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出身——在特里尔的求学时代

卡尔·马克思于1818年5月5日诞生于特里尔（Trier）。他的父亲赫舍尔（自1814年起改名亨利希［Heinrich］）·莫迪凯（Hirsch Mordechai）（自1808年起改名马克思［Marx］）是律师和公证人，一度曾是特里尔律师事务所的主席。他出生于一个数世纪里产生出许多犹太教经师的家庭。亨利希·马克思大约于1817年改信基督教。马克思家的六个孩子于1824年接受洗礼。母亲罕丽达·普雷斯堡（Henriette Pressburg）——商人的女儿，但同样出生于犹太教经师的家庭——还要晚一些改信基督教。转变信仰的首要动因可能是由于求职的困难。t孩子们接受洗礼和妻子转变信仰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多数传记作者把这归因于对犹太教经师家属的顾虑。对亨利希·马克思来说，改变宗教信仰大概很容易，因为他倾向于一种启蒙了的自然神论，认为自己是“伏尔泰（Voltaire）和莱布尼茨（Leibniz）的学生”。可以说，在改信基督教之前的六年里，年幼的卡尔·马克思几乎没有受到过任何犹太教的教导。他以后同犹太教的关系也很疏远。在他那篇很容易被误解的《论犹太人问题》的文章中，他将欧洲犹太人视为极其自私自利的，并且说“犹太人的世俗礼拜”是“经商牟利……他们的世俗的神”[1]——金钱。如果从1844年发表的这篇文章中单独引用此处，那么肯定会错误判断这篇文章的真实意图。这里，马克思一方面想反驳布鲁诺·鲍威尔（Bruno Bauer）关于犹太人为了能够成为公民必须放弃他们自己的信仰的见解。另一方面，他还想说明自己关于宗教意识总是狭隘的社会关系的结果和表现这一理论。这种狭隘的社会关系将个体存在与“类存在”分离开来，并且导向对世俗有限性的“彼岸的补充”设想。此外，他的批判不仅针对犹太教，而且针对基督教。

让我们转回特里尔吧。马克思由自己的父亲授课，并且于1830～1835年在由带有民主思想倾向的胡果·维藤巴赫（Hugo Wyttenbach）校长领导下的高级中学上学。马克思在这里学习历史、德语，大概还有宗教。维藤巴赫在法国时代得到巴黎政府的赞许，被看作是康德主义者，后来还具有鲜明的共和派的观点。在卡集诺协会（Casino-Gesellschaft）的庆祝会上，作为演说者他的自由言论引起了普鲁士当局的不满。

马克思即使不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学生，也是一个优秀的学生。毕竟，在高级中学毕业考试中，32个考生就有10个不及格。授课水平和对学生的要求都相当高。这种情况从保存下来的马克思的毕业考试作文中也可以看出。

马克思的作文《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获得“相当好”的评价，其中有一段话，人们多少有理由说，它为作者今后的打算和工作指明了道路：

在选择职业时，我们应该遵循的主要指针是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己的完美。不应认为，这两种利益会彼此敌对、互相冲突，一种利益必定消灭另一种利益；相反，人的本性是这样的：人只有为同时代人的完美、为他们的幸福而工作，自己才能达到完美……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因为这是为大家作出的牺牲；那时我们所享受的就不是可怜的、有限的、自私的乐趣，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我们的事业将悄然无声地存在下去，但是它会永远发挥作用，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2]

这篇作文如此结束。如果抽去动人心弦的古代修辞表达，那么科学家和政治家马克思旨在对全世界产生影响的实践雄心就很明显了。

同样的，宗教课和历史课的作文也是令人感兴趣的。历史作文必须用拉丁文来写。希腊文书面作业是必须把索福克勒斯（Sophokles）的一篇文章翻译成德文，一篇法译文得了“中等”的评分。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在法语口试中，谈到孟德斯鸠（Montesquieu）的一篇文章。

无疑，这所高级中学对毕业生的要求比今天通常对学生的要求要高得多。维藤巴赫的人格——以及马克思的父亲和他未来的岳父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Ludwig von Westphalen）可能都对特里尔年轻的马克思产生过重要影响。马克思对他的老师们的政治观点很可能有自己的判断，这从下面的事实可以看出：他没有照惯例向另一位校长维图斯·勒尔斯（Vitus Loers）辞行。勒尔斯被委派“监督这所高级中学的政治情况”，他的反动倾向人所周知。

马克思可能是通过他的同学埃德加·冯·威斯特华伦（Edgar von Westphalen）同普鲁士行政区长官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这个高级官员的家庭建立起联系的。但也有可能在他父亲同州政府成员之间有着某种工作上的联系。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在1808～1813年是萨尔茨韦德尔（Salzwedel）专区区长，1816年以行政区首席顾问的身份调任特里尔。与首席专区区长（其次是地方行政长官）的薪金相比，他的收入由此减少。他第一次婚姻生下的儿子斐迪南（Ferdinand）则青云直上，于1850～1858年曾任普鲁士保守的内务大臣，而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再也没有得到升迁。对于复辟时代来说，他看来是过于进步了。马克思在与他的女儿燕妮（Jenny）（私自）订婚之前就同他非常友好。1841年，马克思将自己的博士论文《德谟克利特的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的自然哲学的差别》献给这位慈父般的朋友。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的母系祖先出身苏格兰贵族（其中有坎贝尔和阿盖尔家族［Campbel und Argyle］），他使马克思对莎士比亚（Shakespeare）熟悉起来。而且路·威斯特华伦似乎——不同于亨利希·马克思——对德国文学也有很深的理解。

马克思对美丽的燕妮·冯·威斯特华伦的爱得到热烈的回应，但由于社会地位和出身的不同，这种爱自然遭遇巨大的困难。马克思在动身去柏林之前向自己的父母——但没有向威斯特华伦家——宣布了订婚的消息。亨利希·马克思分享了儿子的爱慕，督促他去证明对于这位高贵、年轻小姐的爱是配得上的，立即争取稳定的职业。

无疑，卡尔·马克思在许多方面都受到他的特里尔出身和在那里所交往的人的影响。他的父亲和他后来的岳父都受到法国大革命和“法兰西时代”的影响。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甚至使卡尔·马克思对圣西门（St.Simon）和圣西门主义有了初步的认识。这个城市严重的经济困境对卡尔·马克思来说不是隐而不现的，对穷人的救济属于路德维希·冯·威斯特华伦的职责范围，而且往往与律师亨利希·马克思也有很大关系。后来马克思作为《莱茵报》的编辑一再地对摩泽尔地区的社会问题进行报道。他研究法学的兴趣有多大，我们不知道。不管怎样，他首先按父亲的愿望开始在波恩学习法学。在波恩的一年多少被人们忽略。之后，他转入柏林“劳动大学”（Arbeits university）。

[1]《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49页，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2版，第1卷，459～460页，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