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爱似水墨青花，何惧刹那芳华(2)

距离夜场第一场开赛还有一个半小时，慕远歌随意逛了逛，便在观众席中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第一场并没有贺敬桓二叔的马，他在比赛临近结束之际离开，观众席几近沸腾，慕远歌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前方有一个纤瘦的身影直接扑向自己。

他下意识地要避开，眼看那个纤瘦的身子即将落地，还是伸手搂住了。

“好久不见，灰姑娘。”他唇角勾勒出美好的弧度，对跌入自己怀中的那人说。

这是陆心凉和慕远歌的再遇，比上一次更加戏剧性——她竟然在马场看台上被人群撞得直接扑到了他怀里，还是再标准不过的投怀送抱的姿势。

她的目光掠过他如花蕊般细密的睫毛，掠过他高挺的鼻梁，掠过他性感的薄唇，最后到弧线优美的下巴。

陆心凉起先看得怔住，却最终被那一句，“好久不见，灰姑娘。”拉回思绪。

“好久不见。”陆心凉咬咬唇，有些尴尬地从慕远歌怀里退出来。

她白皙的脸因为尴尬窘迫泛起薄薄的红，她低垂着头，不好意思去看慕远歌。

慕远歌忽然想起贺敬桓那个让人头疼的要求，他打量着陆心凉，向陆心凉伸出手。

“手机。”

“什么？”陆心凉抬眸，不解。看着慕远歌还保持原来的姿势，她大约明白了，于是从包里掏出手机，放在慕远歌手心。

慕远歌按下一连串数字，拨通了自己的电话，然后再将电话还给陆心凉，“CG春夏系列女装缺个有点傻气的模特，你的形象很适合。”

他淡淡说着，听上去一本正经的语气，却隐约有些调侃的意味。

陆心凉撇撇嘴，她知道初见时自己给慕远歌的印象不好，冒失莽撞；可他的话未免也太直接了点。

“等我的电话。”慕远歌说完便要走。

陆心凉叫住他，“我不一定会去。”

“一个CG的代言是你走秀一两年的收入。”慕远歌的声音冷冷的，他回头望着陆心凉，那个咬着下唇的小丫头。

她有些傻气，不过的确很单纯，很干净，她——的确不太适合这个圈子。

“不愿意就算了。”慕远歌忽然改了主意，他莫名的有些不悦，却不知到底因为什么，或许是这几年他见惯了太多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模特，难得看到这样简单干净的女孩，他不愿将她拖进这个大染缸里。

“你不适合做这行。”

“所有人都这么说，”陆心凉的声音在慕远歌背后响起，而那后半句，却生生被她压回去，可不做这行，她又能做什么呢？

从六年前开始，她就再也没有任何退路；所幸，她还有尚算不错的样貌和身材，虽然很多人都曾说过她不适合这一行；可自她从云端跌落的那一天起，她就没得选。

陆心凉并不是没有想过博上位，只是她不想走潜规则的捷径，不愿以出卖身体的方式，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在Crystal寂寂无闻，可这不代表对于未来和工作，她没有自己的规划。

这一次CG的代言，对于她而言，似乎是一次转机，却又让她犹豫；毕竟，她如果接受了这份工作，免不了会再遇上那个人；想到那个人，她的心口就钝钝地疼，像是结痂已久却始终没有愈合的伤口，被人猛地揭开，还是会疼。

不过，接受了慕远歌的提议，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再次站在那个人眼前告诉他，没了他，她一样过得很好；而且，只会更好。想着，陆心凉又有些后悔，身体这时已经本能地做出反应，追着走出一大截的慕远歌而去。

“等等。”陆心凉喊着，可声音却被鼎沸的人声淹没。

陆心凉追了一段路，却没有追上，她累得在原地直喘气，休息了好一会，陆心凉突然一拍脑袋，暗骂自己笨。

她掏出手机，翻出慕远歌的号码拨了出去，然而这时候的慕远歌却无暇再顾及她。

“Kingsley，好久不见了。”慕远歌对面的女人红裙如火，笑靥如花。

那是贺敬桓的情人之一，也可以说，是在贺敬桓身边待了最久的女人，她不仅和贺敬桓有历史，和慕远歌的历史，更是可以追溯到七年前。

“我们，似乎也有半年没见面了。”对面叶芳华拨了一下长及腰间的卷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女人最妩媚的风情。

慕远歌浅笑着，他的视线停留在叶芳华的脸上，七年的时光，让她从最初简单的女孩，成长为如今芳华绝世的模样。

只是这七年的时间，改变的不单单是人的样貌，还有人心，他嘴角漾起浅浅笑纹，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笑容。

叶芳华微微仰着头望向慕远歌，一眼的对视后，她垂眸，掩饰着眼里的情绪。

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一双被誉为“上帝之手”的手，不仅能雕琢出女人最爱的珠宝，也雕琢出了女人最爱的模样——他这张完美的脸，也像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笔，完美得让人挑不出瑕疵。

七年如一日的，让叶芳华念念不忘，可她始终，无法靠近他。

这些年慕远歌身边来来去去有无数的女人，他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游刃有余地应付那些女人，然而他始终孤身一人，似乎，真的是要等那个人回来。

“怎么，单身了六年，也够久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叶芳华浅笑着，语气听上去很轻松，“喜欢什么类型？”

慕远歌耸耸肩，不以为意的，“我母亲都不着急的事情，你反而来操心。”

两个人正在聊着，这时贺敬桓风风火火地走来，嘴角噙着笑。

“烈焰第一？”不必猜，慕远歌也知道贺敬桓为什么如此兴高采烈。

贺敬桓拍拍慕远歌的肩，“知道你不喜欢凑热闹，但怎么也得去跟我二叔打个招呼，还有啊，敬轩过来了，你顺便跟他聊聊嫩模代言的事情。”

“你这是直接把烂摊子丢给我了？”慕远歌起身，笑得无奈。

贺敬桓和他并排向前走着，显然兴致很高，随即慕远歌打断他，“要不要陪陪叶芳华？”

贺敬桓回头看了看静静坐在那里的叶芳华，笑了一下，却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的意思，“Kingsley，你心里明白，叶芳华对我是什么意思，她要是真喜欢我，就不可能在我身边待这么多年。但是坦白说，我离不开她，我还没玩够，而她能给我挡掉许多麻烦，可是Kingsley，我不像你……”贺敬桓说着，停下来。

因为贺敬桓看到慕远歌的眼神黯淡下来，灰擦擦的。

慕远歌无论何时都是那样自信的人，光芒耀目，是万人瞩目的焦点，可只要一提到那件事，他就会变得沉默。

这么多年，他还没走出来，或许，是因为那件事对慕远歌而言，发生得太突然，而她又至今生死未明。

贺敬桓用手拍拍慕远歌，“六年了，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陆心凉接连给慕远歌打了四个电话，都没有回应。

夜场赛马结束后，她早早离开，拥挤的人潮中，她独自一人穿行。

这六年来，她始终是一个人；无论悲伤或喜悦，没有人来分享她的感情；不过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的感觉——因为无人依靠，所以自己要做到更好，变得更坚强。

快到酒店的时候，陆心凉看见一辆熟悉的车，黑色的凯迪拉克，低调却仍旧引人注目。

她远远看见慕远歌从车里下来，紧接着，还有一个女人跟着下车，红裙黑发，远远望过去，看不清样子，只能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两个人在路边聊起来，这样的组合，不得不说，真是格外地养眼。

陆心凉的注意力被慕远歌和那个女人吸引住，然而片刻之后，她发现刚才的女人已经离开了，于是她向慕远歌走去，最后在他身前站定，“我想做CG的代言人。”

“你不适合。”慕远歌拒绝地很干脆，不知怎么了，他就是不想让她做CG的代言人。

七年的时光，他亲眼见证叶芳华从干净单纯的女孩蜕变成成熟事故的女人，强颜欢笑，却依然要故作优雅。

他不想再看到另一个叶芳华。

“是你说我的形象适合的。”陆心凉仰着头看他，不屈不挠。

“你真的这么想做？”慕远歌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丫头，他总是觉得她这副模样似曾相识。

“你说话不算话么？”陆心凉反问道。

慕远歌失笑，“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我之前帮了你，你反倒不依不饶起来，你知道，CG的代言人不是儿戏，没有那么容易做。”

陆心凉有些倔强地反驳，“既然你一开始认为我的形象合适……”说到这里，她忽的顿住，因为她想到慕远歌的原话是，CG女装缺个有点傻气的代言人；她望着慕远歌，微微扬起下巴，唇边浅浅的梨涡绽放，“你觉得我不行，可我很想做，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试一下？我一定会证明，你的想法是错的。”

“激将法？”果然是牙尖嘴利，慕远歌浅浅笑道，却并不为之所动。

这时陆心凉有些低落地垂头，本来是腹谤，谁知竟然不小心说出来，“要不是因为……我才不想去……”

她说着，叹了口气，却听见慕远歌的声音，他问，“因为什么？”

陆心凉猛地抬头，望着慕远歌，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因为什么？因为她想赚钱、想让爸妈不用那么辛苦？这样的话，或许听在慕远歌耳中，只是借口。她咬着唇，始终没有说话，只是一直这样望着慕远歌，倔强的、不服输的目光，看得慕远歌不动声色地别开了视线。

最终陆心凉只是笑了一下，有些无可奈何，“你说的没有错，一个CG的代言，抵得上我一两年的收入，我需要钱，我不想让我爸妈一把年纪还工作得那么辛苦；这种感觉，你不会体会得到，所以这次CG代言工作，即使你不推荐我去做，我也会自己想办法试一试！”

信誓旦旦的话、倔强的姿态，忽然就让慕远歌动了恻隐之心，他墨黑的眸凝视着陆心凉，说了句，“既然你这么想做CG的代言人，下周一来试试吧。”

见慕远歌终于被自己说动，陆心凉松了一口气似的，吐了吐舌头，有些俏皮的模样。

“那说定了。”陆心凉说着，竟鬼使神差地勾起慕远歌的小指，和他拉了个勾。

这是她小时候常和父亲玩的，多年的习惯让这个动作成了本能一般，待她反应过来，尴尬到不行，像是被烫到一般立刻甩开慕远歌的手。

谁知，慕远歌竟就这样扣住她的手，十指相扣，这样的姿势，太容易让人心动。

陆心凉紧张得手心出了薄薄的汗，她不知道慕远歌为什么要扣住自己的手，只是这样被他扣住，陆心凉也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你的手很漂亮。”慕远歌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只是认真地盯着陆心凉的手，“以后来给我做手模。”

“手模？”陆心凉暗暗笑自己，人家分明只是看中了自己这双手，自己刚才竟然想歪了。

慕远歌终于松开她的手，被松开的那一刻，她掌心还留着他的温度，久久也没有散去。

“下周一记得来CG，会有人给你安排，至于最终能不能拿下CG的代言，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慕远歌发动车子，最后一句话消散在风中。

陆心凉按了按自己的掌心，已经恢复如常的手心没了汗水，也没了他的温度，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但是，她拿到了可能为CG代言的机会，她笑起来，左边的脸颊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很甜美的模样。

陆心凉要成为CG代言人的事情不胫而走，毫无意外，潘娆也得知了这件事。

“听说没有，人家鱼蛋西施要给CG做代言了。”潘娆抱着胳膊坐在那里，语气里是满满的讽刺。

“难不成是CG要改卖鱼蛋了？”另一个与潘娆交好的模特，看见陆心凉正好走过来，大笑着说。

“这可是你孤陋寡闻了，人家鱼蛋西施可是攀上了贵人啊——Kingsles，看她平时一副清纯的模样，原来背地里比你我都要老手，居然能攀上Kingsles。你也知道，传闻都说Kingsles到现在都是单身，多少女人送上门去他看都不看一眼，居然会看上油麻地鱼蛋妹，真是稀奇；或许是单身太久了，连品味都变得奇怪了。”潘娆怪里怪气地说。

“你们有时间在这里嚼舌头根子，不如去好好整理自己的东西，再过两天就要去台湾走秀，潘娆，我不希望再看到你戴错首饰；还有你，你这么闲，不如帮着潘娆一起收拾东西，你们两个人也好互相提醒，别再出错。”Daisy走进来，三两句话就把挖苦陆心凉的那两人说得灰头土脸。

两人低着头走出去，对门口的陆心凉狠狠瞪了两眼，陆心凉权当没看见，她正要走开，却被Daisy叫住。

“陆心凉。”Daisy招招手，示意她进来聊。

Crystal是全香港最好的模特经纪公司，而Daisy的父亲就是Crystal的创始人，如今Crystal已经由Daisy全权接手掌管。

Daisy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她不爱笑，衣着常年都是暗色调的，她对旗下所有的模特都很苛刻，鲜少能见到她和颜悦色的样子，即便是对正当红或者新上位的模特。她的魔鬼训练让众人怨声载道，却从来没有人敢公开反抗她，只是背地里，模特们给Daisy取了一堆外号，诸如“老处女”，“老巫女”之类。

陆心凉对Daisy没有好感也不反感，她平时就不起眼，和Daisy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这次Daisy主动叫住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准没好事。

“上次CG的秀，是潘娆拿了你的首饰。”Daisy看着陆心凉，她的目光如鹰隼一般锐利，总让人有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这次CG春夏新款的代言，是Kingsles找你的？”Daisy的语气里没有挖苦，只是简单的质问。

“他只是说让我去试一下。”陆心凉如实回答。

“什么时候？”

“下周一。”

“下周一？”Daisy沉默半晌，“那就算了，我找别人吧，下周一台湾的秀，有人腿受伤了，本来我还打算让你顶上的。”

“为什么打算找我？”陆心凉直视Daisy，终于问出了心中存在已久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