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蜂腰桥设言传密意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1)
蒙戚回前:一个是时才得传消息,一个是旧喜化作新歌。真真假假事堪疑,哭向花林月底。
话说宝玉养过了俞校:从戌、庚、晋、甲;原“养了”。三十三天之后,不但身体强壮,亦且连脸上疮痕平服,仍回大观园内去。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近日宝玉病的时节,贾芸带着家下小厮坐更看守,昼夜在这里。那红玉同众丫鬟也在这里守着宝玉。彼此相见多日,都渐渐混熟了。那红玉见贾芸手里拿着手帕子,倒像是自己从前丢的,待要问他,又不好问的。不料那和尚道士来过,用不着一切男人,贾芸仍种树去了。这件事待要放下,心内又放不下;待要问去,又怕人猜疑。正是犹豫不决,神魂不定之际,忽听窗外问道:“姐姐在屋里没有?”甲侧:岔开正文,却是为正文作引。庚侧:你看他偏不写正文,偏有许多闲文,却是补遗。红玉闻听,在窗眼内望外一看,原来是本院的个小丫头名叫佳蕙的,因答说:“在家里,俞校:从戌、庚、晋、甲;原“在这里”。你进来罢。”佳蕙听了跑进来,就坐在床上,笑道:“我好造化。才刚在院子里洗东西,宝玉叫往林姑娘那里送茶叶,甲侧:交代井井有法。庚侧:前文有言。花大姐姐交给我送去,可巧老太太那里给林姑娘送钱来,庚侧:是补写否?正分给他们的丫头们呢,甲侧:潇湘常事出自别院婢口中,反觉新鲜。庚眉:此等细事是旧族大家闺中常情,今特为暴发钱奴写来作鉴,一笑。壬午夏,雨窗。见我去了,林姑娘就抓了两把给我,也不知多少。你替我收着。”便把手帕子打开,把钱倒了出来,红玉替他一五一十的数了收起。佳蕙道:“你这一程子心里到底觉怎么样?依我说,你竟家去住两日,请一个大夫来瞧瞧,吃两剂药就好了。”红玉道:“那里的话。好好的,家去作什么!”佳蕙道:“我想起来了。林姑娘生的弱,时常他吃药,庚侧:是补写否?你就和他要些来吃,也是一样。”甲侧:闲言中叙出代(黛)玉之弱,草蛇灰线。红玉道:“胡说。药也是混吃的?”庚侧:如闻。佳蕙道:“你这也不是个长法儿,又懒吃懒喝的,终久怎么样?”庚侧:从傍人眼中口中出,妙极!红玉道:“怕什么。还不如早些死了倒干净!”甲侧:此句令人气噎,总在无可奈何上来。佳蕙道:“好好的,怎么说这些话?”红玉道:“你那里知道我心里的事。”佳蕙点头,想了一会道:“可也怨不得。这个地方难站。就像昨儿老太太因宝玉病了这些日子,庚侧:是补文否?说跟着伏侍的这些人都辛苦了,如今身上好了,各处还完了愿,庚侧:是补写否?叫把跟着的人都按着等儿赏他们。庚侧:是补写否?我们算年纪小,上不去,不得我也不抱怨;像你怎么也不算在里头?庚侧:道着心病。我心里就不服。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说良心话,庚侧:确论公论,方见袭卿身分。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拚不得。俞校:“拚不得”——从戌、庚、晋;原“拼不得”。可气晴雯、绮霰他们这几个都算在上等里去,仗着老子娘的脸面,俞校:“脸面”——从戌、庚、甲;原“脸”。众人倒捧着他去。你说可气不可气!”红玉道:“也不犯着气他们。俗语说的,千里搭长棚,没有个不散的筵席。俞校:从戌、庚、晋、甲;原“不散筵席”。甲侧:此时写出此等言语,令人堕泪。谁守谁一辈子呢。不过三年五载,各人干各人的去了。那时谁还管谁呢。”这两句话不觉感动了佳蕙的心肠,俞校:从戌、庚;原“佳蕙心肠”。庚侧:不但佳蕙,批书者亦泪下矣。由不得眼睛红了,又不好意思好端端的俞校:从庚;原“好端的”。哭,只得勉强笑道:“你这话说的却是。昨儿宝玉还说,庚侧:还是补文。明儿怎么样收拾房子,怎么样做衣裳,倒像有几百年的俞校:从戌、庚、晋、甲;原“几百年”。熬煎。”甲眉:“狱神庙”红玉、茜雪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甲双:却是小女儿口中无味之谈,实是写宝玉不如一环婢。庚眉:红玉一腔委屈怨愤,系身在怡红不能遂志,看官勿错认为芸儿害相思也。己卯冬。庚眉:“狱神庙”回有茜雪、红玉一大回文字,惜迷失无稿。叹叹!丁亥夏,畸笏叟。红玉听了,冷笑了两声,方要说话,俞校:从戌、庚、晋、甲;原“方才说话”。甲侧:文字又一顿。只见一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子走进来,手里拿着些花样子并两张纸,说道:“这是两个样子,叫你描出来呢。”说着,向红玉掷下,回身就跑了。红玉向外问道:“倒是谁的?也等不得说完就跑。谁蒸下馒头等着你,怕冷了不成!”那小丫头在窗外只说得一声:“是绮大姐姐的。”甲侧:又是不合式之言,擢心语。抬起脚来,咕咚咕咚又跑了。庚侧:活龙活现之文。红玉便赌气庚侧:如画。把那样子掷在一边,庚侧:何如?向抽屉内找笔,找了半天,都是秃了的,因说道:“前儿一支新笔,庚侧:是补文否?放在那里了?怎么一时想不起来?”庚侧:既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一面说,一面出神。甲侧:总是画境。想了一会,方笑道:“是了。前儿晚上莺儿拿了去了。”庚侧:还是补文。便向佳蕙道:“你替我俞校:“你替我”——从戌、庚、晋、甲;原“替我”。取了来。”佳蕙道:“花大姐姐还等着我替他抬箱子呢,你自取去罢。”红玉道:“他等着你,你还坐着闲打牙儿?庚侧:袭人身分。我不叫你取去,他也不等着你了。坏透了的小蹄子!”说着,自己便出房来,出了怡红院,一径往宝钗院内来。庚侧:曲折再四,方逼出正文来。刚至沁芳亭畔,只见宝玉的奶娘李嬷嬷从那边走来。甲侧:奇文,真令人不得机关。红玉立住笑问道:“李奶奶,你老人家那去了?怎打这里来?”李嬷嬷站住,将手一拍道:“你说说,好好的,又看上了甲侧:囫囵不解语。那个种树的什么云哥儿雨哥儿的,甲侧:奇文神文。这会子逼着我叫了他来。明儿叫上房里听见,可又是不好。”甲侧:更不解。红玉笑道:“你老人家当真的就依着他去叫了?”甲侧:是遂心语。李嬷嬷道:“可怎么样呢!”甲侧:妙!的是老妪口气。红玉笑道:“那一个要是知道好歹,甲侧:更不解。就回不进来才是。”甲双:是私心语,神妙!李嬷嬷道:“他又不痴,为什么不进来!”红玉道:“既是来了,俞校:从戌;原“即要进来”。你老人家该同他一齐来。回来叫他一个人俞校:“回来叫他一个人”——从戌、庚、甲;原“叫他一个人”。乱碰,可是不好呢。”甲双:总是私心语,要直问又不敢,只用这等语慢慢的套出。有神理。李嬷嬷道:“我有那样工夫和他走,不过告诉了他。回来打发个小丫头子,或是老婆子,带进他来俞校:从戌、庚、甲;原“带他进来”。就完了。”说着,拄着拐一径去了。红玉听说,便站着出神,甲双:总是不言神情,另出花样。且不去取笔。一时,只见一个小丫头子跑来,见红玉站在那里,便问道:“林姐姐,你在这里作什么呢?”红玉抬头见是小丫头子坠儿。甲双:坠儿者,赘也。人生天地间已是赘疣,况又生许多冤情孽债。叹!红玉道:“那去?”坠儿道:“叫我带进芸二爷来。”庚侧:等的是这句话。说着,一径跑了。这里红玉刚走至蜂腰桥门前,只见那边坠儿引着贾芸来了。甲双:妙!不说红玉不走,亦不说走,只说“刚走到”三字,可知红玉有私心矣。若说出必定不走必定走,则文字死板,亦且棱角过露,非写女儿之笔也。那贾芸一面走,一面拿眼把红玉俞校:“拿眼把红玉”——从戌、庚、晋、甲;原“把眼向红玉”。一溜;那红玉只装着和坠儿说话,也把眼去一溜贾芸,四目却相对时,甲双:看官至此,须掩卷细想:上三(二)十回中篇篇句句点“红”字处,可与此处想,如何?红玉不觉脸红了,一扭身,往蘅芜苑去了。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