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纯真年代的荒唐事
“槿,这人生,总是要经历点荒唐的事才算是经过了青春。”这是宋楠楠喜欢说的话。那时候,她靠在我背上,把手里的狗尾巴草当做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装作吞云吐雾的样子,也许眼神正迷离。管他呢!反正那是我们一边渴望荒唐一边正正经经地过日子的年代。
那时候我们大四,规规矩矩地过了四年波澜不惊的大学生活,经历了几乎所有人都该经历的一切,包括恋爱和失恋,然后安静地等待毕业,等待扑腾着翅膀飞离这座塔到外面广阔的世界大展拳脚。
外面的世界在我们眼里就像是狗尾巴草,简单、真实还带着清香。
荒唐是什么?我们常常非常严肃地讨论这个问题,在讨论的时候我们一脸正义并且惶恐,好像青春已经到了尾巴上,我们都还乖的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我们要抓紧时间。荒唐这个词给了我们紧迫感。
荒唐就是快感!
这是我们最后得出的答案。
可是紧接着又有新的问题,快感是什么?
请原谅我们的狭隘,最后我们把快感和男人联系在了一起,我们终于在荒唐这个词上达到了更高层次的认识。
荒唐、快感和男人,这三者是连为一体的,而这中间,我们没有一个人想到爱情这个词。我们忘记了,爱情才是这三者紧密联系的纽带。可是,爱情在我们的认知里是纯洁的如天使一样的精灵,不能染上这些污秽的东西。
然而让我最终知道到底什么是荒唐什么是快感什么是男人的形式,极像电影。荒唐就是,天空一群飞鸟飞过,并且随地大小便,而又恰恰好地落在了你头上。快感就是在那些飞鸟飞过的时候,你正好张着嘴巴仰头看,最后落得了满嘴的剔除了鸟类所需营养之后所剩的物质。至于男人,男人就是看见你这副模样后撒腿就跑奔向另外一个干净的怀抱的伪英雄。
就在毕业手续办妥的那一天,宋楠楠指着我的鼻子说:“东方槿!你给我记住了,我不是因为一个男生才和你翻脸,而是因为你的虚伪!”
实际上当时我很伤心,我和宋楠楠从高中到大学整整七年的友谊,就在她这么一句话里灰飞烟灭了。我转身走的时候对宋楠楠说:“你就等着你和你的高尚被他那个伪君子玩了吧!”
我离开的时候看见邵君低着头向宋楠楠走了过去。
邵君,他就这样从我面前走过了,也从我终于可以荒唐一把的青春里走过了。
在此之前,我很难想象类似于自己最好的朋友跟自己的男朋友有染并且最后我自己成了万恶的第三者这样的情节会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这比抬头张嘴等到飞鸟的粪便来得更神奇更具有缘分的魔力。
我并没有咬牙切齿地看着邵君,我只是咬牙切齿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为何我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为何我会有这样的姐妹,而且还长达七年?
第一次看见邵君是在教工宿舍的走廊上,邵君在帮一个老师搬家,他手里提着两捆包好的书本从我面前走过。他走过去的时候小心地侧着身子,像是怕碰到我,又像是怕我碰到他手里的书。
一个老师在楼下喊:“邵君,把我个装被子的口袋直接扔下来,我接着。”
他一听,嘴里答应着,提着书又往回走。
“你不会把书放下再走啊?”我嘲笑他的愚笨。
他回头看我,脸红了,然后放下书进屋去拿被子。
当时我一笑,觉得他特纯净,他背上的白色衬衫汗湿了一片,那湿漉漉的一片,叫我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谁能想到这个会脸红的男人竟然把我骗上了床?
可是那时候我没有想过他是骗我的,其实也不存在骗的那回事,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打那次遇见邵君之后,我才发现原来很多人都在注意他,并且很多人都在我之前就注意他了,这很多人里包括宋楠楠。
于是我就问宋楠楠喜欢不喜欢邵君,她一点不含糊地说喜欢。
接着,我便以极快的速度和邵君约会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我承认我是自私的,因为我想尽快地将邵君据为己有。我是自私,但不是宋楠楠说的虚伪。
邵君是个大三的学弟,所以每当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像个妈妈或者姐姐,我要教他怎么接吻怎么抚摸,包括用什么样的眼神看我。比邵君年长一岁的事实蒙蔽了我向来理智且敏感的神经,我没有发现其实邵君是个江湖高手。
等到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邵君的床上了。
那确实是邵君的床,是他睡了三年的床。
我从没想过自己的第一次会发生在一个男生的宿舍,在他简陋的单人床上留下自己鲜红的与处子之身告别的印迹,这真是荒唐!可是,荒唐,不正是我想要的吗?十分想要的东西在自己得到的时候却并没有酣畅淋漓的快感,这大概是因为我只是虚伪地自以为是地想要一份带点荒唐的酷酷的青春,其实我内心还没有随着这种虚伪也酷起来。
那时候我才跟邵君约会一周,我看着他的时候心里正充满了可以将自己毁灭的激情。邵君说:“今天晚上去我们宿舍看电影吧!”
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电影是什么片子已经忘记了,但我可以肯定绝不是邵君说的《乱世佳人》,影片里热情豪放的外国男女总是叫我面红耳赤,这个时候坐在我身旁的邵君就会用力地把我抱得更紧一些。
我们的进程就像影片里放的一样顺利,当男女主人公赤身相对的时候,我们也没了防线。确切地说,是我没了防线。
这回我和邵君的角色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以前一直是我在教他,现在终于轮到他教我了。他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带我进入状态。
那时候的感觉和记忆是在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是有些不堪回首的。
其实当时我很忐忑彷徨,但是邵君的怀抱给了我安慰。
他紧紧地抱着我,说:“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我假装大方地对他说:“都什么年代了?你以为我第一次给了你就要跟你过一辈子啊?想的美!”
邵君抬头看了看我,他眼神里的内容,我读不懂。
最后他亲了我一下,起身去洗澡,顺手拿了一盒酸奶给我。
我坐在床上,用被子围着身子,拿起酸奶,却怎么也不能把吸管插进去。我才发现,我一直抖着双手。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可是我无法平静,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但是有一点我明白了,原来每个女孩子在这样的没有保证的第一次之后,都是会害怕无助颤抖的,更大程度上,因为这是一场盛大的告别。
在自己的心里,自己与自己告别。
这告别,有不安也有期待。
就在我终于把吸管插进去的时候,宿舍的门忽然开了。
我一紧张,把被子拉的更紧一些了。
邵君叫我来的时候告诉我,舍友们都会很晚回来,想必他是做了安排了,可是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回来?
一个留着很长的几乎要齐肩的黄色头发的男生很是大方地进来了。
他转身关上门之后看见了我,随即就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虽然我裹着被子,可是被子下面的可是一丝不挂的身体,我有种被人偷窥的难以启齿的羞辱感。
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让他转头看了一下,然后他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忽然转身就开门出去了,什么也没说。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刚要喊邵君,门又开了。
他又回来了,走到一张床边,一边找东西一边说:“对不起,我拿个东西就走。”
对不起应该是对我说的。
很搞笑的是,我竟然回他说:“没关系,你拿嘛。”
他没有再说话。他低着头找东西的时候,长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侧面,但是我似乎感觉到他笑了。
我忽然还想说句话,但是他已经找到东西出门去了。
他刚一出门,我赶紧穿衣服,防止他再次回来。
但是他没有再回来。
邵君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问我说:“刚才是不是有人来?”
我点头,说:“嗯,一个头发又长又黄的男生,他在那张床上拿个了什么盒子就走了。”我指了指刚才那个男生找东西的床铺。
“哦。”邵君简单地哦了一声。
“他是谁啊?”我随口一问。
“承子然的哥哥承子念,是个玩摇滚的,前几天才到这里来,听说最近要在我们学校演出,请我们宿舍的人吃过一次饭,不是很熟。可能是承子然给了他钥匙。”邵君擦好了头发开始穿衣服。
我背过脸不好意思看邵君的身体,就随意在电脑上点点。
很奇怪的是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邵君的宿舍,他每次邀请都被我找理由拒绝,加上临近毕业,找工作和准备论文都是繁琐的事,随便找个理由还是很容易的。
其实直到此刻,我仍然深爱着邵君,用一种盲目的毫无理由的方式深爱着他。但是我不喜欢在他床上做的那些事。我贪恋他的手掌和怀抱,还有温热的嘴唇,我甚至着迷一样地喜欢看他的背影,最好是白衬衫,最好是有湿漉漉的一片。
找工作的这些天,宋楠楠总是说:“为什么我们学的不是中文那种螺丝钉一样的专业?那样的话就可以哪里有位置就拧在哪里。为什么我们学的偏偏是韩语?人家中文系的说句你好只要两个音节,咱们得说五个音节,效率明显低下!难怪找不到工作!”
宋楠楠说这话纯属是显摆!她爸爸妈妈各自开着主要对韩贸易的公司,她当初学习韩语那都是计划好的,现在她要愁的是自己一个人怎么分成两半,而不是找不到工作。如果她实在不想回家里给父母卖命,随时说一声,随便去一家叔叔伯伯的公司问题就解决了。
而我,选择韩语专业完全是因为当初头脑发热激情膨胀地要陪着宋楠楠将友谊进行到底。不过我仍旧兢兢业业地对待我的专业,我可不想成为一个不学无术没口饭吃的小混混。
收到汉江集团的面试通知多少让我有些意外,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哪次招聘会上投了简历了,一般像这种名牌大企业,我可能根本不会浪费自己的简历。但是我收到了他们的面试通知。
我穿着得体地和众多等待面试的男男女女坐在一起,彼此沉默,谁也不理谁。在接下来的时刻里,我们都是彼此的劲敌,你开口就会露出破绽,或者你会因为发现别人的优势而自卑或者紧张不安,这都是不利的。
我坐在最后,多次向门口望去,我希望还会有人进来,然后坐在我身后。最后一名这个事实让我浑身不舒服。
可是一直到我前面所有人都面试完毕的时候也没有人再进来。
可是这个时候,却有小姐来通知我,午饭时间到了,面试官吃饭去了,我的面试要放在下午进行。
我当时很想说就剩我一个了你们就不能看在我是个女生的份上怜香惜玉一下?晚吃五分钟的饭不至于发生什么重大灾难吧?
我忽然想到这里就是社会了,这里没有怜香惜玉一说,这里没有女孩,只有女人,并且,只有女强人。
我礼貌地说好,下午就下午吧!
小姐转身离开,我以为她会关切地问我午饭怎么解决。面试官需要吃饭,我就不需要吗?
我正有些不满地想着的时候,忽然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西装革履的样子像个来面试的。
终于又来了一个!我终于不是最后一个了!我开心的想。
“你不要吃午饭吗?”他问我。
“不饿。”我笑着回答说。
“不过是面试,不用紧张。如果你饿了就自己去想办法解决,连吃饭问题都不能自己解决的人怎么能解决好工作上的问题呢?”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是笑着的,可是我听起来却像是在训斥我。
“我真的不饿!有需要才应该吃,不需要也硬要塞进自己肚子里岂不是太贪心了?做人太贪心早晚要出事的!”我很不爽他,虽然也笑眯眯地跟他说话,但是语气微怒。
男人是不能给好脸色的,我这么一说,他反倒乐了。他哈哈地笑了几声之后,忽然转口用韩语跟我说话。
他说他是这个公司的职员,中午休息,过来转转。
他的韩语流利且标准,让我望尘莫及,我一边不服气地回以韩语一边在心里嘀咕,如果要进这家公司的韩语标准都是像他这样的话,我一定没希望了。
随便说了关于公司之类的闲话之后他忽然跟我玩起了脑筋急转弯。
用韩语说脑筋急转弯就好比穿着唐装跳拉丁,在我的观念里是完全格格不入的文化。
但是我们竟然玩的起劲。
他问:“身份证掉了怎么办?”
我答:“捡起来。”
他问:“大象的左耳朵像什么?”
我答:“像右耳朵。”
他问:“针掉到了海里怎么办?”
我答:“重新买一根。”
……
都是一些简单的中规中矩的脑筋急转弯,但是他看起来很是着迷,比我要兴奋。我每答对一题,他都要惊讶地瞪着眼睛对我竖拇指。
我没告诉他这些问题随便换个智商正常的人来都能回答,我享受着他看起来非常真实的赞美,然后跟他一起高高兴兴地玩着游戏,以至于后来互相拍肩击掌地称兄道弟。
在跟他聊天的过程中我说错了几个单词,每次他都要认真地给我纠正。我心想,真是一个喜欢显摆的男人!错了就错了,你干嘛纠正我?
不过幸好有他陪我,这才让面试官的吃饭时间变得很短。
刚才那个小姐又进来了。
她站在我面前叫那个跟我谈笑风生的男人“李总”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猴,就这么无知地被人耍了。
那个小姐说:“面试开始了。”
自从她叫了李总这两个字之后我的世界就停滞了,我刚才正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忽然就挨了一锤子,于是我晕乎乎地天旋地转停不下来。
他对那个小姐说:“知道了,我回头跟他们说。”
然后他对我用汉语说:“你的面试结束了,回去等通知吧!”说完,还意犹未尽般地加了一句,“你的语感不错,但是你的韩语还没有我的汉语流利。”
我不知道是意识到自己没有机会了还是机会太大了,竟然很大胆地回了他一句:“我的汉语也很流利!”
他明白了我的意思,浅浅笑了一下,然后很正经地伸出手来,对我说:“我叫李孝全,韩国人,来中国不到两年,很高兴认识你。面试结果我们会在一周内通知你的。”
我的认知世界在他说自己是韩国人的时候崩塌了。
回头仔细想想,他的长相和举止,甚至他惊讶的表情确实像是从小吃着泡菜长大的韩国人,可是他过于流利的普通话欺骗了我。
我的面试就是在用韩语回答无数的脑筋急转弯的过程里进行的。现在我有些理解为什么他这么喜欢玩脑筋急转弯了,我甚至想,如果,万一,偶然,我被录用了,一定是他想继续玩脑筋急转弯的游戏。
从汉江集团出来之后,我一口气吃了五个冰激凌,直到觉得自己的心都冰冻起来了才回学校。
我以为冷就可以静了,实际上我心里还是火热火燎般地觉得无地自容。一想到李总那两个字,我简直想赶紧在脚下出现一个洞,最好我一下就钻到了对面的美国去!算了,还是钻到韩国去吧,谁叫咱学的是韩语呢。
在校门口看见那个甩着长头发的承子念的时候,我发现这是我最戏剧最倒霉的一天,不该遇上的都叫我遇上了。
看见承子念的时候,我应该脸红了,因为我觉得脸莫名的热。我一低头,想就这么走过去,谁知,承子念竟然叫了我。
“嗨!能过来帮下忙吗?”他笑着说。
他的笑很诡异也很暧昧。我断定他也是想到了那天他所看到的情形,并且那情形对他来说印象深刻,不然,他为何现在还记得我?
“嗨!真巧!”我微笑着打招呼然后上前接过他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金属乐器,非常自来熟地问道,“这么多东西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一些大件的东西已经有车送进去了,其他人都在现场整理,这些是零散的,我自己拿过去就可以了。”
他说话的时候很自然地甩了甩头发。
我心想,既然自己拿过去就可以了干嘛还找我帮忙?
跟他一起往场地走,我想起了邵君告诉我他们要在我们学校开唱的事,便没话找话地问:“你们是乐队?自己组的?”
“嗯,先是自己组的,现在签约给一家很小的经纪公司,一般活动之类的都是他们安排。”
“乐队叫什么?”其实我对这个问题一点不感兴趣,比起乐队,我对承子念这个人倒是更感兴趣一点。
“三元。”他答道。
“奶粉?”我顺口就接了一句。
他朝我笑笑,又甩了下头发,说:“你可以理解为三元钱,也可以理解为三元奶粉,还可以理解为三原色,总之,是个很随便的东西。只因为我们是三人乐队,所以叫三元。”
“为什么不叫三毛?”我小声嘀咕了一声。
但是还是叫他听去了。“因为我们不想流浪。”
他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他的头发依旧在风里甩着。
我现在可以理解他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了,无非是想要耍帅,或者是遮挡一下长的叫他不满意的脸。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有正面完整地看过他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虽然他有好看的侧面,但是我不能保证他把头发束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有一张叫我幻灭的正面。
“你叫什么名字?”他忽然问我。
“东方槿。”我回答完之后也装模作样地问他,“你呢?你叫什么?”
“承子念。”
我还装作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
问完姓名之后我们各自沉默。
远远地看见了他们的场地,他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加上围观的同学,那里已经开始热闹了。
一个站在台上调试乐器的女孩转头看见了我和承子念,放下了乐器,朝我们的方向走来。
“槿。”承子念忽然张口叫了我一声。
因为他这个叫法和时间都叫我猝不及防,我奇怪地转头看他,嗯了一声之后,整个人猛地就摔到了地上。
不知道哪个倒霉孩子在这里放了个砖头,恰好又被我这个倒霉孩子给碰上了,并且又在最恰好的关键时刻将我绊倒了,我的整个身体和脸都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其实我没分清楚我手里拿的到底是吉他还是贝斯,我对乐器这东西几乎一窍不通,总之现在那个东西摔在了距我半米远的地方,弦很明显地断了两根,至于其他内伤,我很难推测。
这东西贵吗?
在我鼻子被地面的坚硬砸得发酸的把眼泪都刺激出来的时候我想到的问题竟然是这东西贵吗?如果很贵怎么办?天哪,让我晕过去吧,或者让我摔的比那个破玩意更严重吧,这样他就没有理由找我要赔偿了。
我觉得有东西从鼻孔流了出来,我伸手一摸,然后看见一手鲜红的颜色,我只啊了一声,就真的晕过去了。
我在晕过去之前感觉到有人过来扶我,应该是承子念,并且,我听见他说:“我就是告诉你小心脚下嘛!”
我真想跟他说:“你这个倒霉孩子啊!”
其实我摔的不严重,我会晕过去不过是因为我晕血了。我向来有晕血的毛病,但是又并不是见血就晕,这要看我在见血的当时的心理承受能力,一般像这种来势汹汹又毫无防备的,基本上是会晕的。
我以为我会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我以为承子念会紧张地从地上抱起我一路小跑地冲进医院。然而实际上我就是在我倒下去的地方醒来的。
醒来之后,人中处还隐隐的疼着。
“原来你晕血啊?”我睁开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
我想说承子念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我帮你搬东西一路搬到这里,酷日当头暂且不说,我还受了重伤,怎么一点人性都没有?
可是我盯着承子念完全暴露在我面前的正面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对天发誓,此时才是我这一天中最想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时刻,不,应该是在邵君的宿舍里,在承子念推门进来的时候我就应该钻洞里去了。那样的话,就不用因为现在看见这张帅到逼人的脸而懊恼自己怎么能丢那么大的人了。
“你怎么了?难道不是晕血?你真晕了吗?”承子念微微皱眉,摇了我两下。
我回过神来,冲他摇头,然后赶紧找面纸擦鼻血。
这个时候承子念忽然伸手在我的鼻子下面擦了擦,然后说:“你的鼻血很有个性,出来就把你吓晕了,你醒了它就不乐意流了。”
“一元,这个怎么办啊?今天晚上要用的啊!”旁边那个女生拿着被我摔坏的乐器说话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的存在。
后来我才知道一元是承子念的外号,这个说话的女生外号二元,是乐队成员之一,另外还有一个成员是男生,外号自然是三元。
“哦,这个是二元乐扣。”承子念给我介绍这个叫乐扣的女生。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介绍给我认识,在当时,我认为乐扣是一个我完全没有必要认识的女生,谁会想到以后我们会被一竿子砸到一起?那一竿子当然是承子念。这世界上的事和缘分总是像彩票一样,一般人都猜不透正确的数字。
我对着乐扣笑了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承子念忽然问道:“地上是不是很舒服?”
这其实不过是我醒来后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所以我现在还躺在地上也是情有可原,一切都进行的太快了,我没跟得上频率。
我边起身边说:“玩摇滚的节奏都太快!”
“其实我们唱的最多的是校园歌曲。”承子念一边拉我起来一边反驳我。
“就是《同桌的你》那种的?”
“不是,我们与时俱进,唱《同床的你》。”
我看承子念一脸正经的样子简直怀疑是我听错了,我以为应该是《同窗的你》,如果不是我听错了,那就应该是承子念说错了。我看他对我态度不算猥琐,没有必要拿宿舍里那件事来奚落我吧?
“一元!”乐扣在一旁很不高兴地大声叫了起来,“你到底想怎样?”
唱歌的就是不一样,声音很有爆发力,我听见乐扣那声叫喊的时候,差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
“槿,你先回去洗脸,晚上有时间来听听。”承子念说完拉着乐扣就走。
他们刚走出两三步,我装模作样地喊:“那个,那个我会赔的!”
承子念忽然转身对我笑,说:“好!晚上演唱会结束后跟你商量下赔偿的事!”说完他甩着头发拉着乐扣大步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