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符魄zero.零舞(2)
女娲踮起脚尖轻轻漂浮着滑进殿堂,掀起一阵水晶香槟色的光束将城堡切割成薄片慢慢投渗入石缝,点亮了整个娅殿,空气中弥漫了水元素的冰凉香味,似乎是熏染了美人鱼的体香味,水晶的厅堂,水晶的沙发,水晶的吊灯,水晶的楼道阶梯,水晶的壁橱妆台,水晶的各种家具……水元素的杰作还不止这些,透过堡垒望向日晨的远方,漆黑的已不再漆黑,反是漫无尽头的深邃,冰晶色金属制成的墙面吸收着各种逃离黑魂的亮光,渐渐一点点地塞满了全部的岩壁,剑一样的光牢牢锁住了这座“幻城”,将“圣洁无渍”这个词推向顶峰。
突然,一束娇小卑微的光大意地反射进了一丝碎影的怀中,再也无法挣脱。
“女娲殿下,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哟。”影子不再是影子,慢慢地变得清晰,一个穿着套头暗色长袍酷似黑魔法师的黑爵慢慢显现了真面目,低低的帽檐压着脸,浅浅的阴影遮住了三分之二的面容,只留下了一张残留一圈胡渣的嘴,暗色长袍像是流动着墨水的瀑布拖到了地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一块巨型肉卷。按照现在的情形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女娲回头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的面庞立马化成几里外的枯木,玉嫩的皮肤逐步紧绷,那片几秒前还在留恋美景的残颜也知趣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蛋,是你。黄泉军地将领。呵呵,幸会幸会,让你久等了,原来你还没死。”她的表情愈来愈狰狞,露出了细如刀锋般的眼神,几乎透明的皮肤里映出各种奇怪的花纹线条,渐渐想额冠爬去缠绕成环形,右手中的一股气流缓慢地凝聚着,这与过去的温柔相距十万八千里,形成强烈的反衬。
“记得我就好,你把我的兄弟还得好惨啊,活着的都变成了残废,死了的都没有全尸,说起来,你才是最残酷的吧,那天我差点就可以一举消灭你们那群废物仙界军,不过话说他们还真是鱼肉,弱得像是脱群的蚂蚁似的,要不是你,恐怕他们早已灰飞烟灭,成为这荒野上的一粒尘埃了吧。”
“是吗?那让你见笑了,看来是我教导无方啊,真是失礼啊,说来你也不过是黄泉军的狗腿子而已,学点三脚猫功夫就了得吗?你们的头目估计还藏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吧,既然这样我就先杀了你来示众好了。”脸上的图腾愈来愈多,贪婪地朝身体各部分爬去,延缓到各个端点,青绿色的瞳仁里散发着金黄的粉末,雪色长发发红倒立,像是一根根倔强的刺针,在被推向尽头的一瞬间爆发,洒出无数晶莹的粒子。
现在的她,已经完完全全进入战斗形态了,她是永不言败不屈邪恶战神。
“废话少说,看你这败家的娘们还有当年几度威风。”
黑爵在空中用水珠画出一条线,水流慢慢凝固成锋利的锥子冰刀,向女娲席卷而来,就在命悬一线冰刀将要洞穿女娲时,女娲早已在转瞬间移到了黑爵的背后,将气流化作的长矛戳穿了黑爵的腹部,动作轻盈优雅,看不出痕迹,却背负这强烈逼人的气场翻滚着吞噬着一切。
“我不介意在你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留几句遗言。”
“又有谁在乎呢。”
黑爵霎时粉碎转化为水滴甩了一地,浸透了光洁的冰晶金属,涌满了黑色的毒液。水珠再次凝结如同橡皮泥似的捏出了人的模样——黑爵冷不防地出现在女娲的背后。女娲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幕,用力转身向后跳去,荡漾的丝带像是她纤细的手指,无时无刻的不从长袍中探出脑袋,划过空中,目睹这一切的血肉横飞你死我活,最后哆嗦着躲进衣裳。“呲啦——”的一声,黑爵从下垂摆动的袖口中延伸出一条暗淡有力的鞭子,在浅淡冰蓝的空气中蠕动着,挥发着恶心的墨烟,仿佛是黑暗中的漆黑之爪,向女娲抓去,女娲不停地舞动扭转着身体避开浑身缠满腐烂气息的魔爪,一次,两次,三次……就在最后一次,当女娲被猝不及防的另一条利爪纠缠时,她突然猛地向后仰去,赤色长发飘落在地上,洒下点点红色的星光,视线空洞地扫过屋顶,吹进瞳仁里的只有萧瑟无常的风,双眉紧锁着如同是踏在死亡边缘困窘急迫的老鼠紧紧相拥……正当这如此优雅的乐章即将闭幕时,“咔”的一声横空而降,像是一个嘈杂的音符,鲁莽跳跃着冲进最后的乐章。
女娲立马意识到,额冠中心的五行扣饰之锁松开了。
它镶有五颗艳丽绚烂雕琢光滑的彩虹色宝石,与细腻端庄的玫瑰金边框共结为一体,边框向两旁延伸,在额头的边际勾勒出典雅的莲花后,消失在了炽热泛红的发海中。前三秒的五行扣饰还可以安然无恙独居高阁的躺在女娲的双眉上方,而后三秒,随着金属边框愈加清晰可现,它重重地敲击在似水厅堂的窗台上,疯狂莽撞地飞出窗外,可以看得出,它的残念中还留有着对女娲发丝间百花香味的流连忘返,可这一切,都只是年华中的一段简短易忘插曲。
女娲何曾料到,这一不起眼的坠落,竟改变了凡世上古的不解命运,在自由落体的几毫秒间隔里,它像是一块在宇宙中自由漂泊的陨石,收到地球重心引力的邀请,欢笑陨落,殊不知自己将会为世界带来多大的扭曲形变与惨淡苍穹。
五行扣饰在盛满着浓郁硝烟的气流里急速下沉,穿过枯木群,穿过地面,穿过深层弥留水分的泥土,从凡间的天空中委婉飘落,似乎就算远离主人也要保留主人原有的气息,满心期待着在不久的将来女娲探访这片压抑陌生的土地时意外地发现它流露出惊讶怀念的表情。
期望终究只是一份弥留在眼神旁的温暖,在堕落时提醒自己再次振奋,可就算是逃的再远,也不过是被现实强拉回起点,在于其相邻的眼眶深处,等待着的只有那一抹孤僻荒凉凄惨绝望的视线,将期望踹醒面对现实。
现实,似乎永远只有期望的一半,有时,甚至连奢侈的一半都未达到。
说时迟那时快,三道白光靓影刹那间穿透迷茫缥缈的浓雾:杜柳寒与洪七、陶方破门而入,替恍惚间失去战斗力仍处在失去五行扣饰那三秒里的女娲挡下致命一击,这才将一瞬间失去自我的女娲拖回现实的冰凉无声。
“快,去凡界寻找五行扣饰!快啊!凡是与我有所接触的物品生物都具有任意穿梭【异次元空洞】的能力,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女娲的声音颤抖着,向来敞亮空明的双眼充满了血丝,眼神像是雨后积留在地面上的一滩水渍毫无生机,空洞无神,像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似的哽咽。
“遵命,殿下,您……不要紧吗?”
“呵,你还真会说笑,我可是女娲殿下,可不是女仆,你也把我想得太弱不禁风了吧,放心,对付这种肮脏的虫子,根本就,无需我动得,半点力气!”
听罢,杜柳寒飞身一跃,跳下娅殿,陶方与洪七互相点了点头以示默契,就尾随着杜柳寒一同潜入凡界,成为一道消逝的风景……
异界的尘埃,一步一步的朝着另一束虚掩着的大门走去,它们满腹疑惑与那该死的期望,哼着不搭调的凄绝挽歌,跳着奇形怪状的滑稽舞蹈,昏头昏脑地漫步在通往那扇大门,大门上有工匠细心雕琢的天使,他们冲着你露出一次又一次的甜美笑容,张开羽毛丰厚的羽翼,让过客产生想闭上双眼不顾一切投入怀抱的错觉,他们用被蜂蜜浇灌过的嗓音唱着天堂的赞歌,全心全意地在心里某个不起眼的阴冷灰暗的角落里呼唤着,温暖着,将一片片羽毛肆意地甩落在脸上;大门的反面,又何曾知道,那是一个长着蝙蝠膜翼戴着红角头箍咧着嘴丧心病狂仰天大笑的恶魔,像是在嘲笑一个个被好奇心与美好的想象催促而来的过客,当那些无辜的过客想回头时,看到的只有一面沉没的混凝土墙壁,上面有着用鲜血涂抹的字样:欢迎光临。
【末白镇·末白镇外森丘】
寒风抬起一片片的掉落的枯黄树叶,卷起一场金色风暴,吹起整块森丘,树木尽情摇摆着,扭动着自己细长的树干,虽然枝头早已秃顶,只剩几片倔强不屈的树叶还死死勒着摇摇摆摆的树枝不愿自己美好的青木年华轻易流逝,哪怕是在最后一刻抓住青春的尾巴,也不愿像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看破红尘屈服于命运最终沦为寒风的玩物。如今的天下已被凛冽之风剥夺,希冀之日只得在它称王称霸的地盘上微微散出一点不起眼的朦胧阳光慰藉自己,最后阳光远离它们的母亲,懒懒散散随遇而安地睡在那些枯叶片上,点点滴滴的青春回忆,就在森林上空盘旋着,呼喊着……
看吧,这就是凡界的秋天,一点一点摩挲着沿着冬日的脚步蹒跚而去。
森林深处,溪流已不再像夏天一样缠满温暖,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已不复存在,戏水生,追打声,呐喊声,这些只能无奈地在山谷中回荡,剩下的只有水花冲击一两颗光秃秃的浸泡在水中爬满苔藓的石头,溅起一抹抹潜藏暗白的水光,在图示顶端开出一朵银白色睡莲,转眼间又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阿杜,你确定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真的会有女娲殿下落下的五行扣饰吗?我倒宁愿会殿下的宫殿为她刷厕所去。”陶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皱着双浅黑色薄如蝉翼的眉毛,撩起自己的袖子尽力感知着。
“嘿,耐心点嘛,你可别忘了,我们是在为殿下办事啊,找不到也得找到!哦对了,还有,别叫我‘阿杜’,咱已经老了,你不会是忘了吧,我们来凡界执行任务好多次了都。”杜柳寒天生就是个意志坚定,说到做到的人,在他们三人中业绩也最突出,再一次来凡界履行公务的途中,杜柳寒身受重伤也宁死不屈。
“就是啊,陶方,你也应该学着点大哥嘛。在这个世界咱可是老头子,咱们‘仙界三爵’的称号也该换换了,都得叫‘仙界三长老’了吧,嘿嘿,陶长老。”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洪七也开口了,洪七向来是个成熟冷静的人,遇到任何事都能静下心来应对,解决方法也各不相同,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急躁”这两个字,所以对于这种搜寻工作,实在是正中他的下怀。
“可是……可是……不觉得奇怪么,我们都感知到充满女娲气息的五行扣饰就在这附近啊,可……为什么就是找不到呢?”此时的陶方也改变了向来幽默的风格,变得焦虑起来。
“等一下,我好想听到了什么声音,安静!这儿好像有人!”尖锐的声音掠过天空,勾起山间大片大片的共鸣,像是岸边一块微小的石子,在在不经意间被踢入河中,打扰了平静的湖水,荡起了一圈圈涟漪。树木喘息着左右摇摆,似乎有跳蚤在它们身上筑了窝,偶尔一两只奇样动物穿梭在林间,引起一阵骚动,接着又变得平静下来。
杜柳寒三人循声而去,正当三人因终于找到五行扣饰而兴高采烈时,一种莫名的震撼与惊恐正悄无声息地覆盖上本应兴奋的表情,接着,越来越多的苍白如同病毒一般迅速吞噬着脸上的色素,最后变得雪白一片,嘴唇大块大块地透映出比勾玉的紫红色系还更胜一筹的颜色,这是……
是的,就是不一样的生活,这就是凡界,人们可以在一时间为一件有趣的事或是一个幽默的表情而笑得没心没肺,也可以在后一分钟因为一幕感人的舍己为人而哭得酣畅淋漓,或者在另一秒钟在人们为自己的成功而满心欢喜的时候,再次砸下一块巨石将他们砸得血肉模糊,惊喜无处不在,有惊,也有喜。恶魔就是这样在光阴中寻找着掉进陷阱的人们,然后肆无忌惮地波动着生命的罗盘,一会儿指向南极,不一会厌倦了有倒向北极去了。
这就是生活——颠沛流离。
“天……哪……”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呼。
【异次元空洞·娅殿】
门外,是一层不变的灰黑,门内,是一尘不染的剔透。
女娲看着倒在地上微弱喘息的黑爵,突然想到了杜柳寒与陶方洪七,她美丽的眉毛又皱着在了一起。“唉,忘记了呢,这五个孩子哟,凡界果然很适合人类,相比起来,这个阴暗潮湿的异界,实在是差远了……又有谁,愿意生存呢。”
勾玉再一次升起,淡淡的紫红色光,又掀起一重寂寞的浪花。
“杜柳寒,洪七,陶方,你们要养育他们长大……”
【末白镇·末白镇外森丘】
“喂,洪长老……怎么办啊……现在只有你能保持冷静了。”陶方坐在一堆树叶中央,惊恐得抱着两个大声啼哭的孩子,望了望哑口无言的杜柳寒,叹了口气,只好可怜巴巴地把无奈的目光照向洪七,的却,在这种太出乎意料的时候,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宠辱不惊的洪七上了。
“据我猜测,我想是因为由于脱离了【异次元空洞】的缘故吧,或者……”
“行了行了,说这些没用的话了,现在我们已近完成了任务,就因该把他们送回女娲殿下哪儿!”杜长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手抓起一个小家伙,任凭他们哇哇大哭也不管。
“喂喂!你怎么能这样对他们呢,他们可是女娲的亲身骨肉啊,你抓他们怎么跟抓小动物似的啊!我来我来!”陶方的嘴又贫了起来。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到后果吗?如此年幼的躯体,即使体内流的是女娲的血液,可是就算这样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承载仙界如此庞大的……”
“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没有办法了……既然要完成任务,那我们索性就完成到底吧。”杜柳寒猛地转身打断洪七,两眼发亮地看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完成?……完成什么?”现在反而把洪七搅得一头雾水,呆呆地并着双眉瞪着眼睛看着对面那个转向比风还快的男人。
“你想,我们不可能独自回去把这几个碎了的‘五行扣饰’丢在这里吧,你刚刚有提醒了我他们是不可能回到仙界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我们只好暂时留在凡间照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