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这土地/艾青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作/品/赏/析

《我爱这土地》写于1938年11月，即抗日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是艾青诗歌中的名篇之一，也是现代白话诗中的经典名作。在这首诗中，艾青表达了最深挚的爱国情感，同时又具有非常高的艺术驾驭能力，使这样一种强烈的情感因为有效的节制而更加深沉。

诗人以一个假设开篇，“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是诗人将情感外化为诗意的一个巧妙手法，诗人给出的这个抒情主体本身就预示着抒情的节制：一只鸟只能歌唱，而且因为长久地歌唱而使喉咙“嘶哑”。因为这个抒情主体的限制，使得可能泛滥的情感语言得以限制，从而转入一种无语而有情的深刻。这只鸟歌唱的对象是“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诗人选用这些具体的意象，其表达的深意是非常鲜明的。当时抗战已经开始一年多，中华的大片土地都浸满了日本侵略者铁蹄下的血泪，抗日的烽火已经燃遍了这古老的山河大地。可以说，在中国人民的内心情感中所涌动的只有“悲愤”和“激怒”。所以诗人用河流和风来承载这些情感，是非常恰当和具有现实意义的。在这样一个风云激荡的年代，鸟儿对这片土地的歌唱也包含着对胜利的期望——“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在这个血泪的抗争迎来的黎明，一切都静了，这土地又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宁静和祥和。在情绪的刹那静止里，诗人将情感开始推向另一个高潮：“——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这里的情绪上的突然静止转换非常具有艺术感染力，体现了诗人非凡的艺术功力。之后的两句虽然是直白的说明，但是这样理性的表达却更加确定了抒情的本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