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2)
这里凤姐乃问平儿:“方才姨妈有什么事,巴巴的打发了香菱来?”甲侧:必有此一问。平儿笑道:“那里来的香菱,是我借他暂撒个谎。甲侧:卿何尝谎言?的是补菱姐正文。奶奶说说,旺儿嫂子越发连个成算俞校:从晋、甲;原“承算”。也没了。”晋双:此处系平儿捣鬼。说着,又走至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又至”。凤姐身边悄悄的说道庚侧:如闻如见。“奶奶的那利钱银子,迟不送来,早不送来,这会子二爷在家,他且送这个来了。甲侧:总是补遗。幸亏我在堂屋里撞见。不然时,走了来回奶奶,二爷倘或问奶奶是什么利钱,奶奶自然不肯瞒二爷的,少不得照实告诉二爷。甲侧:平姐看欺(欺看)书人了。庚侧:可儿可儿,凤姐竟被他哄了。我们二爷那脾气,油锅里的钱还要找出来花呢,听见奶奶有了这个体己,他还不放心的花了呢。所以我赶着接了过来,叫我说了他两句。谁知奶奶偏听见了问,我就撒谎说香菱了。”甲双:一段平儿见识作用,不枉阿凤平日刮目,又伏下多少后文,补尽前文未到。凤姐听了,笑道:“我说呢,俞校:从戌、晋、甲;原“我说你”。姨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剌巴的反打发个房里人来了。原来你这蹄子调鬼。”庚侧:疼极反骂。说话时,贾琏已进来。凤姐便命摆上酒馔来,夫妻对坐。凤姐虽善饮,却不敢任兴,甲双:百忙中又点出大家规范,所谓无不周详,无不贴切。只陪侍着贾琏。一时,俞校:“一时”——从戌、己、庚;原“对饮”。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贾琏、凤姐忙让吃酒,令其上炕去。赵嬷嬷执意不肯。平儿等早于炕沿下设下一杌,又有一小脚踏,赵嬷嬷在脚踏上坐了。贾琏向桌上拣两盘肴馔与他放在杌上自吃。凤姐又道:“妈妈很嚼不动那个,倒没的矼了他的牙。”庚侧:何处着想?却是自然有的。因向平儿道:“早起我说那一碗火腿炖肘子很烂,正好给妈妈吃。你怎么不拿了去,赶着叫他们热来。”又道:“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庚侧:补点不到之文,像极!赵嬷嬷道:“我喝呢。奶奶也喝一钟怕什么,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甲双:宝玉之李嬷,此处偏又写一赵嬷,特犯不犯。先有梨香院一回,今又写此一回,两两遥对,却无一笔相重,一事合掌。我这会子跑了来,倒也不为饮酒,倒有一件正经事,奶奶好歹记在心里,疼顾我些罢。我们这爷,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我们,俞校:“忘了我们”——从戌、己、庚、晋、甲;原“忘了”。幸亏我从小儿奶了你这么大。我也老了,有的是那两个儿子,你就另眼照看他们些,别人也不敢呲牙儿俞校:原“嘴牙儿”;戌、己、庚、晋、甲“跐牙儿”。今改“呲牙儿”。的。庚侧:为蔷、蓉作引。我还再四的求了你几遍,你答应的倒好,到如今还是燥屎。庚侧:有是乎?这如今又从天上跑出这一件大喜事来,那里用不着人?所以倒是来和奶奶来说是正经,靠着我们爷,只怕我还饿死了呢。”凤姐笑道:“妈妈,你放心,俞校:“妈妈,你放心”——从戌、己、庚、晋;原“嫫嫫你放心”。两个奶哥哥都交给我。你从小儿奶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知他那脾气的。拿着皮肉,倒往那不相干的外人身上贴。可是现放着奶哥哥,那一个不比人强,你疼顾照看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照管”。他们,谁敢说个不字儿,庚侧:会送情。没的白便宜了外人。我这话也说错了。我们看着是“外人”,你却是看着“内人”一样呢!”庚侧:可儿可儿!说的满屋里人都笑了。赵嬷嬷也笑个不住,俞校:“也笑个不住”——从戌、己、庚、晋、甲;原“笑个不住”。又念佛道:“可是屋子里跑出青天来了。若说“内人”“外人”这些混帐原故我们爷俞校:从戌、晋、甲;原“我们”。是没有,甲侧:千真万真,是没有。一笑。庚侧:有是语,像极,毕肖。乳母护子。不过是脸软心慈,搁不住人求两句罢了。”凤姐笑道:“可不是呢!有内人的他才慈软呢,他在咱们娘儿们跟前才是刚硬呢。”赵嬷嬷笑道:“奶奶说的太尽情了,我也乐了。再吃一杯好酒。从此我们奶奶做了主,我就没的愁了。”贾琏此时没好意思,只是讪笑俞校:从戌、晋、甲;原“趣笑”。吃酒,说:“胡话,胡话。俞校:“胡话,胡话”——从晋;原“胡说二字”。快盛饭来,吃碗子,还要往珍大爷那边去商议事呢。”凤姐道:“可是别误了正事。才刚老爷叫你作什么?”己双:一段赵妪讨情间(闲)文,却引出通部脉络。所谓由小及大,譬如登高必自卑之意。细思大观园一事,若从如何奉旨起造,又如何分派众人,从头细细直写将来,几千样细事,如何能顺笔一气写清?又将落于死板拮据之乡,故只用琏、凤夫妻二人一问一答,上用赵妪讨情作引,下文蓉、蔷来说事作收,馀者随笔顺笔略一点染,则耀然洞彻矣。此是避难法。贾琏道:“就为省亲。”甲双:二字醒眼之极,却只如此写来。凤姐忙问道甲双:“忙”字最要紧,特于凤姐口中出此字,可知事关巨要,非同浅细,是此书中正眼矣。“省亲的事竟准了不成?”甲双:问得珍重,可知是外方人意外之事。脂砚。庚眉:大观园用省亲事出题,是大关键事,方见大手笔行文之立意。畸笏。贾琏笑道:“虽不十分准,也有八分准了。”甲双:如此故顿一笔,更妙!见得事关重大,非一语可了者,亦是大篇文章,抑扬顿挫之至。凤姐笑道:“可见当今的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当今”。隆恩。历来听书看戏,古时从来未有的。”甲双:于闺阁中作此语,直与击壤同声。脂砚。赵嬷嬷又接口道:“可是呢。我也老糊涂了。我听见上上下下吵嚷了这些日子,什么省亲不省亲,我也不理论他去。俞校:“理论他去”——从戌、己、庚、晋、甲;原“理论他”。如今又说省亲,到底是怎么个原故?”甲侧:补近日之事,启下回之文。甲眉:赵嬷一问,是文章家进一步门庭法则。庚眉:自政老生日用降旨截住,贾母等进朝如此热闹,用秦业死岔开,只写几个“如何”,将泼天喜事交代完了,紧接代(黛)玉回,琏、凤闲话,以老妪勾出省亲事来。其千头万绪,合笋(榫)贯连,无一毫痕迹,如此等,是书多多,不能枚举。想兄在青硬(埂)峰上,经锻炼后,参透重关至恒河沙数,如否?余曰:万不能有此机括,有此笔力,恨不得面问果否。叹叹!丁亥春,畸笏叟。贾琏道:“如今当今体贴万人之心。世上至大莫如“孝”字,想来父母儿女之性皆是一理,不是贵贱上分别的。甲侧:大观园一篇大文,千头万绪,从何处写起,今故用贾琏夫妻问答之间,闲闲叙出,观者已省大半。后再用蓉蔷二人重一渲染。便省却多少□□□□□赘瘤笔墨。此是避难法。当今自为日夜侍奉太上皇、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见宫里嫔妃才人等皆是入宫多年,抛离父母音容,岂有不思想之理?在儿女思想父母是分所应当想,俞校:“分所应当想”——从戌、己、庚;原“分所当然”。父母在家,若只管思念儿女竟不能见,倘因此成疾致病,甚至死亡,皆由朕躬禁锢,不能使其遂天伦之愿,亦大伤天和之事。故启奏上皇太后,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其椒房眷属入宫请候看视。于是太上皇、皇太后大喜,深赞当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因此二位老圣人又下旨意说:椒房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俞校:“诸椒房”——从戌、己、庚、晋;原“旨,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第,俞校:“入其私第”——从戌、己、庚、晋、甲;原“幸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骨肉之情”。天伦中之至性。俞校:“天伦中之至性”——从戌、己、庚;原“天伦之性”。此旨一下,谁不踊跃感戴。现今周贵人的父亲,已在家里动了工了,修盖省亲别院呢。又有吴贵妃的父亲吴天祐家,也往城外踏看地方去了。甲侧:又一样布置。这岂不有八九分了?”赵嬷嬷道:“阿弥陀佛!原来如此。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庚侧:文忠公之嬷。贾琏道:“这何用说呢。不然,这会子忙的是什么。”甲侧:一段闲谈中补明多少文章!真是费长房壶中天地也。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驳我”。没见世面了。甲侧:忽接入此句,不知何意,似属无谓。说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庚侧:既知舜巡而又说热闹,此妇人女子口头也。我偏没造化赶上。”庚侧:不用忙,往后看。老赵嬷嬷道:“嗳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庚侧:又要瞒人。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的。说起来——”甲侧:又截得好。凤姐忙接道甲侧:“忙”字妙!上文“说起来”必未完,粗心看去,则说疑阙,殊不知正传神处。“我们王府也预备过一次。那时我爷爷单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的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甲侧:点出阿凤所有外国奇玩等物。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赵嬷嬷道:“那是谁不知道的,如今还有个口号儿呢,说“东海少了白玉床,龙王来请江南王”,庚侧:应前“葫芦案”。晋双:照应葫芦案前文。这说的就是奶奶府上了。还有如今现在江南的甄家,甲侧:甄家正是大关键、大节目,勿作泛泛口头语看。嗳哟哟,庚侧:口气如闻。好势派!独他家接驾四次。庚侧:点正题正文。若不是我们亲眼看见,告诉谁,谁也不信的。别讲银子成了土泥,庚侧:极力一写,非夸也,可想而知。凭是世上所有的没有不是堆山塞海的,“罪过可惜”四个字竟顾不得了。”庚侧:真有是事,经过见过。凤姐道:“我常听见我们太爷们也这样说,岂有不信的。庚侧:对证。只纳罕俞校:从戌、己、庚、晋、甲;原“只希罕”。他家怎么就这么富贵呢?”赵嬷嬷道:“告诉奶奶一句话,也不过是拿着皇帝家的银子往皇帝身上使罢了!甲侧:是不忘本之言。谁家有那些钱买这个虚热闹去。”甲侧:最要紧语。人若不自知,能作是语者吾未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