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血法兰西

西线砥柱

1942年8月，盟军偷袭迪厄普的登陆作战虽然被挫败，但迫使希特勒将33个师的兵力部署到英吉利海峡附近，以保卫海峡一带的港口免受盟军的偷袭。到1943年，随着德军在东线战场的节节败退，这种兵力被牵扯的后果日渐突显出来。希特勒判断，盟国很可能会趁势开辟“第二战场”，于是又颁布了优先向西线补充人员和物资的“第51号指令”，但是这个指令的缺陷在于它只强调重点加强“危险地带”加莱的防御，而忽视了其他地段的防御。指令颁布后不久，为了确保指令被切实地执行，希特勒从意大利战场抽调出B集团军群司令隆美尔陆军元帅组团视察“大西洋壁垒”（Atlantikwall）的修筑情况。

大名鼎鼎的“沙漠之狐”—非洲军团司令隆美尔陆军元帅是在1943年3月被调回大本营的。7月15日，他取代冯·魏克斯（Freiherr von Weichs）元帅成了驻北意大利B集团军群的司令。25日，B集团军群被调防到希腊。很难说这种调防没有影响，28日，意大利政局即出现了重大的变故，墨索里尼垮台。11月5日，B集团军群的参谋班子调防西线，21日，隆美尔本人正式离开意大利，这样，亚平宁的事务跟B集团军群再无瓜葛了。12月1日，隆美尔开始了巡视大西洋沿海的防御阵地。

德国士兵在修建抗登陆艇的障碍物

B集团军群（1944年新建）第一任司令隆美尔陆军元帅在诺曼底

隆美尔对“大西洋壁垒”缺陷的认识较为正确，他认为：其一，没有足够的兵力构成强有力的防御，海军、空军力量薄弱，除了重要港口外，其他地区无统一的防御计划；其二，陆海空三军在许多防御细节上都没有协同，分歧大；其三，运输车辆严重不足，部队机动性差；其四，海、陆防御地域没有敷设足够多的水雷或地雷。此外，各级指挥官各司其事，不了解整个防区的情况。但是隆美尔这一个月的视察并没有带来好的效果，他每到一地就指手画脚地提出一系列的建议，原来的部署是西线总司令部布置的，隆美尔这一指挥，让防区指挥官不知道该听命于何人。

1944年1月10日，隆美尔正式出任西线B集团军总司令，同样的番号和职位，它却已被赋予了全新的含义。五天以后，希特勒一方面任命龙德施泰特（Gerd von Rundstedt）陆军元帅为西线总司令，另一方面宣布成立B集团军群司令部，同时明确了它的下辖是第7、第15集团军。B集团军群的建立预示着德军西线防御迈入一个新阶段，而隆美尔的防御主张也将得到很好的贯彻。该军群虽然隶属于西线总司令龙德施泰特指挥，但实际上，希特勒要求隆美尔直接对元首本人负责。

3月20日，希特勒召集西线主要将领开会讨论盟军登陆问题。会上，希特勒对登陆地点的推测发生了变化，比较接近后来的事实。会后，确定了优先修建防御阵地的顺序：加莱—海峡群岛—瑟堡—科唐坦半岛东海岸维耶维尔地段，要求隆美尔加强布防，后两个地点即真实的诺曼底登陆区域了。因为这些防御重点全部在B集团军群防区内，它无疑充当的是德军西线的砥柱作用。但不久，希特勒又改变了看法，认为诺曼底地区最多只不过是一次牵制性行动。

1944年5月30日，隆美尔陆军元帅视察驻扎在法国罗恩特的第21装甲师炮兵团

“B集团军群”这个番号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1939年10月12日，它成立于德国莱茵河下游，当时下辖着第4、第6和第18三个集团军。波兰战役时，短暂地更名为“北方集团军群”，然后又恢复建制，参加了1940年的法兰西战役，在索姆河、巴黎等地作战。8月，移师到东普鲁士。

对苏作战时，该部更名为“中央集团军群”。1942年7月，当斯大林格勒战役如火如荼时，德军在原南方集团军群的基础上重组了B集团军群，以应对斯大林格勒、高加索两线作战的需要。1943年2月，保卢斯覆灭之后，B集团军群再次解散，兵力补充到中央集团军群和南方集团军群。

1943年7月，德军在慕尼黑再次组建B集团军群，用以应对意大利方向可能出现的战事。1944年1月，新组建的B集团军群甚至没有自己的军需，行政部分也是由龙德施泰特的总部来负责处理，后来才逐渐扩大并独立出来，拥有了2个集团军，下辖35个师，成为西线德军未来对抗盟军的主要军团。军团的防区是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三国以及法国西、北部卢瓦尔（Loire）河与安特卫普（Antwerpen）之间的“进攻海岸”。

1944年5月30日，在法国的北大西洋海岸，隆美尔（左）与第84步兵军埃里希·马尔克斯炮兵上将（右）研究抗登陆的战术和武器使用的问题

龙德施泰特在查看大西洋防线的施工图纸，对照其与现实情况的差距

其中，第15集团军指挥官是汉斯·冯·萨尔穆特（Hans von Salmuth）上将，下辖4个军18个师，其中只有4个是步兵师，且5个装甲师有3个是总预备队，真正调动权并不在集团军司令手里，防地介于比利时安特卫普与法国奥恩河（Orne）之间。第7集团军指挥官是弗里德里希·多尔曼（Friedrich Dollmann）上将，下辖4个军14个师，配置在法国边境奥恩河与罗亚尔河之间，其中有1个师戍守在英法海峡中的“海峡列岛”（Kanalinseln） 上，该集团军另外还直辖第88步兵军，这个军的3个师驻防荷兰。第7集团军有一半的兵力 （7个师）是战斗力较强的步兵师，仅有1个装甲师。另外，该军团的防御工事严重不足，炮兵阵地大都没有掩体，要塞及相关防御建筑都还在初建的阶段。

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B集团军群的装甲部队，隆美尔元帅仅拥有名义上的控制权，希特勒另任命了一个叫冯·施韦彭堡（Geyr von Schweppenburg）的将军来领导西线装甲小组的司令部，负责装甲部队的部署。施韦彭堡在关于如何运用装甲部队击退盟军进攻的看法上与隆美尔的意见严重相左，他认为盟军的空降部队很可能会在巴黎附近发动一次大规模作战，因此他主张把装甲部队集中在巴黎附近，先让盟军登陆，再发动反击把盟军赶下大海去。这一观点得到了很多东线将领的支持。

龙德施泰特甚至认为雷区和抗登陆障碍物毫无价值，“大西洋壁垒”没多大用处，也主张守备部队薄弱、绵长的防御线迟滞盟军推进，靠预备队反击，装甲部队来实施最后一击。隆美尔在北非已经领教过盟军的巨大空中优势与强大的机动作战能力，所以他主张将装甲部队部署到海岸边受到最大威胁的地区，直接把登陆盟军消灭在滩头。龙德施泰特与隆美尔这两位装甲战专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德军第352步兵师的士兵在诺曼底登陆前夕进行实战演习，演习地点就在奥马哈海滩

3月，隆美尔请希特勒裁决，要求所有的装甲和机动部队直接由他指挥。希特勒做了一个折中的决定。把西线7个装甲师中的3个（即第2装甲师、第21装甲师和第116装甲师）划拨给了隆美尔，作为B集团军群的战术预备队，剩下的4个师（第1“阿道夫·希特勒警卫旗队”师、第12“阿道夫·希特勒青年团”师、第17“冯·伯利欣根”师等党卫队部队及“李尔”装甲教导师）则被构筑成一个中央级别的战略预备队，没有最高统帅部的命令，也就是说，不经希特勒本人批准，它们是不能被擅自调动的。这个“折中决定”给盟军登陆日的德军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因为西线总司令龙德施泰特没有将战略预备队配置或增援给B集团军群的权力。

另外，防区之间的其他军队也不都归B集团军群管辖，譬如海岸的火炮、军港的防御是海军的职责，而防空火炮则由空军负责。

B集团军群司令隆美尔在荷兰视察。他的左边是荷兰德军司令弗里德里希·克里斯蒂安森空军上将。克里斯蒂安森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德国海军航空兵王牌，1940年5月28日—1945年4月7日担任驻荷兰德军司令。战争结束后，他被荷兰法院指控犯有战争罪，但后来因健康原因被释放

4月28日，希特勒在西线又组建了一个新的兵团，即驻法国南部的G集团军群（9月12日，更名为德国国防军G集团军群），由约翰内斯·布拉斯科维茨（Johannes Blaskowitz） 上将指挥，下辖第1集团军和第19集团军，主要负责法国南部及地中海地区的防务。

作为B集团军群的司令，隆美尔对西线的防御有着成熟的思考，他认为：“最重要的是要打消掉盟军建立任何第二战场的企图，这才是我们防御的重点。”他又说：“如果我们能把来攻的盟军赶下海去，那他们就需要很长的时间（隆美尔认为是两年），才可以卷土重来……”隆美尔认为盟军登陆作战的焦点可能是指向己部第15集团军防御的加莱地区，理由是这里海峡的距离最短，而且可直取对伦敦威胁很大的V2飞弹基地和德国工业的心脏鲁尔区。持相同观点的人包括西线德军的总司令龙德施泰特。海军方面也认为诺曼底地区因海流和岩礁关系，不太可能成为敌人的登陆地点。

隆美尔意识到，盟军能够在他们所选择的任何进攻地区的上空确立制空权。在这种情况下，别无选择，只有依靠大西洋防御墙和他的战术防御来击退盟军的进攻。因此，隆美尔命令手下的指挥官们：“在大规模入侵开始之前剩下的短暂时间里，我们必须成功地使我们所有的防御达到这样一个标准，即能够抵挡住最强硬的袭击。我们必须在敌人到达我们的主阵地之前将他们消灭掉。我们必须将敌人阻止在水中，不仅仅是延误他们，而是在他们还没有登陆的时候就摧毁他们所有的装备。”每一个士兵和每一支武器都被集结到了大西洋防御墙，或是贮备在防御墙后最近的地点。隆美尔强调：“那条高水位线必须成为主要的战斗线。”

隆美尔曾建议用V2飞弹先发制人地攻击盟军可能用来作为登陆基地的英国南部沿海地区，但这一建议被希特勒拒绝了，希特勒认为V2的产量不足，不能随意浪费，因此攻击目标不能小于伦敦。

隆美尔善于利用手中的已有资源和力量，他预见到盟军海空一体，火力覆盖，然后伞兵空降要点等的攻击套路，自信可将登陆盟军引入到本部的设防地带—即由要塞及雷场构成的区域展开战斗，那么即使是装备不够精良的步兵师亦可挫败盟军的登陆。

B集团军群建立后，在补强战备方面所做的努力超过前两年的总和，其中包括将敷设在法国北部海岸防御地带的地雷数量增加了3倍，达到五六百万枚。雷阵是隆美尔在非洲战场的成功经验之一。3月17日，隆美尔在给B集团军群总部工兵指挥官麦瑟（Gen. Meise）将军的信中，规划出了他的布雷计划：“在第一阶段中，沿着海岸方面和内陆防线方面，都应该有一个宽达1000码（约914米）的布雷地带，平均每一码要10枚，所以整个法国前线需要2000万枚地雷。至于其他地区则共需要2亿枚之多。”B集团军群在法国境内临时组织了制造地雷的工业生产线，根据作战日志记载：“截至5月20日，在海峡地带的沿海防线上已经埋置了4193167枚地雷。其中2672000枚是出于隆美尔的主动要求，多数是3月底以后才埋设的。”

除了敷设地雷量剧增外，还加固了前沿防线上的碉堡、据点及部队防御工事，重新调整了重要地段的戍守态势，在盟军可能入侵的途径上设置各式陷阱、海中障碍、海岸障碍物，目的在于增加盟军登陆的成本，降低其奇袭的可能性。B集团军群的作战日志记载：“截至5月13日，沿着海峡防线，一共构筑有51.7万处滩前障碍物，其中3.1万处埋有地雷。”不过，因为时间不够，又没有足够的劳工，缺乏水泥及其他建材，B集团军群还是无法将“大西洋长城”补强到能够在滩头阻击盟军登陆的程度。

B集团军群第7集团军在诺曼底的兵力部署图。诺曼底地区德军兵力分布对照盟军登陆部队，由西向东为：第709守备师 （犹他海滩：美第4步兵师）、第352步兵师 （奥马哈海滩：美第1、第29步兵师）、第716守备师（黄金、天后、宝剑海滩：英第3、第50步兵师与加拿大第3步兵师），另第711守备师位于英加部队登陆东侧的接壤地区，6日与盟军亦发生实际战斗

虽然先前隆美尔一直认为盟军登陆的地点将是加莱，但是5月以后，他也开始重视诺曼底地区，这可能是受到了希特勒的影响。当时，德军中只有很少的人认为盟军的进攻可能是诺曼底地区，希特勒是其中之一。但在5月中旬，盟军猛烈轰炸加莱，而轻视诺曼底的格局，终于改变了希特勒的想法，他认为盟军的入侵会在加莱，而不是诺曼底。美、英战略航空兵对德国占领的西欧铁路系统展开了猛烈轰炸，基本上摧毁了通往诺曼底地区的交通管网，从而为随后的登陆创造了条件。

隆美尔要求把一个高射炮炮兵军移防到奥斯河和维尔河之间的地区，把一个多管迫击炮旅移动到科唐坦以南的地区，把党卫队第12“阿道夫·希特勒青年团”装甲师移动到科唐坦半岛；“李尔”装甲教导师移动到阿弗朗什（Avianches）附近……这些要求得到了龙德施泰特的批准，但还没有得到希特勒的认可，所以没有一个能被兑现。

6月5日的清晨，隆美尔驱车（当时德国高级军官严禁乘坐飞机）离开了B集团军群司令部，向位于德国多瑙河畔的黑尔林根的家进发，因为6月6日是他的妻子卢齐厄的生日，他打算和她一起庆祝。另外，他还计划6月6日驱车前往贝希特斯加登请求希特勒批准调遣2个装甲师到诺曼底。上午，隆美尔的周报告送到了龙德施泰特手里，在报告中，他提出目前尚无登陆攻击的可能，防御重点应在加莱，并建议用侦察机侦察英国南部的港口。但这一天天气很恶劣，德国空军无法起飞。

驻扎在勒芒的第7集团军司令部参谋长马克斯·佩曼萨尔（Max Pemsel）少将已从巴黎海军集团军司令部的气象部门得到了天气预报：“海浪汹涌，能见度差，风力5～6级，雨可能下得更大。” 佩曼萨尔少将因此得出进攻不可能在当晚到来的结论，甚至在今后几周内进攻者都不会到来，直至出现下一次潮汐和月光的最佳组合。

佩曼萨尔将这一情况向第7集团军指挥官多尔曼做了汇报。这位将军以善于鼓舞士气而著称，他命令其所属师级和团级指挥官离开所属部队去参加6月6日上午10:00在雷恩进行的一种关于参谋人员的战争演习—军棋演练。这一沙盘推演的主题是“敌军登陆诺曼底，将以伞兵空降开始”。

为了按时参加军棋演练，即将被攻击的阵地上的第7集团军的主官们在第一架盟军飞机飞近诺曼底海岸时离开了自己的岗位，驻扎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附近的第91伞兵师师长威廉·法利少将是最后启程的军官之一。出发时，法利对作战部主任说：“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什么都不会发生。”黄昏时，驻科唐坦的第716步兵师师长威廉·里希特（Wilhelm Richter）将军在团长例会上说，接到一个警告，预计盟军会在6月3日-10日发起攻击，不过师长最后不屑一顾地说：“经常收到这类警告。”

1944年6月，B集团军群的士兵在为得到家书而兴奋，没有意识到已经大难临头

夜里， B集团军群的灾难终于来临了。那天晚上的诺曼底，天色一片漆黑，月亮偶尔会从低垂的云层中露出脸来。天黑不久，盟军轰炸机群的嗡嗡声就不断地从海岸各处传来，炸弹爆炸声此起彼伏，而且是越来越猛烈，不久就达到了空前的规模。

德国西线司令部通过一名在法国游击队中的卧底间谍事先得到了警报。据这名间谍的情报，负责欧洲沦陷区地下活动的机构—英国特种作战部与法国抵抗组织已经在商定进行大规模破坏活动以配合“D日行动”。为了告知法国抵抗组织此次运动，英国广播公司的法语广播引用了保尔·魏尔兰（Paul Verlaine） 《秋天的歌》中的两行诗句作为破坏行动的指令，以密码的方式将其发布。德军按间谍的情报安排驻扎在比利时边界图尔昆的第15集团军通讯中心监控所有英国广播公司发送到法国的信号。此前德军已监控听到了前半部分的内容。

晚上21:05，在一次有着许多废话（诸如“医生埋葬了他的所有病人”等）的BBC播音中，监听中心听到了这首诗关键的第二行。

在巴黎蒙帕那斯里泰齐亚大饭店里办公的保安总局（SD）驻第15集团军的情报科科长约瑟夫·雷耶（Josef Götz）上校如获至宝，车窗外阴雨绵绵，他驱车行驶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内心激动，认为自己怀揣的是“德国最后的一个机会”。雷耶将入侵的警报呈交给了拉丁区圣日耳曼昂雷的龙德施泰特总部。如果下面事情的发展如他所愿的话，后来的历史会不会改写也未可知。此时距盟军第一批伞兵降落到诺曼底还有不到4个小时，距第一批盟军士兵冲向海滩的时间尚有9.5个小时。

塞纳河畔的拉洛什居永城堡（La Roche），B集团军群司令部所在地

1944年6月6日，第84步兵军的军部所在地切夫洛维斯特（Chiffrevast）城堡

两小时之内，这份情报就传达给了德军西线总司令部、B集团军群的司令部及其下辖的第7集团军、第15集团军及驻荷兰德军指挥部等三级指挥部。不可思议的是，之后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情报并未转发给任何将要遭到进攻的德国岸防部队，理由是一个月前曾有过类似警告。在加莱，第15集团军因为直接截听到了暗语，已经处于警备状态，但他们所处的位置并非盟军的登陆地点。在诺曼底，第7集团军第84步兵军及其所属各个师却毫不知情，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直到进攻者袭击其海岸阵地才仓促应战。

这般的漠视及不作为导致战机贻误，龙德施泰特本人无疑是难辞其咎的。这个年迈而保守的老军官不相信进攻会发生在如此恶劣的天气里，也不相信盟军会如此愚蠢以至事先在英国广播公司的广播里通告自己的计划。简而言之，他不相信自己军方的情报，在他看来，这一情报听起来像是假情报，因此，在接下来的数小时之内，龙德施泰特没有让部队做任何应对进攻的准备。

午夜过后，更大的编队机群从海峡对岸飞来。盟军进攻计划的制订者精心筹划了一系列针对“D日行动”的欺骗性行动，为了使诺曼底空降看起来像是一次佯攻，英国皇家空军的轰炸机在整个诺曼底空投了数百个与真人同样大小的假人；为了指明加莱才是盟军的目标，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开始在整个加莱地区进行了数百次出击。英国的德语广播开始诱导德国空军飞机离开诺曼底去捍卫加莱。同时，按照密码指令，法国抵抗组织开始大规模地破坏整个法国境内的德国通讯中心。1:10，6架英国滑翔机装载着60名第6伞兵师第22独立伞兵连的尖兵率先实施了空降，短暂的交火后，德军败走，盟军夺取了科恩河上的一座桥，仅有一名叫本拉泽里奇的中尉阵亡。诺曼底防御碉堡里的警报拉响了，从梦中惊醒的B集团军群的士兵们发现了海平面上黑影憧憧，那是庞大的登陆船队的舰影。

在第84军军部，军长埃里希·马尔克斯（Erich Marcks）炮兵上将的53岁生日聚会还没有散去。这位军长是B集团军群中值得一提的人物，或许只是个巧合，马尔克斯出生于1891年6月6日，父亲是一位历史学家。1910年10月，马尔克斯参军入伍，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1939年进攻波兰时，马尔克斯已经是18集团军的参谋长。法兰西战役中，他阻止了对布鲁日和巴黎的炮轰，以保护城市不被破坏，随后指挥第101轻步兵师入侵巴尔干。1941年6月26日，马尔克斯在 “巴巴罗萨”行动中负伤，失去了一条腿。安装木制假腿之后，马尔克斯继续服役，转到西线指挥第337步兵师，而他的两个儿子就死在俄国前线。随后他被晋升为中将、上将，先后在法国、意大利等地服役，1943年8月1日起指挥第84步兵军。

生日宴正在进行中，突然，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是第716师长里希特少将打来的，他向马尔克斯报告：“伞兵部队已在奥恩河东面降落了。”一分钟之后，马尔克斯急电位于伊西尼的第352步兵师，命令其进入“二级警戒状态”，并下令召回前往雷恩参加军棋演练，此时正在途中的该师指挥官。随即又打电话向第7集团军参谋长马克斯·佩曼萨尔（Pemsel Max-Josef）少将做了汇报。

西线装甲集群司令冯·施韦彭堡装甲兵上将

第7集团军司令部参谋长佩曼萨尔少将

B集团军群参谋长斯派达尔少将

第84步兵军长埃里希·马尔克斯炮兵上将

佩曼萨尔战后担任了电影《最长一日》的军事顾问，算是B集团军群覆灭的见证人之一。他于1897年1月15日出生在巴伐利亚雷根斯堡，参加过一战。纳粹重建武装时，他在第1山地师任参谋，入侵南斯拉夫时任第18军参谋长。二战后佩曼萨尔加入西德军队，官至中将。

当时，佩曼萨尔立即给在雷恩的司令多尔曼将军打去电话：“将军，我认为盟军已经开始登陆了，您能否立即回到司令部？”1:30，佩曼萨尔向全集团军发出了战争警报。5分钟后，佩曼萨尔又拨通了B集团军群司令部的电话。

这时候，负责B集团军群司令部的是参谋长汉斯·斯派达尔（Hans Speidel）少将，他送走一批密谋反纳粹的客人刚睡下，因而很不耐烦地接听了电话。佩曼萨尔说：“盟军伞兵部队已经着陆，我部已处于戒备中。”斯派达尔根据当时的情况判断，仍不认为盟军的空降行动是一次大规模的作战，因此仅下令海岸守备部队加强戒备，就地抵抗入侵的空降部队。

3:09，第84步兵军再次向第7集团军报告：“从3:25以后，有大批的滑翔机在布利威里地区、奥尔尼河以东圣梅利厄等地着陆。盟军登陆艇也已经抵达了奥尔尼河口，海岸炮已经向海上猛烈射击；普皮维尔的情况仍然不明，可能发现了登陆艇；有一个营兵力的敌军曾攻击了第91师的师部；与英格里斯之间的交通已被切断；杜沃河上的炮兵阵地因空袭被摧毁了一半。”这个报告也送到了龙德施泰特的面前。老元帅和他的参谋们被各种各样、自相矛盾的情报弄得晕头转向，仅仅2个小时，大地图上就布满了红点，龙德施泰特和他的参谋们都不断地追问—“哪里是重点？哪里是侧翼？”

美军第82、第101空降师在诺曼底的降落点分布图

而负责守备诺曼底地区的主力部队第7集团军则迟至凌晨4:00才发出战备命令。整个夜间，诺曼底登陆区域里德国空军的雷达没有一个是正常的，夜间战斗机被派往加莱的艾敏斯的上空以对付一个子虚乌有的轰炸机群。由于无法判断这次空降突击的规模与盟军进攻的态势，B集团军司令部甚至认为没有必要立即通知已返国述职的总司令隆美尔，事实上，隆美尔本人直到登陆日早上的7:30才被告知诺曼底的情势。在这么关键的时候，B集团军群的指挥链条依然昏昏欲睡，然后师长、军长、集团军司令又接二连三地丢命或负伤，整个军部陷入混乱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