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字的研究(2)
福尔摩斯一直折腾了将近二十分钟,最后又把血字的每一个字母都仔细查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把工具收了起来。
“别再吵了,伙计们。”福尔摩斯点燃了他的桃木烟斗,轻松地说,“这是一宗毒药谋杀案。凶手是个六英尺(1英尺=0.3048米)多高的男人,穿粗皮方头靴子,抽印度雪茄烟,脸色赤红,右手指甲很长。还有,他是和被害人一起乘坐四轮马车到空屋来的,这辆马车是一匹马拉的,马有三只蹄铁是旧的,但右前蹄的蹄铁是新的。”福尔摩斯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发现,雷斯垂德和葛莱森如呆头鹅一般听得目瞪口呆。
“哦,顺便说一声,不要再白费力气瞎猜了,这里根本就没有女子出现过。血字的意思是‘复仇’,而不是什么‘瑞契’!”说完,福尔摩斯就带着我离开了现场。
回去的路上,我忍不住问福尔摩斯:“你是怎么得来的那些信息?”
“观察。”福尔摩斯咬着烟斗笑着说,“我发现有两道马车的痕迹,其中一道很深,证明是昨天晚上的痕迹,因为这里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下雨了。巡警们说案发后再没有马车经过,这就说明车痕是凶手和死者一起来时乘坐的马车留下的。”
“至于新的马蹄铁嘛,”福尔摩斯嘿嘿一笑,“那是因为新换的马蹄印特别清晰。只是一般人不注意这些细节罢了。”
“哦。”听了福尔摩斯的解释,我一下明白了许多,忍不住又问,“凶手的身高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呢?”
“一个人的身高是可以从他的步子的长度来测量的,另外从他站在那里在墙上写字的高度也可以判断出来,因为一般人都会写在与自己视线平行的地方,现在字迹距离地面是六英尺,证明他身高不会低于六英尺。”
哎呀呀,真好,听福尔摩斯分析案子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如同看魔术表演一样,让人觉得精彩不断。
第二天刚吃完早饭,过道里和楼梯上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房东太太的抱怨声,我站起身来张望,“发生什么事了?”
福尔摩斯得意地说:“没事,是我的侦缉队贝克街分队。”
说话间,六个孩童冲了进来,他们看上去又脏又坏,像是六条小泥鳅,站在那里扭动不停。
福尔摩斯站起来,冲他们喊:“立正!”六条小泥鳅立刻像一条线似的站成了一排。
福尔摩斯又喊:“队长维金斯出列汇报。”
一个看上去十分精明的小男孩向前跨出了一步,高声喊:“报告,没有找到您让找的马车夫。”
福尔摩斯点点头,拿出一些先令来:“继续寻找,不找到不算完哟。现在把工资拿上继续去找吧。”
小孩子们高兴地上前领了自己的“工资”,嬉闹着像一窝小耗子一样跑下楼去。
“别小看这些孩子。”福尔摩斯严肃地说,“他们搜索消息的能力要超过几打警察呢。他们可以到处乱跑,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什么事情都可以想法打听到。别看他们淘气,但他们很机灵,像针尖一样,无缝不入,可以做很多重大的事情呢。”
“向我道喜吧,我已经找到凶手了!”葛莱森突然闯进房来,抓住福尔摩斯的手晃个不停。
原来,葛莱森从死者锥伯的遗物中看到他的帽子很新,就拿着帽子找到了他买帽子的商店,又从商店的记录上找到了死者以前租住的房东。在和她们的谈话中,他发觉两位女房东很不自然。他抓住这一线索,顺藤摸瓜,终于追问出死者在她们这里租住时曾多次调戏房东的女儿,昨天他的恶行被女孩的哥哥看到了,曾拿着木棍追打锥伯,而且当晚很晚才回来。所以房东母女听说锥伯死了,还以为是女孩的哥哥做的呢。葛莱森喜出望外,立刻去找女孩的哥哥,可他坚决不承认自己杀了锥伯,说他追到门口时,那家伙已经逃上一辆马车跑了。而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个朋友拉去喝酒,所以才很晚回家。葛莱森当然不会相信他的话,直接把他拘捕了。
葛莱森正得意扬扬,雷斯垂德也来了,不过,他是垂头丧气地来的。因为他追查的约瑟夫·斯坦节逊,也就是被害人的秘书,昨天晚上也在旅馆被人杀害了。
有个送牛奶的小孩曾路过那里,见过一个红脸膛儿的高大男子,正沿着梯子从三楼窗户上下来,不慌不忙的,那小孩还以为是个木匠呢。
葛莱森听完,脸色就变了。因为这个消息无疑证实了他找到的不是凶手。
案情越来越复杂了,葛莱森和雷斯垂德都相信,这肯定是某个集团组织的暗杀行动。福尔摩斯却轻轻摇摇头,微笑着说:“案子已经结束了,再也不会有什么暗杀出现了。”
“结束了?”我们都着急地问他到底发现了什么。福尔摩斯狡猾地眨眨眼睛,说:“你们一会儿就会知道的。”
这时,门外传来喊声,“先生,马车已经来了。”我听出来了,是那个贝克街侦缉分队的队长维金斯。
“好的,请他进来帮我搬东西吧。”他站起身来,到卧室里拖出了一只大箱子,我非常纳闷儿,福尔摩斯要出远门吗?他怎么没跟我提起这事呢?
维金斯带着马车夫进来了。那马车夫身材很高大,看上去十分强壮。他很不乐意地走向福尔摩斯,伸手去搬福尔摩斯刚从卧室里拖出来的大皮箱子。
突然,福尔摩斯迅速跳起来,用手铐铐上了那人的双手。
“先生们,”福尔摩斯带着胜利的微笑宣布,“他就是杀死那两个人的凶手,杰弗逊·侯波先生。”
我们都被眼前的戏剧性变化惊呆了,有点不知所措。马车夫趁机从福尔摩斯手中逃出来,冲向窗户,一拳击碎了玻璃,准备从窗子跳出去逃走。
幸好我们都回过神来,一拥而上抓住了他,用绳子把他的手脚都捆得结结实实的。那车夫十分凶猛,被捆上后还在奋力挣扎,最后等他完全明白了眼前的情况后,才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靠在墙上喘息。
“没想到我会被困在这里。不过,也许你们愿意听一下,我为什么要杀掉那两个恶棍。” 他不等我们发表意见,就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二十年前,杰弗逊·侯波是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他聪明能干,和几个伙伴一起到一个山谷寻找银矿。在六月里温暖的一天,他偶然遇见了美丽的露茜·费瑞厄小姐,被她的美丽和温柔深深吸引,热烈追求她。而露茜小姐也欣赏他过人的才能,愉快地答应了他的追求,两个年轻人就这样深深相爱了。不久,侯波为了他们将来的幸福,要到更遥远的峡谷寻找银矿去了。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幸福之路灾难重重。露茜和她的义父约翰因为曾经得到过摩门教徒的援救,从此就一直生活在摩门教的控制范围内。
尽管老约翰完全是凭自己的能力开辟了一片沃田,从不依靠惨无人道的摩门教,但他的行为却依然被摩门教徒所左右。他们允许他不去掠夺别人的财产,不去抢夺附近的女人,却不允许他单身,一定让他多娶上几个妻子,扩充摩门教徒的人数。
摩门教义规定,摩门教徒的女儿必须嫁给摩门教徒,约翰漂亮的女儿露茜绝对不允许嫁给摩门教徒以外的人。
露茜是当地最美的姑娘,早就有很多人看上了她,最有势力的两个是摩门教其中两个首领的儿子伊瑙克·J·锥伯和约瑟夫·斯坦节逊。他们以三十天为期限,逼迫姑娘选出其中一个来和她结婚。露茜深爱着侯波,不肯答应嫁给那两个恶棍。老约翰也不想宝贝女儿失去幸福。
可是摩门教徒们的势力太大了,他们是一群无法无天的暴徒,整日杀人如麻,他们父女两人怎么反抗得了呢?
为了女儿的幸福,老约翰决定冒险逃亡。他托人给侯波带去消息,请他赶快回来帮助他们父女。
侯波得到消息后立刻飞奔回来,一路遭受了多次劫难,直到期限的最后一天夜晚,他才像蛇一样爬进了约翰的家。
约翰父女俩在侯波的安排下,躲过守卫他们的人,悄悄向山边走去,那里有侯波准备好的三匹马,可以让他们逃亡远方。
他们艰难地逃到山谷,骑上马,快速奔跑,奔跑。他们不停地跑啊跑,一直跑了一天一夜,终于逃进深山里,离摩门教徒们越来越远了。
眼看逃出了虎口,三个人都很高兴,他们决定在一个小山洞里躲一躲,歇歇脚。侯波点起火堆,让他们父女俩取暖,安心休息,自己出去为他们打些猎物来充饥。
那天,似乎猎物特别难打,侯波不知道跑了多远,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打到一只猎物。他扛着猎物回到山洞,天哪,火还在燃烧,老人和少女却不见了!就在他们歇息的地方,一座新坟立在那里,“约翰·费瑞厄,生前住在盐湖城,死于1860年8月4日”。
侯波发疯般找遍了整个山谷,都没有找到露茜的坟墓。他想一定是那些摩门教徒杀死了老人,抢走了露茜。侯波跪在约翰老人的墓前发誓,他剩下的这一生只为复仇而存在,他一定要亲手杀掉那些仇人们!
后来,侯波打听到,果然是斯坦节逊杀死了老人,锥伯强行娶走了露茜。可怜的露茜结婚后不到一个月就忧伤地死去了。侯波偷偷去看她,取下她手上的结婚戒指,他要让锥伯看着那枚戒指死去!
这时,锥伯他们也发现了侯波的行踪,带人四处追捕他。侯波避开他们的追捕,住进大山里,过着原始的非人类的生活,寻找一切机会报仇。锥伯和斯坦节逊多次带人到深山里去杀他,但都被他巧妙地逃掉了。
侯波顽强地活着,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报仇,好几次都差点把他们杀掉。锥伯他们害怕了,就悄悄变卖了家产离开盐湖城,期望能够摆脱掉侯波。
可是他们想错了,侯波没有一丝犹豫,立刻追了出来,他一个城市一个城市,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寻找他们。
有一次,侯波在一个城市发现了他们,可还没等他采取行动他们就溜掉了。然后他们就开始更加频繁地东奔西跑,想把侯波拖垮。因为他们知道侯波根本没有钱和他们这样赛跑,他必须得靠替别人工作,挣钱来维持他的生活。
可是他们再次失望了。坚强的侯波忍受住了这一切苦难,像最忠诚的猎犬黏着猎物,终于在伦敦又一次发现了他们。
得知他们会在伦敦停留几天的消息,侯波兴奋极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时间已经不多了,于是,他在伦敦找了一份马车夫的工作,紧紧跟踪他们。一连两个星期过去了,侯波终于找到有利的时机,亲手杀死了他们。
复仇计划完成后,侯波原本计划再赶几天马车,攒点钱回去守候露茜,没想到却被福尔摩斯派出的维金斯带到了这里。
侯波的故事讲完了,他的生命也快要完结了。现在对他来说,回不回美洲见露茜都不重要了。因为长期的艰苦生活让他患了动脉血瘤,早已到了晚期,每当他激动的时候就会喷血。锥伯的死亡现场出现的鲜血就是侯波找到仇人时,太过激动而流出来的,当然那个血字也是他用自己流出来的血即兴写的。
完成了一生的复仇计划,侯波再无牵挂,他在被捕的第二天就带着微笑死去了。
整个案件结束后,报纸上又开始吹嘘两位官方侦探的破案才能,并称福尔摩斯在这两位侦探导师的培养下,已经逐渐开始在侦探方面有所进步等等一类黑白颠倒的话,真让人气愤不已。
葛莱森和雷斯垂德经过这次案件都对福尔摩斯非常敬佩,不敢再猖狂,雷斯垂德还衷心地说福尔摩斯完全可以去当警察局局长。
福尔摩斯淡然一笑,对我说他只关心案件的离奇程度,至于功劳最后会被吹嘘给谁,他从来不会考虑。我现在已经彻底被福尔摩斯征服了,决定以后跟随他侦查所有的案件,当然,我也会把他的功劳忠实地记录下来,公布于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