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默的真相(9)
修行者围着她画了一个圈,并在圈外放了12盏铜灯,然后拿出一个装满黑色液体的小瓶子。他在每盏铜灯里都倒满了黑色液体,又从门板上掰了一小块木板下来。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对着木板念念有词,不久后木板上就出现了火星,继而变成一小团火焰。他用木板点燃了12盏铜灯。
泰特摩斯坐在圆圈里,伸手脱下自己的拖鞋,将它们扔到角落里。我们这才发现她的每只脚都多长了一个脚趾。这时,修行者弯下腰,双手握住泰特摩斯的脚踝,一把把她提了起来,就像提着一只野兔。接着,他开始摇晃她,越来越剧烈,之后松开一只手,疯狂甩着这个可怜的小矮子。
修行者的速度非常快,快得我们的眼睛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就这样甩了一两分钟,修行者总算停了下来,把泰特摩斯放在圆圈中间。修行者跟我们说,这是一种催眠术。现在她已经完全被催眠,感受不到我们的这个世界。我们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心里多少有点恐惧。
修行者关上了阁楼仅有的一个小窗户,只留下一个小孔,可以透进一小束阳光。这束阳光照射在泰特摩斯的帽子上,变成了一个小光点。修行者让我们保持安静,认真盯着这个小光点。
忽然,小光点变成了一束漂亮的星星状光芒,耀人眼球。逐渐地,星光的光芒变小,并开始转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至形成了一个发光的圆盘。我们已经看不到泰特摩斯,只能看到一个发光的圆盘,像一面银色的盾牌。
修行者抓着我,让我看那面光盾。天哪,我竟然看到了从加拉塔湾到君士坦丁堡的大桥,桥上是川流不息的人与车,桥下是一片碧波,上面行驶着汽船,水面倒映着周围的房子……一切如同身临其境。图像在慢慢移动,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一刻,我分不清是我在动,还是画面在动。
我们透过光盾看到了许多常见的情景,忙碌的人群,吵闹的人群,休闲的人群。那一条条街道无比清晰地出现在我们脚下。真是有趣,这比任何电影都要有趣。图像在财政部部长的宫殿前停下,我们看到一条小水沟,里面躺着我的拉尔夫。它满身是泥,皮毛不再光滑,躺在那里喘着粗气,奄奄一息。它旁边站着一些肮脏的流浪狗,它们在咬飞来飞去的苍蝇。
我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我来的时候只跟修行者说了我要寻找失物,并没有说要找什么。现在我看到了我的狗,心里已经完全信服了。我本来要立刻去寻找拉尔夫,可H小姐却央求我再看一会儿。说实话,我也很好奇这个光盾,也很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于是便留了下来。不过图像就此消失了,显然修行者只是让我们看到该看的东西。然后H小姐跟我换了位置,站在了修行者的旁边,她很想见到日思夜想的他。
画面又重新亮了起来,这次是一望无际的海洋,上面疾驶着一艘大型汽船,甲板上的客人们正在玩乐。这时,一个穿着厨师长服饰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靠在船尾的栏杆上。
“是他!”H小姐小声惊呼。
然后,画面又转了几转,转到了我们所住的旅馆房间里。房间里的每样东西都出现在画面里,桌上有两封信,我们出来的时候还没有。H小姐仔细看了看信封,说那应该是她的亲戚写给她的。接着画面又转了,这次是H小姐弟弟的房间。她的弟弟躺在床上,头在流血,仆人正给他洗头。H小姐惊呼一声,连忙拉着我离开。
她和其他同伴一起回了旅馆,我则去找我的拉尔夫。还好,拉尔夫没有死,只是饿得够呛,那些流浪狗也没有伤害它,倒更像是在保护它。我回到宾馆后才知道H小姐的弟弟从楼上摔了下来,摔破了脑袋,伤势比较严重。这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一切科学知识都无法解释。
黑猫
〔美国〕爱伦·坡
我将要讲一个听上去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各位可以不相信,我也不会要求任何人相信,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相信它曾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做梦,也没有发疯,我很认真,十分清醒。可能我活不过明天了,所以就算谁都不相信,我也要将它讲出来,让我的灵魂可以得到安息。
我从小性格温顺,在附近是出了名的,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同龄人笑为懦弱。我并不生气,反而更专注于我自己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动物是我最好的伙伴。很感谢父母的纵容,让我从小就养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一段时间,大概半年左右,我每天都跟动物玩在一起,每次喂完它们,心里就无比欢欣。我长大后,虽然不像小时候那般整日跟动物腻在一起,但家里也一样养着一些宠物,比如猫、狗。养宠物的乐趣,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也都能明白。动物所展现出的忠诚、无私会让你铭记一生。
结婚之后,我还保留着养动物的喜好,幸运的是妻子跟我一样喜欢动物,所以我们家里养了兔子、猴子、小鸟、金鱼、纯种狗和一只猫。这只猫通体乌黑,十分漂亮,而且聪明伶俐。我妻子常说黑猫是有灵性的,它们都是巫师的化身。我知道妻子只是随便说说,并没有当真。
黑猫叫普鲁托,是我最喜爱的宠物。我每天亲自喂它,跟它玩耍。我到哪里,它都会跟着,怎么赶都赶不走。就这样过了几年,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直到我染上了酗酒的坏习惯。酒精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从前善良温顺的我变得暴躁,不仅粗话连篇,还动辄拳脚相加。最先领教我坏脾气的是我的妻子,她时常劝我少喝点酒,我非但不听,还对她施以暴行,这让我后悔不已。其次是那些动物,我不喂养它们,甚至故意饿它们,我喜欢看它们受虐时的痛苦样子。它们很敏感,自然感到了我的变化,可它们并不放弃亲近我,然而它们的每一次努力都变成了我尽情蹂躏它们的快感。
起初,我还对普鲁托有些眷顾。可随着酒精在我体内的累积,普鲁托也变得让我厌恶。没过多久,我的拳脚就落在了普鲁托的身上,年迈而倔强的普鲁托成了我的发泄工具。
一天晚上,我又喝醉了,昏昏沉沉回到家,看到了有些惊慌的普鲁托。我不知哪里冒出了一股无名怒火,狠狠抓住了普鲁托,想折磨它一番。普鲁托吓坏了,在我手臂上轻轻咬了一口。我越发生气,刹那就像恶魔附身般失去常性,一股狠劲从血液中迸发出来。我拿起一把小刀,一只手死死扼着普鲁托的脖子,用刀子剜出了它的一只眼珠。写到这里,我自己都感到惊恐,酒精怎么会让我变得如此残暴?
第二天酒醒之后,我的理智稍稍恢复了一点儿,内心隐隐有些愧疚。可只是一点点而已,我的灵魂已经无药可救了,罪恶轻易就能压倒原本的善良。我还是照样喝酒,一喝就喝得不省人事。一旦酒精麻痹了我的神经,什么愧疚、痛苦都会被遗忘。
过了一段时间,普鲁托的伤势有所好转,又开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还是那么慵懒,只是一看到我就会立刻逃走。
我看着只剩一只眼睛的普鲁托,心里闪过一丝难过,可当看到它拼命躲着我的样子,难过就变成了恼火。恶魔又在我体内苏醒了,那种不可遏制的邪恶冲动再一次涌出我的身体。我坚信这种邪恶是人之本性,是最原始的情绪,它影响性格的形成。谁没有做过一两件坏事?谁没有过明知不能为而偏要为的冲动和念头?谁没有为了得到某样东西而不择手段的欲望?我被这样的邪恶摧毁了,没有目的,就是为了邪恶而邪恶,单纯享受那种邪恶之后的快慰。
我抓住了普鲁托,用绳子套住它的脖子,将它吊在树上。此时我内心充满了愧疚和不舍,却无法停止作恶。就这样,普鲁托被我吊死了。
当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被吵醒,外面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喊叫“失火了”。我醒来的时候,床上的帐子已经有了火苗。整座房子都燃着熊熊大火。所幸的是,我和妻子还有一个仆人都活了下来,但我的所有财物都在这场大火中化为了灰烬。是的,我一无所有了。虽然活着,却不得不面对一个看不到曙光的未来,这比死还难受。
失火后的第二天,我回到废墟去凭吊过去。没想到这里聚集了不少人,那些人围拢在唯一一堵没有烧塌的墙壁前大声讨论。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听到许多个“奇怪”之类的词语。我走过去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料恐怖的事情也随之而来。
那堵墙正是我靠床的地方,最近刚刚粉刷过,就是这堵墙帮我挡住了大火,让我和家人侥幸活了下来。我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件事,只觉得可能是由于刚粉刷过的缘故,所以隔绝了大火。让我惊恐的是未倒的墙上清晰可见一个浮雕,那是一只个头很大的猫,被雕刻得活灵活现,猫脖子上还挂着一根绳子。
说真的,我吓了一跳,简直像见了鬼一般。但是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我是在花园吊死普鲁托的,大概是失火的时候,有好心人把它从花园树上解下来扔进了我的卧室,希望能把我唤醒。其他墙壁倒下的时候,把普鲁托的尸体压在了新粉刷的墙壁上,墙壁的石灰受到高温,再加上尸体分解出的氨气,便将普鲁托的身影印在了墙上,于是有了这样一幅诡异的浮雕。
尽管我用一切常理来解释这件事情,但它依然留给我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以至于我每晚都梦到猫浮雕。逐渐地,我内心的悔意流淌出来,反复折磨着我。我后悔那样对待普鲁托,后悔害死它。为了弥补这种愧疚感,我决定找一只跟普鲁托相似的黑猫,好好对待它。
某天晚上,我在一个低级酒吧里喝得酩酊大醉,模糊间看到有一团黑黑的东西在大酒桶的上面。我几乎整晚都盯着那个大酒桶,竟然一直没发现那上面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我走过去一看,发现原来是只黑色的猫,个头很大,就跟普鲁托一样。不过普鲁托通体都是黑色,而这只猫胸前却长着一片似有似无的白毛,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我伸手去抚摸它,它很乖顺地在我手上蹭来蹭去,还发出一阵阵愉悦的叫声。它正是我要找的,我立刻跟酒吧主人商量,想向他买下这只猫,可酒吧主人说他并不认识这只猫,从前没有见过。我不知道它是属于谁的,所以不能就此把它抱回去。
我有些失望地离开了,可那猫一直跟着我,我想它大概是没有主人的,便放心地让它一路跟回家。
它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一到家就博得我妻子的喜爱。我也很喜欢它,一直对它很好。可没过多久,对待普鲁托的那种邪恶感就又出现了,让我慢慢讨厌起这只黑猫,多少次都有虐待它的冲动。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明明很听话,很依赖我,我怎么会越来越厌恶它?为了避免普鲁托事件的重演,我处处躲着黑猫,想扼制住内心邪恶的冲动。可躲避并没有令我心平气和,反而使我更加憎恶它。
我想了很久,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它的,想来想去,应该是把它领回家的第二天早上。我发现这只黑猫跟普鲁托一样被剜掉了一个眼珠,那种丑态让我深恶痛绝。但我妻子却因此更加喜欢它,也许她认为欠下普鲁托很多,应该从这只猫身上弥补。她真是个善良的人,我也曾经这样善良,也曾经享受过善良带来的快乐。
说来也真是奇怪,我越讨厌这只猫,它就对我越亲近。无论我走到哪里,它都步步相随。我坐下的时候,它要么蹲在我脚边,要么跳到我的身上蹭来蹭去;我走路的时候,它就在我腿边缠来缠去,害得我都不能好好走路。有的时候,它甚至会顺着我的裤腿一路爬到我的胸口,使劲撒娇。我对这种感觉厌恶透顶,每次都恨不得掐死它。但我一直没有对它怎么样,一来是我记得自己带它回家的初衷;二来是——这是最主要的原因——害怕它,准确点说是恐惧。
这种恐惧感很难说明白,它比一切皮肉之苦还要令人痛苦,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本来我不想说这个细节,因为我觉得恐惧是一种十分幼稚的情绪,只有女人和小孩才会产生。可如今我身陷囹圄,也顾不得面子了,只想把事情的全貌告诉你们。我想你们应该记得我曾说过那只黑猫胸前有一片若隐若现的白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片白毛越来越清晰,最后竟然形成了一幅图形。我一直不想承认这是真的,但那图形实在让我毛骨悚然。那是一个绞刑台,是一种专门绞死那些身负重罪的恶人的刑具。正是因为如此,我对黑猫更加痛恨,恨不得亲手宰了它,如果我有胆量的话。
我想这一定是个幻觉,是我惊恐过度才出现的幻觉。我残忍地杀害了一只弱小的黑猫,而它的同类竟然对我这个强大的人类展开报复,简直荒诞至极。自从我发现它胸前的图形后,我便每天被噩梦折磨,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白天,它一直跟着我,寸步不离,几乎快把我逼疯了;晚上,我做了许多说不清楚的噩梦,一睁眼就能看到它在黑夜里死死盯着我。我像是生活在地狱一般,时刻忍受痛苦的折磨。
这种折磨让我的最后一点善良也消失了,邪恶彻底侵占了我的大脑。我开始痛恨所有事物,包括我的妻子在内,我时常无缘无故对她发火,怎么都控制不住。现在想来,我妻子真是个善良到极致的女人,面对这样的我,她总是包容,而且不离不弃。
有一天,因为要拿点东西,妻子陪我一起到地窖里。忘了说,我们之前的房子烧毁后,我就带着妻子搬到一栋老房子里住。我们一无所有,只能住在这样破败的地方。走在地窖湿滑陡峭的台阶上,我差点绊倒,原来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我们一起下了地窖。我再也忍不住了,内心的邪恶瞬间爆发,怒火中烧。我拿起地窖里的一柄斧头,发疯般往黑猫身上砍去。妻子立即拦住了我,我怒不可遏,对她的拦阻痛恨无比,当即一斧头砍在了她的脑袋上。她当场毙命,连一句话都没说。我竟然如释重负般轻松,没有一点儿内疚感。
杀了妻子,我也无心去理会那只畜生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处理妻子尸体的问题上。我想了很多种方法,比如将尸体切成碎块,然后一把火烧掉;或者把尸体扔到后院的井里;又或者可以将其放在箱子里,就像搬家一样搬走它。可这些主意都有可能败露行迹,被邻居或者什么人发现。突然间,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将尸体砌进地窖的墙里。那些中世纪的传教士都是这么对待殉道者的。
地窖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的墙壁刚刚粉刷过,由于环境潮湿,所以石灰一直没干,而且结构疏松,很容易被撬开。更让我欣喜的是墙壁上原本有个假壁炉,前不久刚刚拆了,弄得跟其他墙壁一样平坦。我可以很轻松地把尸体藏进去,不会有任何新挖的痕迹。
我真是个邪恶的天才,这个主意太棒了。我找来一根撬棍,将墙砖一块块撬下来,然后把尸体藏在里面,最后用找来的石灰、水泥把它重新砌好。我特地调制了一种陈旧的颜色,好让它看上去跟其他墙壁的颜色别无二致。
一切都处理好了,那堵藏尸的墙壁跟原先一模一样,完全看不出有人动过的痕迹。我把周围都打扫了一遍,跟之前没什么区别。此时我得意极了,一定不会有人想到这里藏着尸体。
处理好妻子的尸体,我又想起了那只黑猫。我四处找它,可怎么都找不到,它一定是在我砍死妻子的时候吓跑了。无论如何,它不在了,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那种久违的平静又回归了我的生活。
等了两三天,黑猫都没有出现,那只该死的畜生终于远离了我的视线。这几天,我心里常常涌出一种莫名的喜悦,那是我一直期待的感觉。连着几晚我都睡得很香,几乎都忘了我还背着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