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盛宠惹众怒(3)
钮祜禄氏是名门贵族,昭妃自幼所学,皆是为了他日成为后妃而做准备,不像乌雅岚琪只会做伺候人的事,连写字都还要皇帝一笔一画来教,她的贵重岂是一个小宫女能比的。
可就因为她的完美,在皇帝面前也始终端着尊贵,却忘了皇帝是个男人,男人喜欢的是可爱的女人,而不是规规矩矩的礼教尊贵。
便是这下棋,昭妃会不经意地步步险招不愿输给皇帝,可皇帝若真要好生切磋棋艺,自然会找兄弟或大臣来对弈,何须与自己的女人一较高下。后宫里下棋,无非是打发时间,彼此耍赖嬉笑图一乐,便是赫舍里皇后曾经也明白这道理,可是昭妃不明白。
玄烨并不真正厌恶昭妃这个人,相伴十年,一起度过那一段动荡不安的少年岁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厌恶的,是钮祜禄氏一族对皇族的倨傲不敬,而昭妃日渐被家族左右,早就背离了皇帝的心。
那天李公公求皇上算了吧,就是求皇帝周全这多年的情分,而今日玄烨请她来下棋,一来是要把谣言的事说清楚,二来也希望能消除彼此的误会。可事与愿违,玄烨怎么也没想到,这一盘棋输的人,竟会是他。
棋局过半时,玄烨见昭妃步步狠招,随口笑一句:“你是一定要赢了朕?”
骄傲的昭妃竟回答说:“臣妾的棋是家父所教,自幼只知下棋必要赢,不似旁人那样会哄人玩,皇上若喜欢那些哄人的,不如找乌常在来,臣妾退避。”
这样的话,换作谁听了都不高兴,玄烨眼下的脾气更是容不得这样的顶撞,想说的话一时也不愿再说,便撂了棋子道:“朕乏了,你跪安吧。”
昭妃也慌,颤颤离了炕,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福身行礼时竟再三说:“皇上要不要臣妾去请乌常在来侍奉?”
玄烨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冷笑道:“你若这般心胸涵养,也不至于在宫内传谣言,一个小小的常在能将你如何,你要这般陷她于不义?”
“难道不是皇上为了她,几次三番在人前不给臣妾脸面,难道不是皇上亲口说要册立一个小常在为皇后?”昭妃真真是疯魔了,竟含泪质问皇帝,“您还问臣妾,她能把臣妾怎么样?她若做了皇后,臣妾还有活路吗?”
“放肆!”玄烨大怒,瞪着昭妃道,“可见朕也不必费心思去查什么,也不必找他们来与你对质,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了,还有假吗?朕再问你,是不是你知晓了阿灵阿他们,联合他们送这些折子来逼朕?”
一摞折子被玄烨摔在了地上,更有几本直接飞掷在了昭妃的身上。昭妃已然泪流满面,低头看着散了一地的折子,越是悲伤越是迷了心窍,竟狠狠地说:“是臣妾又如何,难道臣妾受了委屈,还不能跟娘家说几句,皇上要砍了臣妾的脑袋不成?”
“呵……说得好。”玄烨的心彻底冷了,他竟然还试图和这样的女人消除彼此的误会,真真可笑至极。
“朕不会砍你的脑袋。”玄烨冷笑道,“朕要留着你的脑袋,让你好好看着,朕如何册封一个小常在做皇后,让你一辈子屈居人下。”
“皇上!”昭妃羞愤至极,脸颊涨得通红,痛哭道,“那臣妾,也不必苟活于世了。”言罢竟转身就朝梁柱撞上去。
玄烨手里早染过人血,却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撞柱身亡。当一声闷响后,年轻的皇帝脑袋一片空白,只看着昭妃软绵绵地顺着柱子滑下去,外头李总管和冬云急急忙忙赶进来,瞧见这情景,冬云一声惨叫便吓晕了过去。
越来越多的人赶来,昏迷的昭妃被抬了出去,玄烨终于回过神,吩咐李总管:“找太医给她看,救不活就提脑袋来见。”
所幸,昭妃并无求死之心,这一撞未下狠劲,她到底还是个明白人,妃嫔自尽,祸连全族,故玄烨之后也回过神,他晓得昭妃死不了。
可因此牵连出的麻烦,却纷至沓来,不管昭妃是生是死,乾清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前朝后宫都瞒不住。
太皇太后盛怒至极,称病不愿理事,唯有苏麻喇嬷嬷和太后前来翊坤宫探望,彼时昭妃已醒转,一见太后便泣不成声,问其缘故一概不言语,最后还是冬云战战兢兢哭着说:“万岁爷要册立乌常在为皇后,要我家主子一辈子屈居人下。”
苏麻喇嬷嬷闻言大惊,立即呵斥她:“胡言乱语,再敢胡说半个字,立刻拿你去慎刑司打死。”
太后连声叹道:“皇上这又是发的什么脾气。”
病榻上的昭妃越发哭得伤心,太后便留下安抚她。苏麻喇嬷嬷赶回慈宁宫复命,可回来却见皇上立在太皇太后寝殿外头,也不知来了多久,但不问也知道,是被他皇祖母拒见了。
“皇上……”苏麻喇嬷嬷上来唤一声,玄烨反冷冷地问:“她可死了?”
却是这四个字,叫太皇太后走出来听见,原本心疼孙儿站在外头,想着他们祖孙不能先生了嫌隙,正要出来喊他进去,偏偏听见这四个字,登时恼怒,指着玄烨骂:“赶紧出去,这慈宁宫是不配请皇帝来了,你但凡念我抚育你这些年,让我清清净净再多活几天。”
“皇祖母,孙儿何错?”玄烨跪下了,苏麻喇嬷嬷急得不行,想要劝,太皇太后却转身撂下话:“立刻送皇帝回去,他在这里跪着,是要逼死我吗?”
此刻,更有小太监来禀报,结结巴巴说:“外……外头……几位老大人求见太皇太后。”
玄烨起身怒斥:“让他们跪到午门外去。”
“皇上,不要再说了。”苏麻喇嬷嬷拉着玄烨往外走,让李总管好生将皇帝送回乾清宫暂时不要见谁,再三劝皇帝,“太皇太后身子不好,您再气她,真病了可怎么办?”
那天之后,前朝后宫皆不得安宁,玄烨竟有一日怒不可遏地当面呵斥老臣目中无人,这一下闹得人家要乞骸骨告老还乡,几个亲贵大臣还跑来慈宁宫哭诉,太皇太后面上赔笑安抚,背过人实则气得身子也打战。
“这件事,总要有人给台阶下,却不知谁能站出来圆了此事,皇上不服软是不行的,非要硬这一口气,到头来吃亏更大。”苏麻喇嬷嬷忧心忡忡,此刻正侍奉太皇太后喝药,有小宫女来禀告:“主子,乌常在在外头求见。”
太皇太后怒意横生:“她来做什么,还嫌眼下不够乱,来问我要中宫之位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子何不见一见?”苏麻喇嬷嬷觉得,反正眼下什么平息前朝后宫的法子都没有,好久不见这小乌雅氏,才想起这件事的源头是什么,而源头那一人,竟平静地忍耐了这么多天。
“请进来。”苏麻喇嬷嬷吩咐着,不多久见瘦瘦小小的人缓步进来,恭敬地伏在地上行礼,抬起头时,只见满面憔悴,她咬了咬唇后说:“太皇太后,眼下宫里的事……都是臣妾的错。”
且说这几天,因事关岚琪,玄烨也忍耐着不见她,唯恐给她又加什么罪过,满心想着等过了这段日子,再好好补偿她的委屈,每日只闷在乾清宫,数日来竟未见后宫任何一人。
今日散了朝,虽仍旧满腔怒意不散,可到底还能静下心来处理朝政,上午更与裕亲王约定下月赴南苑大阅,心情才略好一些。这会儿在书架前,想选一本书送给岚琪念,忽见李总管匆匆进来,他蹙眉问:“翊坤宫又寻死了?”
李公公却道:“皇上,乌常在被太皇太后叫去慈宁宫,刚……刚传了家法……您快去瞧瞧吧。”
玄烨手里的书应声落在地上,缓过神的一瞬立刻冲了出去,吓得李公公吆喝太监宫女跟着伺候。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到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