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勤劳致富
勤劳被定义对任何工作的本性的勤勉,也就是毫不动摇地始终关注工作。在当今这个世界,勤劳是最受称赞的美德之一,也是应当永远受到尊重的美德之一。
大致而言,一个民族的勤劳由长度、广度和强度这三个方面构成;换言之,其中有两方面表示规模的大小,另一方面表示张力的强弱。长度,是辛勤劳作所持续的时间。广度,是指愿意辛勤劳作者的人数。强度,是指在“本性的勤勉”和“对工作始终如一的关注”中所显示出的精力。这三个要素共同作用的产物便是综合的结果。
毫无疑问,偶尔到中国的旅行者与长期居住在中国的人,他们对中国居民的印象是不同的,但他们对中国人的勤勉是一致认同的。刚到中国的人,他们对中国人第一印象就是这个民族正在社会生活中实践着约翰·卫斯理所说的那句格言:“尽心竭力,持之以恒。”游手好闲的人在中国极少见到。每个人看上去都是忙忙碌碌的。当然,中国也有相当数量的富人可以不用工作就过着富裕的日子,尽管在全国来说他们所占比例很小,但他们的生活也并非像外国人从表面上理解的那样无所事事。中国的有钱人并不是什么事也不做,而是仍会像贫穷时那样关注他们的事业。
中国人通常把自己分为士、农、工、商几个阶层。让我们来分别看一下这些不同的社会阶层,他们是如何辛勤劳作并体现这个民族的勤劳的。
西方人很难去认同中国的教育模式。这种教育体制的各种弊病是显而易见的,但其中一个特点却总会吸引人们的注意力,即勤奋才有回报。对那些有钱买学衔的人,各种各样的后门是永远敞开的,这似乎会极大地挫伤考生的积极性。但这还不是卖官鬻爵最主要的后遗症,因为人们会一如既往地参加科举考试。各个省份都在抱怨,合格的人要远远多于有待填补的空缺位置。从最低级别到最高级别的考场,里面永远挤满了人,每一个职位的竞争者常常达到上万人之多。我们如果对参加晋级考试的考生所倾注的心血作一下估量,我们就会对中国人的学习勤奋有一个鲜活的概念了。
《三字经》中曾提到一些勤学苦读的人物,他们或者借助萤火虫的微弱光线读书,或者把书绑在牛角上一边耕地一边看书,他们至今仍为中国各地成千上万的人所仿效着,他们在不同程度上与传统榜样的事例相类似。有些人一旦通过了第一级考试就不再勤奋学习了,但中国人绝对不会把这样的人看作“士”,只有那些在狭窄而又荆棘丛生的小路上坚韧不拔并且最终获得成功的人,才能有这样的光荣称号。除了中国,你们还能在哪些国家看到这样的事例:祖父、儿子、孙子三代人在同一场考试中竞争同样级别的学位,经过长期坚持不懈的努力,直到八十岁才获得梦寐以求的荣誉。
1889年春天,北京的《京报》上刊登了谈及参加省试的老年考生情况的报告。一位福州官员说,该省在秋试中有九个应试者年逾八十,还有两个年过九十。他们通过了考试,文章结构上严谨,书法也属上乘。他还说,有些老年考生在过去六十年已经参加了三次考试,第四次即使不通过也会被授予名誉学衔的。河南的地方官也同样报告说,该省有十三名八十多岁的应试者,还有一名九十多岁的考生,他们全部“历经九日之严峻考验,观其行文,言辞甚谨,未有腐儒之气也”。这个报告已经很惊人了,但与安徽省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那里有三十五个考生八十多岁,十八人超过九十岁!还会在哪个国家看到这样的奇观呢?
如果说中国读书人的生活是一种持之以恒的勤奋,那么中国农民的勤劳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中国农民的工作如同一个管家手上的活一样永远都干不完。在北方各省,农民除了相当短暂的隆冬季节的休闲之外,其他时间总有大量的活要干。毫无疑问,世界各地的农民多多少少都是这样的,但中国农民的勤劳可能是很难超越的。
农民阶级是这样,而对那些被生活所迫做苦差的人来说更是如此了。一个农民要殚精竭虑,细心照看每一棵白菜,耐心地除去上面的害虫,驱赶蝗虫。做苦工的人则要去找寻更加琐碎的活计,他要想尽办法养活自己,这样才能养活一大家子人。那些有事赶路的人,常常会被告知要早早起来赶路,这是一种风俗习惯。但不管你几点钟上路,都会看到路边有农民拿着耙子,背着筐子,四处寻找拾粪的机会。在没有其他活可干的时候,这是件永远不变永远也做不完的活计。
经常有一些人不得不寻找两种性质不同的工作来衔接。天津的船工在河水结冰无法行船时,就拉起冰撬,这个方法可以提供价格极低的快速运输。同样,有些地方的大多数农村人也会利用农闲时节做帽子、搓草绳,如今这些手工制品还会拿出去交易。你看到的中国妇女,手里总是纳着鞋底的,即使在街头巷尾聊天的时候,她们也不会耽误手里的活计。要么你就会看到她们在纺棉线,反正是不会闲着。
同样的勤劳也体现在商人及其雇员的身上。即使在西方国家,商铺店员的生活也不太轻松,不过和中国同行相比已经是轻松多了。中国商铺的店员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工作。他们很少放假,任务繁重,只有在忙得超载时才能稍歇片刻。
中国的商店总是开门早打烊晚。复式记账制度十分的烦琐,账房先生总是要忙到很晚,以记录销售和收入情况。实在没什么事可做时,伙计们便会从营业款中挑拣铜钱,找出那些稀罕的有价值的钱币。
令人惊讶的是,中国劳动强度最高的阶层是官员,这个阶层最令人羡慕,也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趋之若骛。任何一级官员都是亲自处理公务,公文的数量之多,种类之广,也是同样令人惊讶。他们对那些公文的处理如何,不管在理论上还是实际上都由他们自己负责。
为每天工作八小时而斗争的我们的工会组织看到下面这张时间表之后,不知会作何感想。这张表是北京某外国使团的一个翻译讲述的关于一位中国政治家的事情:“我曾问中国一位内阁大臣每天究竟要做多少公务,因为他一直都抱怨日常事务太多工作太累。他回答说,他每天凌晨两点出家门,在皇宫值班到六点。作为内阁大臣,六点到九点要履行公务。作为兵部成员,九点到十一点要在兵部办公。作为刑部成员,十二点到下午两点在刑部办公。作为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官员,他每天下午两点到六点要在此工作。这些就是他每天的日常工作。此外,他还经常要出席各种特别会议,见缝插针地处理一些其他事务。他极少能在晚上七八点钟回到家里。”据说这个官员在那次交谈之后六个月便去世了,死因是过量工作和极度疲劳。这样的悲剧也会发生在中国其他官员身上,如果他们还能继续工作,对政府自然是很有益的。
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广度和长度是指勤劳者的人数和辛勤劳作的时间。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中国人在这两方面都非常了不起。常常是半夜,天色微亮之时,中国人便开始新的一天。欧洲的每一个宫廷还在睡梦之中,中国的皇帝已经开始早朝了。对西方人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但对中国人来说,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天子的做法被各地子民不同程度地模仿。广州的铜匠、福州的锡匠、宁波的木匠、上海的磨坊伙计,以及北方各省的棉纺和磨面的工人们,听说都是干得很晚才睡,清晨又很早就起床工作。离天亮还很早,旅行者就会碰到许多的农民,他们赶了许多英里路到集市上,伫立在黑暗之中等着天亮好卖白菜。在西方人用完早餐的时候,中国的集市已经快结束了。
假如你在一个夏季的清早五点半,到上海那条最主要的大道上散散步,你会感到没有什么方式更能反映出东西方两种生活习惯的反差了。那些在江边建造高楼并在里面做生意的欧洲人此时根本不见踪影,而亚洲人已经在街上活跃了很长时间了。还要再等几个小时,西方人才会挤上人行道,悠闲愉快地开始去上班,此时当地人基本已经干完半天的工作了。
约翰·戴维斯爵士对中国人的“热爱劳动”所作的评论是完全正确的。他认为这表明他们的政府成功地使他们极其满足自己的现状。他们这种劳动品质是其最突出的性格之一,要真正地理解这种热爱劳动的性格,就必须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细致的斟酌,并且应该给予高度的尊重。
接下来要谈关于中国人勤劳的强度。中国人是亚洲人,他们的工作方式也是亚洲式的。如果按照我们的模式来改造这个富有活力的民族,那肯定是徒劳的。在我们看来,他们当然是缺乏我们所推崇和看重的诚信。盎格鲁-撒克逊人不需要经书的暗示,就能知道用心工作的重要性,努力做好应该做的事情。但尽管中国人受了历史悠久的宗教与哲学的影响,却仍不能变换他们的步伐。他们拥有数千年的经验积累,像荷马史诗的诸神一样,从不莽撞,向来都是不慌不忙的。
人们不禁会预想到,如果有一天白种人与黄种人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激烈竞争,当这一天不可避免地到来之时,胜利的将会是哪一方呢?
如果所罗门所说勤劳的双手可以致富的那句经典格言是正确的话,那么中国应该是地球上最繁荣昌盛的民族之一。如果中国人能从自己的种种美德中找到一种平衡,无疑就可以弥补他们显然缺乏的一些基本素质,整个民族的兴旺也是指日可待。无论如何,只要诚实和信用在中国人道德中占据应有的理论地位,那不久之后,中国人的无与伦比的勤劳就将收获全部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