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绪论(3)
认知叙事学作为后经典叙事学庞大体系中另一支重要的分支更强调关注文学作品接受过程中读者角色和作品文本之间的社会历史语境、交互性和叙事性。其代表人物有玛丽劳勒·瑞安(Marie-Laure Ryan)、戴维·赫尔曼(David Herman)。瑞安主要聚焦“叙事性的模式”(the modes of narrativity),首先提出满足“叙事性”的三个基本条件:第一,文本必须创作出一个有人物和客体的世界;第二,叙事世界必须经历由物理事件引起的某种状态变化;第三,文本必须允许围绕被叙述事件的目标、计划、因素关系以及心理动机等重构阐释网络。(Ryan,1992:371)在参照“叙事性”三个基本条件的基础上,瑞安借助视觉艺术的范畴,列出了一组“叙事性”的模型。①简单型叙事性(simple narrativity)。这一模型的文本一般只围绕一个情节,并且每个情节只围绕一个问题;②多重型叙事性(multiple narrativity)。这一模型主要指一个模型的文本一般有两个或更多的情节,每个情节所出现的问题错综复杂,如《一千零一夜》;③复杂型叙事性(complex narrativity)。这一模式的文本在叙事结构上一般具有两个层面:宏观层面(macro level)和微观层面(micro level)。宏观层面包含主要情节,微观层面包含次要情节。虽然次要情节可以给主要情节的发展提供背景知识,但它不能创造出自己的语义世界,而是依附主要情节的语义世界;④增值型叙事性(proliferating narrativity)。与复杂型叙事性模式不同,在增值型叙事性的文本中,微观层面打破了其与宏观层面的平衡,次要情节和次要人物逐渐占据叙事文本的中心,如加西尔·马尔克斯(Gabriel Garcia Márquez)的作品;⑤编制型叙事性(braided narrativity)。这一模式的文本没有宏观结构和主要情节,只有微观结构和一系列或平行或交错的情节与人物,如许多的肥皂剧等;⑥冲淡型叙事性(diluted narrativity)。在这一模式的叙事作品中,情节一般受到非叙事因子的影响,例如,过长的描写、元叙事的评论、叙述者或作者的介入或哲学思考等;⑦胚胎型叙事性(embryonic narrativity)。这一模式文本一般只满足叙事性的第一个条件,而没有满足叙事性的其他两个条件,如编年史、日记等;⑧意识型叙事性(underlying narrativity)。在这一模式的叙事作品中,意识的叙事行为不是发生在叙述层面,而是发生在接受者的思想中;⑨比喻型叙事性(figural narrativity)。这一模式的文本类型一般有抒情诗、历史和哲学等,虽然文本自身没有讲述一定的故事,但是读者往往在这类文本中通过时间和“个性化”(individuation)过程,自己创作出人物和事件;反叙事性(antinarrativity)。这一模式的文本通常以后现代主义作品为多,对这类文本的理解可以借助一系列的隐喻;工具型叙事性(instrumental narrativity)。在这一模式的文本中,微观层面的叙事因子被整合进宏观层面的非叙事因素,如布道词等;延宕型叙事性(deferred narrativity)。这类文本一般只讲述事件的部分内容,如新闻报道。瑞安承认,她提出的“叙事性”模式是开放的。因此,瑞安在对“叙事”这一概念进行阐释时,只给出了较为模糊的定义。她说,借助“叙事”的模糊子集,读者不仅可以对叙事做出自己的界定,也可以根据满足叙事的条件来判断“叙事性”程度的高低。如果满足的条件越多,则“叙事性”程度越高,反之“叙事性”则越低。
除了关注“叙事性”,认知叙事学还强调叙事文本所涉及到的语境关联。申丹(2005:50)认为,“认知叙事学之所以能在西方兴起并蓬勃发展,固然与其作为交叉学科的新颖性有关,但更为重要的是,其对语境的强调顺应了西方的语境化潮流”。但与西方学术大环境所强调的语境实质不同,认知叙事学关注的主要是“非性别化”、“非历史化”的语境。叙事文本所涉及到的语境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是“叙事语境”,二是“社会历史语境”。前者涉及的主要是超社会身份的“叙事规约”或“文类规约”,后者主要涉及与种族、性别、阶级等社会身份相关的意识形态关系。而认知叙事学主要聚焦前者。例如,“先锋派小说”诞生于某一特定历史时期,但认知叙事学这类言语行为理论则只关注这一文类本身的创作和阐释规约,对叙事文本创作时的社会历史语境、政治经济关系涉及较少。与这两种语境相对应,认知叙事学有两种不同读者的概念:第一种是,“文类读者”,也叫“文类认知者”,其主要特征在于享有同样的文类规约和同样的文类认知假定、认知模式、认知草案(scripts)或认知框架(frames);另一种读者则是“文本主题意义的阐释者”,包括拉比诺维茨(Peter J.Rabinowitz)提出的四维度读者:①有血有肉的实际读者,对作品的反应受自己生活经历和世界观的影响;②作者的读者,即作者心中的理想读者,处于与作者相对应的接受位置,对作品人物的虚构性有清醒的认识;③叙述读者,即叙述者为之叙述的想象中的读者,充当故事世界里的观察者,认为人物和事件是真实的;④理想的叙述读者,即叙述者心目中的理想读者,完全相信叙述者的所有言辞。不难看出,“文类认知者”排除了有血有肉的个体独特性,突出了同一文类的读者所共有的认知规约和认知框架。大多数的认知叙事学家主要聚焦“文类认知者”对于叙事文类叙事结构阐释过程之共性,集中关注“规约性叙事语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