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探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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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冒险史(8)

“噢,对我来说这一夜一点也不单调,简直是惊心动魄啊。”说着,他尖笑起来,我赶紧倒了一些水给他,可这根本没用。他在用这种方式发泄,那是一种经历过巨大危难后的歇斯底里。

于是,我不再阻止他,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终于,他不笑了,气喘吁吁地说:“噢,对不起,大夫,我可真是出了洋相了。”

“没关系的。”我把掺了白兰地的水给他喝,他毫无血色的脸颊终于红润起来,“我感觉好多了,大夫,请给我瞧瞧我的大拇指吧。”

天哪,那情景真是太可怕了。只见四根突出的手指和一片鲜红可怕的海绵状断面裹在手帕里,那根大拇指似乎被连根剁掉或硬拽下来了。

“真可怕。”我一边帮他处理伤口,一边说。

“是的,我流了不少血,还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醒来后,我看到它还在流血,就把手帕的一端紧紧缠在手腕上,并用一根小树枝把它绷紧。”

“您做得好极了。”我称赞说,“简直像一名外科医生做的。”

“我是一名水利工程师。我是按我的专业知识去解决的。”

我趁机看了看桌子上的名片。“维克托·哈瑟利先生,水利工程师,维多利亚街16号甲(四楼)”。

“这是一种非常沉重、锋利的器具砍的。”

“是的,非常残忍。”

“是意外吗?”

“不,是有人蓄意做的。”

“啊,这太可怕了。”

我帮他把伤口处理好,这个过程自然非常疼痛,但是,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咬着牙,用自己的意志尽力克制着自己。

“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不过,我很想向别人聊聊我的遭遇。不知道警察会不会相信我,帮我主持正义,因为我能提供的线索非常有限。”

“哦,如果您想解决问题,我要大力推荐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他一定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噢,我听说过他。”年轻人说,“如果他能帮我处理这件案子,那可再好不过了。您能帮我引荐一下吗?”

“当然,”我说,“我会陪你一起去的。”

“太感谢您了。”

“没什么,我很乐意这么做。”

五分钟后,我就交代好家中的一切,带着哈瑟利向贝克街而去。我想我们应该能赶上和福尔摩斯一起吃早饭呢。果然,福尔摩斯正在读《泰晤士报》,抽早餐前的烟斗。

他见到我们非常高兴,吩咐人拿来早餐和我们一起享用。我们饱餐了一顿后,福尔摩斯立刻让哈瑟利躺在沙发上,还给他在脑后放了一个枕头,尽量让他能舒服一点。

“您觉得好点吗,朋友?”福尔摩斯问。

“好多了,谢谢您,福尔摩斯先生。”哈瑟利感激地说,“我现在就给你们讲讲我奇怪的经历吧。”

维克托·哈瑟利是个孤儿,孤身一个人住在伦敦。他是一名水利工程师,曾在格林威治的一家著名的文纳和马西森公司做了七年学徒。两年前,他自己开业,在维多利亚大街租了几间办公室。

没想到,他的生意非常惨淡,两年中,只受理过三次咨询和一件小活儿。每天从上午九点到下午四点,他都在办公室里期待着,直到最后心灰意懒为止。

昨天,正当他再次失望地想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有位先生来了,递给他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莱桑德·斯塔克上校”。这位上校身材高挑,大约四十岁左右,身材极其瘦削,步伐轻快,衣着简朴。

“哈瑟利先生,听说您是孤身一人。”斯塔克上校说,他的腔调中有些德国口音,“而且,我听说您对业务非常精通,为人也谨慎,能够保守秘密。”

“是的。”哈瑟利说,心中有几分小小的得意,“不过这和我的业务能力似乎没任何关系。”

“不要着急。”斯塔克上校说,“我有一份工作想委托给你,但是,我们需要对方严格保守秘密,所以,你就会理解,我们找一位独居的人远比和家属生活在一起的人更能保密。”

“这一点我绝对可以保证。”

“那再好不过了。”斯塔克上校说,“我希望您能够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突然跳起来,闪电般打开房门,跑到过道上去,巡视一圈后,回来说:“嗯,还不错,我知道有一些员工总是对老板的事情很好奇的。”

这个人的古怪举动让哈瑟利有些厌烦,他不耐烦地说:“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情,我的工作还很忙呢。”

“一个晚上五十个畿尼,你觉得怎么样?”

“当然不错。”

“说是一个晚上,其实可能一个小时就可以了。只是有一台水力冲压机齿轮脱开了,您只要指出毛病在哪里就可以了,我们自己就可以把它修好。”

“可以啊。”

“那么今天晚上可以吗?那是伯克郡的艾津,一个接近牛津郡的小地方。帕丁顿十一点十五分左右有一班车。”

“我可以赶到那里的。”

“那太好了,我坐马车在那里等你。”

“那里离车站还有很远的距离吗?”

“是的。那里离艾津车站还有七英里的路程。”

“这么说我到那里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我们会给你安排住宿。”

“那极不方便啊,我不能换个时间去那里吗?”

“对我们来说,这个时间刚好。您看这个价格对您这一行最高明的人士来说也足够了,它就是为了补偿您的不便之处。当然,如果您想推辞这笔业务也无所谓。”

哈瑟利想想他惨淡的生意,想想那些钱可以有多少用途,就同意了。

“事情是这样的。”斯塔克上校说,“您知道吗?漂白土是一种非常贵重的矿产。”

“我好像听说过一点。”

“我买了一小块地,恰好发现了漂白土矿床,它连接了左右两个比较大的矿床,可惜那两个矿床都在我邻居的地里。我想把那两块地买下来,可惜又没那么多钱。所以,我的朋友们都说我应该秘密开发那一小块矿床,再用得到的资金购买邻居的土地。我们操作了一段时间后,不幸水压机坏了。所以,我们希望您能为我们保守秘密,否则邻居们知道这个消息,我的计划就全完了。”

“哦,我明白了,不过,似乎水压机对你挖漂白土没什么用处啊,漂白土应该是从矿坑里掏沙砾那样挖出来的吧?”

“哦,我们有我们自己的方法。”斯塔克上校说,“我们得把土碾压成砖坯,搬运的时候就比较方便,不易被人发觉了。好了,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好的,我一定准时到达。”

谈定了生意。哈瑟利挺高兴的,虽然他觉得那个上校看上去令人不愉快,但是丰厚的报酬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勇气。他遵循约定,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的去向,吃过晚餐后就出发了。

他来到车站,刚好赶上开往艾津的最后一班火车,十一点钟到达一个昏暗的小站。他是唯一一个下车的乘客,车站上除了一个发困的搬运工,一个人都没有。他走出检票口,还好,斯塔克上校正在那里等他。非常奇怪,上校一见到他,一句话也不说,抓住他就上了一辆马车,然后敲敲马车的木板,那匹马儿就飞快地跑了起来。

“请等一下,只有一匹马吗?”福尔摩斯突然问。

“是的,一匹栗色的马。”

“看上去精神状况如何?”

“毛色光润,非常精神。”

“然后呢?请接着讲吧。”

马车在路上一直行走了大约十二英里,车子颠簸得厉害,他们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哈瑟利总感觉上校似乎一直在紧张地盯着他看。他不敢说话,只是努力向外张望,但马车上的窗户是毛玻璃的,所以他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后来,道路似乎平稳了,马车刚一停下来,上校又一把将哈瑟利拽进了一个敞开的大门。那速度快极了,哈瑟利感觉自己似乎一下子就从马车跨进了大厅。

“啪!”他们身后的门重重地关上了。然后,吱吱嘎嘎的车轮声逐渐远去了。房间里一团漆黑,上校嘟囔着寻找火柴,这时,突然有一道光亮射了进来,原来一扇门打开了,一个女人拿着一盏灯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她穿着华丽的衣服,似乎说着德国话。上校粗鲁地回答了她的问话,女人吃惊极了,手里的灯差点掉了下来。上校朝她走过去,把她推回她刚刚出来的那间房子里,举着灯朝哈瑟利走来。

然后,他把哈瑟利带进另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张圆桌,桌子上放着几本德文书。上校让他稍等一会儿,自己转身出去了。

哈瑟利走到窗子跟前,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可惜百叶窗死死地遮住了窗子,什么都看不到。哈瑟利有些惶恐不安了,这些德国人在这穷乡僻壤干些什么勾当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慢慢打开了,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她似乎非常惊恐,哆哆嗦嗦跟哈瑟利说了几句洋腔怪调的英语,“快走吧,留在这里对您没一点好处。”

“可我还没看机器啊,夫人。”

“哦,天哪。现在逃你还来得及,否则就太迟了。”她低声催促说。

哈瑟利天性有些固执,他想他走了这么远路,就是为五十畿尼的酬金来的,怎么可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偷偷跑掉呢?于是,他摇摇头,态度坚定地表示要留下来。那女人还想再劝他,这时,楼上传来响亮的关门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女人举起双手,做了一个绝望的姿势,又悄悄退到黑暗中去了。

不一会儿,上校和一个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上校介绍说他是弗格森先生,也是他的秘书兼经理。而后,上校看了看房门,问:“我记得房门是关着的啊,我担心有风吹到您。”

“哦,是我自己把门打开的。”哈瑟利说,“我觉得房间有点闷。”

上校看了看他,似乎有些怀疑,但他没说什么,招呼哈瑟利说:“走吧,我们去看看机器。”

哈瑟利跟着他们上了楼,一路上,他们绕来转去,似乎那是一座迷宫。他们穿越了许多走廊,又走过许多过道,还有无数狭窄的盘旋式楼梯。哈瑟利暗暗起了戒心,他虽然倔强,但还是记住了那位夫人的警告,处处小心在意起来。他发觉那座房子明显已经非常古老,墙上的灰泥已经斑驳脱落。那个弗格森很少说话,不过哈瑟利还是听出来了,他是一位英国人。

最后,他们终于在一扇矮门前停住了。那是一间小小的方形房间,甚至无法容纳三个人同时进去。弗格森被留在外面,上校带哈瑟利走了进去,他解释说:“知道吗?我们现在就站在水压机里,这个天花板是下降活塞的终端,它下落到这个金属地板上时会带有几吨的压力。再看这些横向的小水柱,里面的水受压力后会传导和增加所受的压力。不过,现在它们运转不灵活了,浪费了许多压力,请你查看一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哈瑟利提过灯,彻底地检查了那台机器,最后终于发现因为传动杆头上的一个橡皮垫圈皱缩了,不能塞住在其中来回移动的杆套,这才浪费了一些压力。他向上校提出了这一点,上校耐心听着,用心记着。

哈瑟利讲完问题,又提灯查看了一下这间机器房子,显然关于那个漂白土的故事全是瞎编的。这个房间的墙壁是木头做的,地板是一个大铁槽,上面积了一层金属积屑。哈瑟利忍不住弯下腰去,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上校在背后猛力喝了一声。

哈瑟利因为受了骗,很生气,就讽刺地说了一句,“我在欣赏您的漂白土。难道您不想让我知道这台机器的真正用途吗?说不定我还可以提供更好的建议给您呢。”

上校的脸立刻变得难看至极,他狞笑着说:“好啊,非常好。”说着,他向后退了一步,关上小门,又用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一下,彻底锁上了门。

哈瑟利大吃一惊,急忙拼命去拉门,又踢又推,可是门丝毫没动。他害怕极了,大喊大叫起来。突然,他听到杠杆的铿锵声,原来上校已经开动了机器!

哈瑟利眼看着房顶缓慢地向他压下来,可怜他就要在一分钟内被碾成肉酱了。他惊恐极了,拍打着门,哀求上校放了他,又拼命用身体撞门,用手抠门锁,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很快,房顶离他的头只有一两英尺了。可怜的哈瑟利拼命开动脑筋,想办法。突然,他看到两块墙板之间透过来一线微弱的黄光,然后,一小块嵌板被往后推去,亮光变得越来越亮,显然那是一条生命通道!他立刻冲了出去,滚落在另一侧的房间。这时,只听那个房间里传来沉重的撞击声,以及那盏灯被压碎的声音。他失魂落魄地躺在那里,几乎要昏睡过去。

这时,他感觉有人发狂地扯他的手腕,“快醒醒,快醒醒。”一个女子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正是那位好心的夫人。她惊恐地喊着,“快走,快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不在那里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哈瑟利蹒跚地站了起来,跟着她拼命跑了起来。他们刚刚跑到一条宽阔的过道,就听后面传来叫嚷声,还有沉重的脚步声。那位夫人惊恐极了,四下张望了一会儿,推开一间卧室门,指着窗户说:“这是您唯一的机会了,虽然很高,但也许您可以逃生。”

就在这时,过道那头灯光闪烁,很明显上校他们已经追来了。他手中拿着一把闪亮的切肉刀,在灯光中闪烁着光芒。哈瑟利不敢再犹豫,拼命向窗户跑了过去,爬到了窗台上。不过,他担心自己的救命恩人会被虐待,所以,他在窗台上犹豫了一下,回头来观望。他看到那位夫人拼命拦着上校,把他往外推,“弗里茨!请你想想上次的事,想想你答应我的诺言。放过他吧,他不会说出去的。”

“伊利斯,你疯了!”上校咆哮着,推开那位夫人,拿着大刀朝哈瑟利砍去。哈瑟利急忙往下跳,可他的双手还抓着窗台。猛然,一阵剧痛传来,他松了手,掉在花园里。这个可怜的人没敢停留,又拼命跑了起来。他一直跑到一片矮树丛中,才停下来,看看手指,天哪,他的一个大拇指已经被砍掉了,鲜血不断地涌出来。顿时,他感到一阵晕眩和恶心,晕倒在蔷薇的花丛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瑟利醒来了,他看到太阳已经缓缓升起来了,衣袖也被鲜血浸透了。他东张西望了一番,发现他竟然躺在紧挨着公路的一片树篱的角落里。前面不远有一座长长的建筑物,赫然是昨天晚上的那个火车站!

哈瑟利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他游魂般走进车站,打听仍然是昨晚看到的那个搬运工,“请问附近有没有一位莱桑德·斯塔克上校?”

“没有听说过,先生。”

哈瑟利沮丧极了,他坐上火车,听从那位铁路警察的话,到华生医生那里处理手上的伤口,最后又来到了福尔摩斯的公寓。

福尔摩斯听完哈瑟利的讲述,没有说话,停了一会儿,他从架子上拿出一个贴剪报的大本子,说:“这里有个一年前的信息你们一定会感兴趣。‘寻人:杰里迈亚·海林先生,现年二十六岁,职业水利工程师,于本月9日晚十时离开寓所后下落不明……’”

“这,这……”哈瑟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是的,肯定是上校上次也找过一名水利工程师对他的机器大检修。”

“天哪,怪不得那位夫人说‘上一次的事件’。”

“很明显,这个残忍的上校正在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们决不允许任何人妨碍他们的行动。”福尔摩斯说,“好了,我的朋友,你的身体还能支撑吗?我们最好立刻去苏格兰场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