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引言

《社会契约论》是卢梭最为深刻和成熟的政治理论著作，是世界政治学说史上最著名的经典文献之一，标志着民主思想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其中的天赋人权、自由平等和人民主权的思想，宣扬了自由、平等、博爱。卢梭还提出没有社会平等就没有真正的自由的思想观点。所有这些，都在世界上产生了巨大而深远的影响。

伏尔泰、孟德斯鸠和卢梭被公认为18世纪法国伟大的启蒙思想家。但是，卢梭似乎比伏尔泰和孟德斯鸠走得更远。他在宣扬启蒙思想的同时，也深刻意识到了启蒙本身的巨大缺陷。启蒙本来是要拯救人的，但有可能会将人带入另外一个被遮蔽的陷阱。在《社会契约论》中，卢梭着重强调，社会契约的目的，不仅仅在于让人摆脱枷锁，更是人实现自我升华的途径。只有在社会契约下，人才从自然状态进入了社会状态，不再靠本能活着，不再凭冲动行事，而是获得了“社会的自由”。这种“自由”是摆脱了低级趣味的自由，是精神境界的提升，它不仅让人真正地成为了万物之灵，而且还成为了自己的主人。这一观点对后来的康德影响很大。康德说：“是卢梭让我学会了尊重人。”希望读者在阅读《社会契约论》的时候，能体会并把握住这一形而上的线索。

具体到《社会契约论》而言，卢梭关注的问题是人的自由，破解这一问题的方式是社会契约，而促进社会契约全面实现的办法则是民主和法制。卢梭这样认为，只有在民主和法制下，政治的合法性、合理性和正当性才成为可能。因为政治权威是在社会契约中，每个人都放弃天然自由，进而在获取契约自由的过程中形成的。在参与政治的过程中，只有每个人同等地放弃全部天然自由并转让给整个集体，才能让人民得到平等的契约自由，从而让政府得到了合法的政治权威。

民主是公意的保障。在书中，卢梭不厌其烦地向我们讲述主权和公意。公意在卢梭的政治理论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在他看来，维护主权的独立性和公意的纯正性，是社会契约的生命线。社会契约是以公意为基础的，没有了公意，也就无所谓社会契约。代表公意的主权不仅不能转让，而且无法分割。因为主权就是公意，公意的转让意味着联合体赖以存在的基础的坍塌。主权者是一个集体的概念，虽然权力的运行可以由他人来代表并行使，但公意本身却只能由其自身来代表，无法替代。在历史上，我们似乎见惯了以权谋私、强奸民意的现象。这种现象的出现就是主权被出让的恶果。正如卢梭所说的，假如有一个人站出来凌驾于人民之上，人民便不存在了。同样，公意一旦有了主人，就不会再有主权，政体也就随之消失了。主权也不是由孤立的各部分机械组合在一起的怪物，我们不能把源自于主权者权威的东西误认为是主权者权威的一部分，不要把法律的具体应用与法律本身相混淆。被认定为主权中的每个部分的权利，实际上都隶属于主权。

为了突出公意，卢梭还进一步严格地区分了公意和众意。他认为公意与众意之间总是有很大的差别：公意只着眼于公共的利益，而众意则着眼于私人的利益，众意只是个别意志的总和。但是，除掉这些个别意志间正负相抵消的部分外，剩下的总和仍然是公意。至于公意成立的具体方式，卢梭提到以下三个方面。第一，转让，如此才可以做到所有的人的条件是同等的。第二，毫无保留地转让，这样才能使“联合体”完美。如果一些人转让全部权利，而另外一些人只转让部分，那么后果就可能使社会或者国家变成另一些人推行暴政的工具。第三，只有全部转让，才能做到没有任何人奉献出自己，而人们可以从社会得到同样的权利，并增加社会的力量以及保护自己的利益。他认为只有通过这种方式建立的集合体才能体现人民最高的共同意志，而他之谓国家或者社会的产生也正是在这样一种严格规定的方式下通过协议而产生的。

法律是行政机构行动的指南。为了防止公意被异化，卢梭也不厌其烦地谈到了政府和执行官的地位和作用。在卢梭看来，公众力量需要有代表自己的公众人格来行使公权力，因为不可能让联合体中的所有成员共同来管理国家。卢梭比喻说，公众力量对公众人格的作用就犹如灵魂和肉体的结合对一个人所起的作用。意思是说，公权力的运行，虽然公意在其中起支配作用，但没有公众人格，公权力照样不能行使。正如一个人，尽管左右我们行动的是意志和灵魂，但又必须通过肉体才能产生实际的行动。这个公共人格就是政府，它是主权者的执行人，在主权者与公民间起沟通作用。

政府的职责是承担并执行法律和维护社会自由。政府及行政官是主权者委托的，是依靠法律建制或被任命的，因此，其定位应该是“公务员”或者“办事员”，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人民可以随意雇用和解雇他们。但卢梭认为，变革政府仍然需要审慎的态度。如果政府与公共利益没有背道而驰，也就不必去触及建立好的政府。但是，民众的力量不能和政府的行政纠缠在一起，因为政府一旦挟持了“大多数”，就有被篡夺的可能。总之，政府与公意距离越远，职能就会越来越糟糕，从而破坏社会契约，最终导致衰亡。卢梭告诉我们，政权衰亡的过程是一个自然过程，只能延缓，而无法阻止。政府的衰亡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政府的成员减少，以至于政体发生改变；一个是政府的成员增加，以至于政府变得溃散，乃至国家解体。

总之，读者在读本书的时候，应该牢牢把握住社会契约的本质，跟着卢梭一起思考如何通过民主和法制来落实主权和公意。特别要注意的是，卢梭并没有空泛地为我们设计一个政权原则，而是环环相扣，告诉我们人类要摆脱枷锁，是只能如此行动的。这其中的辩证思维，只有通过细细品味和认真思考方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