各国年轻人中间存在，那就是容貌上的“中和”混血之美广受认同。未来，人类必将朝着“中和”各种族容貌的方向发展。很多亚洲人和美国的亚裔年轻人在选择整容时，都会让自己的容貌变得更像欧美人一些，双眼皮和高鼻梁能让老板的目光柔和很多。同时，人类越来越频繁地跨国界迁徙、相互通婚，已经有了更多天生的面孔整合了亚非欧各大洲的特征。比如，基努·里维斯成为科幻电影中的未来标准样板脸，正是缘于他四分之一中国人、四分之一夏威夷人、二分之一英国人的混血血统。另一位美剧《越狱》里的男主角，人称“米帅”的文特沃斯·米勒，则更是个八国混血的帅哥，父亲有美国黑人、牙买加人、英国人、德国犹太人血统，母亲有法国人、荷兰人、叙利亚人、黎巴嫩人血统。这种中西合璧的俊俏脸庞，已成为世界各国年轻人格外偏爱的美丽标准，也将是未来整容手术的一大重要趋势。

在未来，基因工程技术可以人为地设计、干预人体组织发育，修复有缺陷的基因。未来的基因修复行业能让人类从胎儿期就得到美容治疗，很可能会让传统整容手术面临灭顶之灾。但基因修复也可能会激起人类本能的抵抗——只要自然的丑，不要人工的美。

有人说，如今是看脸的时代。他们错了。未来才是货真价实的看脸时代。

【责任编辑：杨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