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东鲁二稚子
吴地桑叶绿,吴蚕已三眠。
我家寄东鲁,谁种龟阴田。
春事已不及,江行复茫然。
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
楼东一株桃,枝叶拂青烟。
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
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
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
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
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
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
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
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
这首诗是天宝九年诗人寓居金陵时所作。当时他的家人寄居在山东,诗人非常想念他们,遂写下了这首亲切感人的诗。诗中笔触细腻,由眼前景,遥及寄居东鲁的儿女,抒发了真切的怀念之情。东鲁,指山东任城(今山东济宁市)一带。
“吴地桑叶绿,吴蚕已三眠。”吴地,指寓居的金陵地区;三眠,蚕在吐丝前经过多次蜕皮,蜕皮前不动不食,俗称眠。三眠即已蜕皮三次。句意为:吴地的桑叶已经绿了,吴地的蚕儿已经蜕了三次皮。诗人观察仔细,对吴地生产生活十分熟悉,用蚕儿蜕皮来表示已是仲春时节。可见诗人极其热爱生活。
“我家寄东鲁,谁种龟阴田。”龟山,在山东新泰县西南;龟阴,指龟山以北的地区;龟阴田,即李白在鲁东的田地。句意为:我家远在东鲁,时值春耕,有谁在帮我耕种那龟山北面的田地呢?诗人由吴地人的生产活动,联想到家中也该开始耕作了,因而思家之情油然而生。在《南陵别儿童入京》中,诗人有“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的赞美,可见诗人对田园生活还是充满向往的。
“春事已不及,江行复茫然。”春事,春天的农事;江行,来往江上。句意为:看来春天的农活是赶不上回去帮忙了,我现在正过着往来江上、漂泊不定的生活。对家中农活的担心,对漂泊生活的厌倦,这正是诗人思念儿女的直接原因。
此段点明思家之念。
“南风吹归心,飞堕酒楼前。”酒楼,据《太平广记》记载:李白曾在山东任城建筑酒楼。句意为:南风吹起我的思归之心,飞落在酒楼前面。诗人思家心切,梦魂牵绕中,仿佛心被南风吹起,游历回到了家中。
“楼东一株桃,枝叶拂青烟。”拂青烟,拂动的青烟,形容枝繁叶茂状。句意为:楼东边的那株桃树,枝叶已十分繁盛了吧。此联写“心”之所见,即诗人对家中情景的想象。
“此树我所种,别来向三年。”向,近,接近。句意为:这棵树是我亲手种的,分别已快三年了。虽难亲见那树,但当时亲手栽培的情形仍历历在目,诗人根据回忆展开想象,所以有上文枝叶披拂的一幕。
“桃今与楼齐,我行尚未旋。”旋,还、归。句意为:桃树现在应该和楼一样高了,可是我还不能踏上归途。脑海中的家是那么可爱,在不断成长,而事实中的诗人却漂泊不定,日渐衰老,而且至今仍不能确定归程,此中痛苦,令人肝肠寸断。
此段,诗人展开想象,描述了家中的情景,对比现实,诗人备感凄凉。
“娇女字平阳,折花倚桃边。”句意为:我那娇美的小女儿啊,小字叫平阳,手攀着花枝倚靠在桃树边。由物及人,诗人进一步想象女儿的可爱姿态。
“折花不见我,泪下如流泉。”句意为:拿着花却看不到我,眼泪像流淌的泉水喷涌而出。女儿攀着花枝,想着慈父,因而泪流满面,而诗人想到此情此景时,又何尝不是泪流满面呢!
“小儿名伯禽,与姊亦齐肩。”句意为:小儿名叫伯禽,也和姐姐并肩站着。诗人与家人分别时,想必是两个小儿女并肩相送,那天真纯洁而又懂事的情景深深地印在了诗人的记忆中,因而在此处自然地流露出来。
“双行桃树下,抚背复谁怜。”句意为:两人一起在桃树下走动,又有谁抚摸着他们的背疼爱他们呢?诗人于此深感自责,对儿女缺少父亲的关爱而深感歉意。
此段由树及人,抒发对一对小儿女的思念之情。
“念此失次第,肝肠日忧煎。”失次第,失其常度,心烦意乱。句意为:怀念着他们令我心烦意乱,肝肠好像整日在油锅里煎熬一般。此联极言思念之切,痛苦之深。
“裂素写远意,因之汶阳川。”素,精白的绢,古时用于书写。裂素,指准备书写工具之意。之,到。汶阳川,指汶水,因汶阳靠近汶水故称。句意为:撕开白绢抒写完我在远方对你们的思念之情,我便来到了汶水边。篇末题意即诗人写好信,来到汶水边,因为古人认为水可传递相思之情,故以到汶水边喻指将诗篇寄给家里。
全诗语言朴素,感情真挚,因为诗是写给儿女看的,故十分浅显,却含情甚深。全诗由见吴人劳作而思家里当是春耕时节,继而对家中的桃树展开描写,随即由树及人,抒发对儿女的一片想念之情。结尾点明题意,表达寄托相思之意。全篇形同一封家书,言辞亲切,充满关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