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与阿修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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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空溶媒

(Eine Phantasie im Morgen)[15]

融铜还不至炫目

白色日晕尚未燃起

只有[青铜色]地平线 时暗时明

半融化半沉淀

从刚才一直在频频晃动

我穿过崭新平坦的

银杏树列

其中一株那水平伸展的枝梢上

漂亮的玻璃的稚嫩者

已几乎变为三角

透着天色悬挂在枝头

不过这当然

不是什么怪事

我依然吹着口哨

只管迈开大步向前

银杏那清一色的碧绿树叶

清冽地颤动着

而现在从那里可见酒精瓶里的景色

白色辉云的这里那里撕裂了

露出那永久的海苍

还有新鲜的天空海参的气味

然而我挥舞手杖太过用力

树木如此迅疾地消失

炫目的草坪无穷无尽地敞开

诚然要说那成排的银杏树

已退至两英里之外

在田野铜绿的条纹中

正进行清晨的操练

融融涌起拂晓的喜悦

冰云雀也在啼啭

那通透美丽的波浪

甚至对天空整体

都带来了影响

即云渐渐融进了苍茫虚空

现在终于

变成了滚得浑圆的石蜡球

轻盈安静地漂浮

地平线不停地晃动

有个红鼻子的灰色绅士

牵着条像马一般高大的纯白的狗

正行走着 赫然可见

(嗨你好)

(噢天气不错啊)

(去哪儿散步吗

是啊 唔唔 不过昨天

宗奈塔尔去世了

您听说了吗?)

(没有,完全没有

宗奈塔尔为什么)

(听说是中了苹果的毒)

(苹果 哦 是吗

就是那边的苹果吧)

自远方明澈的石青色地面

那金色的苹果树

蓬勃地伸展着

(他连金皮也一块儿吃了下去)

(他可真不走运啊

让他及时喝下王水就好了)

(王水?掰开嘴吗

嗯嗯是啊)

(不,王水可不行

还是不行

也许他只有死路一条

是命运啊

是天理啊

难道您是他的亲属吗)

(嗯嗯,是很远很远的亲戚)

到底在胡闹些什么

看吧 那马一般大的白狗

已远远地逃到对面去了

现在勉强只看得见小白鼠那么大的身影

(啊 我的狗跑了)

(追赶也没用了吧)

(不 那狗非常名贵

我非捉住它不可

告辞了)

苹果树无休止地增殖

且不断生长

我只是那石炭纪鳞木下面

唯一的蚂蚁

狗和绅士都跑得太快

东边天空给苹果林的脚下

贴上成片的琥珀

从那里微微溢出苦扁桃的气味

俨然过了个慌乱的中午

怎么样?这天顶之遥远

这惊人的天际

愉快的云雀早已被吸了进去

哀哀地趴在那无穷远的

冰冷的木地板上

它瘦弱的肩一定正瑟瑟颤抖

这已不是一个玩笑

画师们惨烈的幽灵

在那边迅疾地跑过

所有云升起锂的红焰

而后是险恶的光的交错

草都被化为了褐藻

这里才是寂寥的云的燎原

风的萧瑟或黄色漩涡

天空焦躁地翻滚

这是多么刺痛人心的寂寞

(您怎么了 牧师先生)

个头也太高大了呀

(您生病了吗

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

(不 谢谢

不要紧的

您是谁啊)

(我是做警卫的)

异常四方的背囊

里面一定装着苦味酊和硼酸之类

真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样啊

今天您工作相当辛苦吧)

(谢谢

刚才途中有人倒毙在路边了)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是个体面的绅士)

(他长着红鼻子对吗)

(是的)

(狗捉住了吗)

(他临死前是这么说的

狗已经跑到十五英里之外了吧

实在是条不错的狗)

(那么他已经死了吗)

(不 等露水下来就会痊愈

只是黄色时间之内的假死而已

呃 风太猛烈 真吃不消啊)

实在猛烈的风

几乎把人吹倒

在沙漠里腐坏的鸵鸟蛋

确实含有硫化氢

还有无水亚硫酸

即是说这是两股来自天空的瓦斯气流

相互冲突成为漩涡形成硫磺华

气流两股形成硫磺华

气流两股形成硫磺华

(你醒醒醒醒

喂喂 您醒醒

终于不行了啊

确实没救了

那么我就收了这只表吧)

往我衣兜里伸手的是谁

你哪里是什么警卫

没必要 呵斥你一顿吧

呵斥你一顿吧

呵斥你一顿吧

呵斥……

水滴落下来

感激不尽的神应受称颂啊 是雨

快把恶毒的瓦斯全部溶解

(你醒醒 醒醒啊

再不必担心了)

什么不必担心 我跳起来

(闭嘴 你这家伙

黄色时间的劫路贼

飘忽不定的德纳第中士

坏家伙

可不许愚弄他人

警卫是怎么回事 坏家伙)

真痛快 骂得他垂头丧气

蜷缩起来渐渐地变小

终于干涸了

只剩下四角形背囊

变成了一小块泥炭

活该如此真是块丑陋的泥炭啊

这背囊里装着什么啊

做警卫的实在可怜

堪察加的蟹肉罐头

和一包旱稻的种子

潮湿宽大的鞋一只

还有红鼻子绅士的金链

管他呢 多么新鲜的空气

真的是液体般的空气

(唔——神应受称颂

当景仰神力啊

唔——清新的空气)

天空的澄明 所有尘芥均被清洗

光丝毫也未停留

所以才那么黑暗

尽管太阳周而复始地旋转

我看见无数星星的闪烁

尤其是白色的麦哲伦星云

草全都恢复了叶绿素

蕴含葡萄糖的月光汁液

甚至搏动喜悦的脉搏

泥炭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喂喂 牧师先生

您看那飞奔的云

就好像空中的赛马)

(嗯 真漂亮

是云 是赛马

是天上的纯种马 是云)

呈现所有变幻的色彩

……已经太晚 哪有赞美的闲暇

虹彩轻浅变化舒缓

此刻化为一团轻盈水汽

在零下两千度的真空溶媒之中

倏忽而逝

哪顾得了这些 我的手杖

到底哪里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上衣也失落了

背心此刻正渐渐消失

可怖可悲的真空溶媒

这时开始对我发威了

犹如身在熊的胃袋里

但还是本着质量不变的定律

我安然无恙

从这鲜明的牧师的意识之中

事物迅速消失实在无情

(嗨 真是奇遇啊)

(哦 红鼻子绅士

狗终于捉住啦)

(谢谢 可是

您到底是怎么了)

(我丢失了上衣冷得要命)

(这样啊 为什么

您的上衣不是那件吗?)

(哪一件呢)

(您身上穿着的那件上衣啊)

(的确如此 哈哈

是真空的一个小把戏啊)

(嗯 也许是吧

不过实在奇怪

那是我的金链吧)

(哦反正是那个泥炭警卫的作为)

(哈哈 是泥炭的一个小把戏啊)

(也许是吧

狗一个劲儿地打喷嚏不要紧吗)

(它向来如此)

(个头真大啊)

(它是北极犬)

(不可以当马用吗)

(也许可以吧 怎么样

您不来试试看吗)

(谢谢

那我就借用一下吧)

(您请吧)

我确确实实

骑在了那条北极犬背上

好似犬神向东走去

绿得耀眼的青草

我们的身影旅行在青色沙漠

而那里是刚才的银杏树列

如此纤细的水平枝梢上

漂亮的玻璃的稚嫩者

全都变成了三角悬挂在枝头

1922.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