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镜头内外的赤子情怀

在中国现代文化史上，湖南湘潭有一位著名的语言文字学家，他与毛泽东的思想很接近，受到这位当代巨人的一贯敬重。他，就是毛泽东在湖南全省第一高等中学读书时的老师和校长—符定一。符定一比毛泽东年长16岁，两人的交往是从毛泽东考入湖南全省第一高等中学开始的。当毛泽东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该校后，符定一看了他粗壮的身材和土里土气的装束，不相信毛泽东这个生长在边远山村、只读过半年小学堂、进中学几个月又退学入伍的青年能考得出那样的好成绩，于是加演了一场面试新生的插曲—要求毛泽东限时作文，符定一校长亲自监考、面试。写文章本是毛泽东的“拿手戏”，但见他略一思忖，便顷刻文思泉涌，一篇文章洋洋洒洒，一挥而就。复试的结果证明，毛泽东这次所写的文章，比入学考试的作文还要好。符定一阅卷时禁不住拍案叫绝：“了不得，了不得！我们省一中可取了个栋梁之材呀！”说完，他朱笔一挥，将毛泽东这个退伍的列兵正式录取了……

1915年，符定一定居北平。1918年，毛泽东为组织湖南青年赴法勤工俭学，也来到北平。他经常到符定一家中做客，两人时常在一起研究学问，纵谈国家大事。符定一经常鼓励毛泽东，而且，在毛泽东经济拮据的时候，符师母还每月资助他5块大洋。

1925年，毛泽东因领导罢工，触怒了湖南军阀兼省长赵恒惕，受到追捕。回乡探亲的符定一得知后，心中很是着急，凭其时为国会议员的身份和关系，竭力疏通，力陈他与毛泽东的师生之谊，称毛泽东是难得的人才，保护毛泽东。直到毛泽东脱险，他才算放心。

对于符定一所做的这一切，毛泽东从来就没有忘记过。1946年6月，毛泽东就邀请符定一到延安叙旧，并安排他与自己同吃同住，还亲自主持会议，欢迎符定一的到来。建国之后，中共中央决定成立中央文史馆，需要一位饱学之士出任馆长，毛泽东首先就想到符定一。盛情难却的符定一便答应了。

毛泽东十分关心符定一的生活，经常派人去看他，还特批符定一可以随时到中南海来访。毛泽东在家中宴请乡老时，也常请符定一作陪。可以说，毛泽东对他这位老师，一直敬重有加，时有关照。

这些情况，侯波时常耳闻目睹。因此，当1950年毛泽东再次见到符定一时，侯波就抓住机会，给符定一和毛泽东拍了一张极为传神的合影。照片中，面带柔和笑容的毛泽东做着手势，在向符定一说着什么，很是亲近自然，毛泽东对这位老师的赤子情怀清晰可见；而符定一对他的这位学生、人民领袖的推崇之情、满怀敬意在照片中也一览无余。

1951年夏日的一天，李敏、李讷和毛泽民的儿子毛远新这3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在一起玩得很开心。工作了许久的毛泽东终于休息了，坐在躺椅上，靠着椅背，手里拿着把扇子，肥肥的裤腿挽得高高的，一派惬意自得之态。孩子们都围了过来，坐在他旁边，七嘴八舌地同他聊天。很显然，毛泽东很喜爱孩子们的陪伴，显得十分愉快。孩子们在他面前也无拘无束，畅所欲言。

毛泽东平时忙于国事，难得有暇享受天伦之乐。侯波看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喜出望外，凭着一个摄影师的敏感抓拍了这生动的一幕。

侯波知道，毛泽东是严父，他爱孩子，然而并不娇惯，而是严格要求，绝不允许他们有特殊。每次在北戴河游泳，侯波就注意到毛泽东带孩子下海时从不让孩子套上救生圈，要以此来锻炼孩子独立生存的能力，即使有时孩子游得筋疲力尽，毛泽东也要鼓励她们坚持下来。在中南海拍照多年，侯波与李敏、李讷平时接触较多，相处很好。她们对侯波都很尊重，叫侯波“阿姨”，侯波知道这是毛泽东对子女们的要求。

一次，毛泽东到长沙后执意去湘江游泳。据侯波回忆，当时自己因为拍摄而发生一件尴尬的事情。“南方的粪坑都在河边上，在外边，不像我们的厕所，粪坑上面有块板。水正好把粪坑都淹住了，我往后退，没有看见，一下就掉到粪坑里面去了，还好很浅，边上人扶了我一下，我把相机举起来便赶快跳了出来，然后上去洗一洗，抓紧接着拍照。”

从湘江游泳上岸后，毛泽东赤裸的双腿沾满了湘江的淤泥，一件有条纹的浴衣松散地裹着他微微发福的身体。侯波回忆说：“岸边出现一条小路，主席上了路，顺路走到一户人家门前。娃娃们围着主席看热闹。主席逗一个小娃娃。小娃娃不知道拿了个什么东西，主席问：‘给爷爷看看好吗？’那孩子鬼机灵，双手捂得紧紧的，调皮地说：‘你猜，你猜着了我就给你吃。’ ‘我猜测不着，你给我跳个舞吧。’小孩子很大方，就跳了起来。主席用慈爱的目光饶有兴趣地观赏着，笑得很开心。多好的画面啊，我‘咔嚓’按下了快门。虽然主席腿上糊满泥，浴衣下摆上也全是泥，但他和娃娃的神态都是那么自然、朴实。”

照片画面上，双脚与浴衣上沾有泥浆的毛泽东惬意地抽着香烟，像普通人家在儿孙面前露出笑容的祖父，与一个顽童逗乐。

1956年5月31日，毛泽东视察正在建设中的武汉长江大桥，并听取了有关汇报。下午2点左右，在蛇山脚下、武汉长江大桥的桥墩处，他首次畅游长江，一口气游了两个多小时。毛泽东在长江里如鱼得水，怡然自得。

侯波曾回忆：“主席第一次横渡长江的时候，我就在一条小船上面，我拍的那张照片中的那个水（看起来）很平，其实（水流）速度很快，等我上了小船以后，主席已经游得很远了。我跟划船的老头说你快划、快划。别人都知道我不会水，不会游泳。赶上主席以后，我的衣服全是湿的。主席就问：‘你为什么不下水呀？’我说：‘我不会（游泳），我要下水的话就沉底了。’主席跟我讲：‘多喝几口长江的水你就会了。’”

坐在船上的侯波追随毛泽东的身影不停地选取拍摄角度，很快就拍了一卷胶卷。正当她熟练地更换新胶卷时，船身突然一晃，她手一抖，装胶卷的盒子一下掉到了水里。侯波惊慌地大叫一声。船调过头去，想帮她捞取盒子。

这时，毛泽东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水中的盒子，还好奇地出声念着盒子上面的英文说明书。毛泽东长年坚持学习英语，但会的单词不算多，可是这会儿居然念起了柯达胶卷的英文说明书！这令侯波极其震惊和钦佩，令她遗憾的是，毛泽东念说明书的情景没有能够及时拍下来，错过了一个极好的机会。据悉，毛泽东水性极好，有时能很长时间在水中一动不动，有时还在水面上抽烟。

“在主席身边工作，主席要求我们在政治上要好好学习，要提高。在生活上要俭朴，主席给我们做出了榜样，主席吃什么、做什么我们都看在眼里，他的生活非常俭朴。”侯波回忆说，1959年，毛泽东回到了湖南韶山冲这块曾经生他养他的土地。“头天到韶山已经是黄昏了，第二天清早5点钟，主席就起来往外走，我们赶快跟上。主席去爬山，他父母的坟在山上，谁也不知道。上山以后，再往前面走看到有一个碑，是他父母的碑，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但什么都没有准备，有一个同志便折了两个松树枝递给主席，主席就放在他父母的坟上，在这儿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