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造星主和他的作品
1.不成熟的创造
在经历巅峰时刻之后,这个稀奇古怪的神话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或是说我做了这个梦,根据这个神话,或是说这个梦境,我自己所处的宇宙,或是说就是“我自己”,在数目惊人的创作品中,既不是早期作品,也不是后期作品,而是造星主的第一个成熟作品,但是和他后来的作品相比,我们的宇宙在很多方面还是不成熟。
早期的作品体现的是造星主在不成熟阶段的本质,在很多方面都远离了人类思想的模式,因此我无法描述。它们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我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造星主的创造数量和种类都非常惊人。但是我还是记得一些人类可以理解的蛛丝马迹,记录如下。
在我原始的梦境中,第一个宇宙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东西。在我看来,处在婴儿期的造星主,初试牛刀,玩笑之间,仅仅从自己身上物化了两个特性,就做成了他的第一个宇宙,它是一个简短的律动,除了声音,就是寂静。这个简单的击鼓声,就是一千个发明的鼻祖,造星主,带着婴儿期的神性热忱,将这个鼓声发扬光大,变成了许多变化无穷的律动节奏。通过思忖第一个宇宙简单的结构,他构思出了更精妙的创作。第一个宇宙在造星主心中激起的欲望是这个宇宙无法满足的。于是,婴儿时期的造星主让自己的第一个宇宙走到了时间的尽头。造星主创造了这个宇宙,他从超越这个宇宙的时间来审视它,它的所有经历都不是过去,或是将来,而是当下,但是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短短一瞬间。造星主平静地鉴定了自己的作品,接着就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开始了新作品的构思。
从他沸腾的想象力中,一个接一个的宇宙横空出世,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丰满,更精妙。在他的一些早期作品当中,他物化自己,但是他只关心这个物质的物理特质,而无视它的物理潜质。在一个早期的宇宙中,他所把玩的物理特质的模式产生出一个它们本身不具备的个体,一个生命。难道这本是它们所具备的?接下来创造出的那个宇宙中,真正的生命爆发出来了,这让人备感惊奇。从物理的角度来看,造星主理解这个宇宙的方式就像人类理解音乐。它由一系列的特质组成,不同的音高,不同的强度。处在婴儿期的造星主,对这个玩具大有兴致,玩得很高兴,他由此创造出无穷尽的主调和对位旋律。这是个冰冷精确的音乐世界,他远远还没有穷尽这种模式的精妙之处,他所创造的这种没有生命的音乐性作品为数也不多,但是其中一些作品却有悖造星主的初衷,开始彰显出自己独有的生命痕迹。它们的旋律中出现了造星主没有谱写的音符。造星主饶有兴致地观察它们,新的构想激发出来了,而他创造的东西——这个宇宙是无法实现他的构思的。于是他用一种奇特的方式完成了他对这个宇宙的构想,他把宇宙最终的状态和它最初的状态连接到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周而复始的循环。造星主从超越该宇宙时间的角度审视着他的作品,接着就把它放到一旁,又开始了新的创造。
在创造下一个宇宙时,他有意将自己的感觉和意愿投射其中,在他的授意之下,具备感知能力的心智应该体现出某种特质的模式和规律。他的本意是让这些生物齐心协力,一同营造出他为这个宇宙所构想的和谐,但是这些生物却想根据自己的形式塑造整个宇宙。这些生物拼命抗争,个个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惨遭失败时,它们痛苦不堪。这似乎是年幼的造星主从未经历、从未想到过的。他惊奇不已,兴致勃勃,在我看来,他几乎是带着残忍的快乐观看着他的第一批生物捶胸顿足、痛不欲生,它们你争我斗,相互残杀,整个宇宙陷入一片混乱。
从那以后,造星主开始重视他的生物所固有的生命潜力。在我看来,他早期在生命创造方面的尝试都出了差错,有时他好像厌恶了生物创造,转而又开始了一段时间的纯物理创造。
他早期的创作,都源自神性却依旧幼稚的想象力,就像小小的亮晶晶的水泡,一个个地冒出来,色彩华丽,尽得物理学的精妙。造星主早期创造的、有意识的存在体,它们有爱有恨,它们有欲望,有祈求,它们冒险进取,它们的生活抒情而悲壮。
许多早期的宇宙都是非空间的。虽然是非空间的,但它们依旧是有物理实体的。有为数不少的非空间宇宙都属于“音乐”类型。在这种宇宙中,空间是由音阶的高低和音调之间的不同来展现的,音阶是空间的维度,音调是空间的容量。生物个体之间展现出来的就是复杂多变的音调模式和节奏。它们的身躯由音调构成,在不同的音阶构成的维度上移动,这是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一种模式。这种生物的躯体是一个恒定的音调模式,和人体一样,也具有灵活性和一定的变化度。它们在音阶构成的维度上,也能像水池里的波澜一样,越过彼此的身体。虽然它们能够越过彼此的身体,但是它们也能扭打在一块儿,破坏彼此的音调组织。有一些甚至就是靠吞噬别的生物体生活。因为更为复杂的个体需要结合简单一些的个体来完善自己的生命模式。从固定的音调环境中,这些智慧生物能够操作其中的元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构建出音调模式的用具。其中一些是农具,服务于农业活动,相较于从自然界采集食物,农业活动收益更大,因此它们的食物更加充足。这种非空间的宇宙,相比于我们的宇宙,固然是简单贫瘠得多,但是它们的生活还是丰富多彩的,不单有农业,还有手工艺品,甚至还有纯艺术,这种艺术中包含了歌曲、音乐和诗歌的特点。哲学,毕达哥拉斯式的哲学,最早就是在这样的宇宙中诞生的。在我的梦境中,在造星主早期的作品中,时间,相对于空间而言,是更为本质的特性,几乎无一例外。的确,他最早期的一些作品完全是静态的设计,不包含时间这个因素。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方案,因为这一方案没有展示技巧的空间。这种方案完全排除了生命和智能的可能性,只能迎合他最早期的兴趣。
在我的梦境中,我发现空间是一个非空间宇宙中的非空间维度进一步发展得来的。这个宇宙的音调生物不仅能够上下移动,还能左右、前后各个方向移动。人类的音乐根据声音大小和音质的变化,不同的主题或是高昂奋进,或是委婉含蓄。同样的道理,在音乐宇宙中的生物,它们也能接近对方,或是远离对方,一直退到听不到对方声音的地方。通过平面的移动方式,它们游历四方,不断改变它们的音调环境。创造下一个宇宙时,造星主赋予这些生物真正的空间体验,它们平面移动的方式更为多变了。
造星主接下来创作的宇宙具有了多维空间特质,有欧几里得算法[1]宇宙、非欧几里得算法宇宙,还有体现了多种几何定理和物理定理的宇宙。有时,时间,或是时空是这个宇宙的基本现实,而各种实体不过是时间转瞬即逝的变体;但是在更多的时候,实体是基本,它们以时空的模式互相联系。有些宇宙中,空间关联的体系是无限的,而在另外的一些宇宙中,它又是有限的,但无边际。在一些宇宙中,相对于这些宇宙的原子物质构成,这些宇宙的有限范围是一个恒定值,而在另外的宇宙中,比如说我们自己的宇宙,这个有限范围则是通过“不断扩大”来体现的。还有的宇宙,它们的空间则是在“缩小”,这样的宇宙,也有可能拥有智慧共同体,它们的结局就是所有的部分碰撞融合在一起,最后消失成为一个没有维度的小点。
[1] 欧几里得算法又称辗转相除法,用于计算两个正整数a、b的最大公约数。其计算原理依赖于下面的定理:
定理:gcd(a,b)=gcd(b,a mod b) (a>b且a mod b不为0)
证明:a可以表示成a=kb+r,则r=a mod b
假设d是a、b的一个公约数,则有
d|a, d|b,而r=a-kb,因此d|r
因此d也是(b,a mod b)的公约数
因此(a,b)和(b,a mod b)的公约数是一样的,其最大公约数也必然相等,得证。
还有一些宇宙,起初会是膨胀,然后膨胀的过程会停止下来,接着就是收缩,收缩的过程中会出现完全不同于前期的崭新的物理活动。举一个例子:在有的情况下,重力会被反重力所代替。大块的物质会四分五裂,小块的物质互相排斥,四处散开。在这样的宇宙中,熵法则也会逆转。能量,不再是逐渐均衡地分布在整个宇宙,而是逐渐聚集起来,集中在终极的物质单位之上。我慢慢地开始怀疑我们自己的宇宙模式终结之后,就是这种逆转模式的宇宙,当然处于逆转模式的宇宙中的生命和我们绝对会有着人类无法想象的本质区别。但是这会是一个退步,因为我现在描述的是早期的更为简单一些的宇宙。好多宇宙在物理构成上是一种不间断的流质,其中生活着固体状的生物。还有的宇宙是由一个个的同心球面构成,球面上生活着各式各样的生物。还有些非常早期的创作品,处于准宇宙状态,是一个空洞的空间,其中零星分布着一些微小的能量中心。
有时,造星主会创造出一个没有任何客观物理本质的宇宙。这个宇宙中的生物彼此不能构成任何影响。在造星主的直接刺激下,每个生物体都构想出一个自己的物理世界,虽然是虚幻的,但是可靠实用,世界上充斥着自己的各种臆想。这些主观的世界,通过造星主精确的天才运算,互相联系在一块儿,成为一个完美的体系。
早期的宇宙中,各种各样的物理形式举不胜举,我不能一一叙述。总的来讲,每一个宇宙都比上一个宇宙更为复杂,体积也更为庞大,而它的终极物理单位的体积相对于整体宇宙的体积都是越来越小,种类却是越来越多。在生物种群方面,每一个宇宙中有意识的生物个体数量和不同的种群数也是越来越多,而且,相较于前一个宇宙,这个宇宙中觉醒程度最高的生物所达到的智能程度也更高。
从生物和心理的角度而言,早期的创作种类非常多元化。有的宇宙中的进化过程是我们所熟知的。一小部分的物种机缘凑巧,能够一路升级,进化出更为完善的个体特质和更为清晰的头脑。在有的宇宙中,物种的生物机能是固定不变的,如果还有进步,那也是体现在文化方面。有些宇宙的构成尤为让人费解,宇宙伊始之际就处在觉醒的最高阶段,造星主则在冷眼旁观它的意识一步步地衰退死亡。
有的宇宙伊始之际,只有一个低等生物,固有的非有机环境。这个低等生物分裂繁殖,体积越来越小,数量越来越多,个体特质越来越明显,觉醒程度也越来越高。进化不断进行下去,有的时候生物体的体积已经微小到不能容纳下智慧心智的器官结构。面临命中注定的退化,这些宇宙社会苦苦挣扎,不肯认命,造星主则在一旁观察着它们的一举一动。
有些宇宙的最高成就则是互不理解的社会组成的混乱状态,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精神模式,相互敌视。有的宇宙的高潮则是一个由不同智能组成的乌托邦社会,还有的宇宙则是一个复合的宇宙智能。
有时,造星主心意所至,创造出的宇宙中,每一个生物体的表现形式都取决于环境对其祖辈和它本身的影响,是必然确定的。而在有的宇宙中,每个生物体则有一定的主观决断能力——拥有造星主的一点创造力。在我的梦里,情况貌似如此。可是即使在梦中,我也疑心,在一个更高明的观察者看来,其实这两种情况都是必然确定的,同时又都是自发的,创造性的。
通常来说,造星主一旦制定了宇宙基本的原则,创造出了起始的状态,他就会静观事态变化;但有时他也会插手干预,或是通过破坏他制定的自然法规,或是通过引入新的紧急构成原则,或是直接启示影响生物体的心智,影响事态变化。他这样做的原因,有时是为了改善宇宙的设计,但是更多的时候,干预本来就是原始设计的一部分。有时造星主抛出一串宇宙,每个宇宙都是相互独立的完全不同种类的物理体系,但是事实上它们又是连在一起的,它们挨个都会迎来同一群生物。这群生物从一个宇宙移居到下一个宇宙之时,就会呈现出下一个宇宙的生理形态,以前的经历就成了模糊混乱的记忆。有时造星主还会用别的方式应用这种移居原则。有些宇宙之间并没有用这种方式连成体系,但是处在不同宇宙中的相对应的生物体之间会在体验方面或是在性情方面产生精神上的共鸣,这种共鸣的感觉虽然模糊却挥之不去。
很多宇宙的创造都采用了一种非常戏剧化的手段。我在前文中提到过,看到自己第一次生物实验以悲剧结束,还未成熟的造星主表现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快乐。在接下来的创作中,他也表现出了矛盾的情绪。从他无意识深处物化出来的物质表现出了他没有想到过的潜质,这种潜质阻碍了他意识层面的创造性方案,这时造星主的情绪当中固然有懊恼,但是也有意外的满足,仿佛就是没有上升到意识层面的饥饿感意外地得到了满足。这种矛盾的心理最终促成了一种新的创造模式。造星主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新阶段来临了,他将自己的精神体一分为二,其中之一是本质上的自己,寻求的是积极的创造,要创造出意识更加清明的、鲜活的精神个体;而另一个则是叛逆的、破坏性的、愤世嫉俗的精神体,除了蚕食其他生物的劳动成果的寄生虫以外,它不愿意看到任何生物存在。
造星主一次又一次地将他自己的两种情绪分开,分别物化成互相独立的精神体,让它们在一个宇宙中为了主宰的权力而互相争斗。有这样一个宇宙,由三个相互联系的小宇宙构成,这多少有点让人想起基督教的正统学说。在这三个小宇宙中,第一个宇宙的居民具备敏感、智慧和正直的特质,只是各自的程度不同。这些生物的灵魂受到了两种精神体的支配。“善良”的精神体规劝、帮助、奖励并且惩罚灵魂;而“邪恶”的精神体欺骗、诱惑灵魂,还在道德方面败坏灵魂。这些生物死亡之际就进入到另外两个次一级的宇宙中的一个,分别是一个永恒天堂和一个永恒的地狱。待在天堂即是永恒的喜悦,待在地狱即是受尽悔恨的折磨。
在梦境中看到如此粗野荒蛮的事情,恐惧之余又觉得难以置信。造星主在自己创造的生物身上安放了弱点,却又因此而严惩它们,虽然造星主还未成熟,可怎么能这样做呢?这样恶劣的神灵怎么能赢得万物敬仰呢?我试图使自己相信是我的梦境歪曲了事实,但是我无法相信,因为我肯定自己在梦中看到的这一面不是虚假的,在某种意义上它是真实的,至少是具有象征意义的。然而,看到了这样残忍的行为,我深感恐惧,同时又无比同情那些生物,但是我依旧要赞美造星主。
为了给自己的敬仰之情找一个理由,我告诉自己,这个让人敬畏的谜远不是我所能理解的,造星主明目张胆的残忍在某种意义上必定是合情合理的。也许只有不成熟的造星主才会这样残暴?待他成熟之后,就不会这样了?不!我深知,即使是终极版的宇宙,也会呈现出这样的残忍。会不会是我忽略了什么关键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恰恰能够为这种看似恶劣的行径辩护呢?难道说所有的生物真的只是创造力臆想出来的东西,折磨他创造的生物,就是在自我表述的探索中折磨自己?难道说即便是如造星主这样强大,在某些绝对的逻辑原则面前,也是有局限的,而绝对的逻辑原则之一就是半觉醒的精神体中那个背叛和悔恨之间牢不可破的纽带?自己的技艺有不可避免的局限,难道说造星主认可了这一点,然后应用到了这个奇怪的宇宙中?或是说我敬仰的只是“善良”精神体的造星主,而非“邪恶”精神体的造星主?或是说造星主将自己的精神一分为二就是为了逐出邪恶的那部分?
最后这种解释似乎可以得到这个宇宙进化史的佐证。因为这个宇宙的居民几乎都是智力低下、道德败坏的生物,因此地狱很快就人满为患,而天堂几乎是空空荡荡的,“善良”一面的造星主疼爱同情他创造的生物。因此“善良”的精神体进入到世俗空间,饱受折磨,以此拯救那些有罪的人。最后虽然地狱也不见得人烟稀少,但是天堂终于有了不少的居民。
那么,我所敬仰的仅仅是“善良”一面的造星主了?不!这虽然不合情理,但是我确信自己崇拜的是两面性合二为一的造星主,我崇拜他的善良,也崇拜他的邪恶;我崇拜他的温和,也崇拜他的可怕;我崇拜他人性的完美,也崇拜他那难以理解的野蛮残忍。我就像一个热恋中的人,面对爱人昭昭然的缺点,只会漠视,或是掩饰,我极力粉饰造星主的残忍,不但如此,我还引以为傲。是不是我的本性中也有残忍的东西?或是我模模糊糊地认识到了爱——众生中至高无上的美德,在造物主那儿也不是绝对的?
在梦境中,我一次次地遭遇到这个可怕的无法解决的问题。比方说,在一个宇宙中,这两种精神体就得以用一种新奇而且更加精妙的方式相互搏斗。在这个宇宙的早期,只有物理特质体现出来了;但是造物主的安排是,宇宙中的生命潜质会逐步得以体现,最初,生物体会出现在纯物理的物质中,然后逐步进化,一代代走向智能的、精神清明的阶段。在这个宇宙中,造星主甚至允许“善良”和“邪恶”这两种精神体在生物形成的过程中相互竞争。
漫长的宇宙早期,在数不胜数的物种进化过程中,这两种精神体互相争斗。“善良”的精神体着力于创造出更好的生物,身体组织更加严谨,个体化程度更高,对环境更为敏感,行为更加娴熟,更加洞悉这个世界、洞悉自己、洞悉他人。但是,“邪恶”精神体要阻碍的就是这一切。
每种生物的器官和组织,它们的整个身体结构都体现着这两种精神体的斗争。有时,“邪恶”的精神体设计出看似无关紧要却潜伏的致命特质,为的就是要它的命。这样一来,生物本质上就容易患病,体现出来即是体内寄居寄生虫,消化系统毛病,或是神经官能不稳定。有的时候,“邪恶”精神体会给低等的物种配上特殊的武器装备去攻击进化历程中的先锋队伍,让它们罹患上某种新的疾病,或是惨遭虫害,或是遭到自己种族中更为野蛮种群的攻击。
有时“邪恶”的精神体还会动用到更巧妙的战术,效果明显。“善良”的精神体发现了某个很有前景的装置,并且在它偏爱的物种身上从无到有精心培育出了某个新的器官结构,或是崭新的行为模式,此时,“邪恶”的精神体就会设法让这进化的过程过度发展。比方说,牙齿长得太大了,吃东西变得非常困难;或是保护外壳太笨重,机动性受到极大的影响;或是头顶上的角长得过于弯曲,以至于压迫到大脑;或是过于追求个性,危及到社会;或是社会性太强,压迫了个性。
这个宇宙中的世界在复杂程度上都远远超过了造星主以往的创造,但是这里的物种一个个或早或晚都是以悲剧收场。但是在这个宇宙中,有的世界里,有一个物种达到了“人类”的智力和情感水平。有了这两种能力,按理说,它应该可以避免遭受到可能的袭击。但是“邪恶”的精神体娴熟地曲解滥用了这两种能力。虽然在本质上,智力和情感是两种互补的能力,但是两者之间也会起冲突。这两种能力,或是其中的一种能力在夸大之后,就会成为过于弯曲的角或是过大的牙齿,也是致命的。有了智力,就能支配物理能量,还能拥有智力活动的敏锐性,如果没有情感的辅佐,智力就有可能引发灾难。拥有了支配物理能量的能力,经常会产生对权力的狂热,就会导致社会的两极分化——权利群体和奴役群体。智力活动的敏锐性走向极端,即是分析思维和抽象思维的狂热,就会完全忽视智力活动不能解释的东西。而感情,如果没有了智力活动的批判和日常生活的约束,则会溺死于白日梦中。
2.成熟的创造
我的宇宙体验经历了巅峰时刻之后,前文讲过的神话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在这个神话中,造星主最终进入一个全神贯注的冥想阶段,他的本质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他的创造活动随之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他用全新的眼光审视以前的作品,一个都看不上眼,虽然很不耐烦,但是还是对过去的作品怀有一丝敬意。一个崭新的构思在他的脑海里蠢蠢欲动。
他此时创造的宇宙中就包含了你我。在创作这个宇宙的过程中,他的技艺更加精湛,动用了以前创作中使用过的多种原则;他将各种东西织就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比以往任何宇宙都要精妙广阔的空间。
他此次创作的心境也不同于以往。在以往的创作当中,他总是有意识地物化了各种物理、生物和生理方面的原则。可是,正如我们已经讲过的那样,从他晦涩难懂的本体深处物化出来的原始本质和他自己智力活动的目标之间总是存在冲突。这一次,他处理创作媒介时更加谨慎小心。他从自己隐藏的内心深处物化出原始精神“材质”,用于创造他的新型生命;他秉着理解的态度,更加尊重材质的本质和潜力,但并非有求必应,造星主尝试着把这种材质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以人类形态学的方式讲述宇宙的创造精神体可以说是幼稚之极。如果有这样的精神体存在,他的生活必定是迥异于人类的思想,是人类完全不能理解的。但是此处我不得不用这种幼稚的象征手法继续我的讲述,虽然生硬呆板,走样变形,但还是多少反映出了一些真相。在这之前,他所创造的宇宙的历史终结之时,他就超越这个宇宙的时间,纵观这个宇宙的所有历史,但是在宇宙历史进程的过程中,他只能依照时间顺序,先创造出早期的历史,再创造后期的历史,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但是这一次,他不再受时间先后的限制。
虽然造星主创造的就是我生活的宇宙,但是从不同的视角看过去,我吃惊不小。历史事件不再是我们熟悉的始于物理大爆炸,然后走向最后死亡的顺序。我所处观测点的时间不在我们宇宙的时间之中,而在其外。我所处观测点的时间是造星主特有的时间。造星主创造行为的顺序完全不同于我们历史发展的顺序。
最初,他从自己存在体的深处构思出一种既非精神又非物质的东西,这种东西有着丰富的潜质,特点突出,微光闪烁,给他的创造想象提供了很多提示。面对这么好的材质,他沉思了很久。这种媒介当中各部分相互依存,关系相当微妙;这种媒介中的各个部分,各种特质互相交织渗透;这种媒介当中,每一部分似乎对其他部分都施以影响;这种媒介的整体正好是各个部分的总和,而每一部分都渗透到其他部分,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这种宇宙材质当中,每个个体精神既是绝对的自我,又是整体中及其微小的一部分。
造星主大刀阔斧之下,这个最为微妙的媒介成形了,出现了一个宇宙的大致形状。接着他又塑造出一个不确定的非几何原理的时空;一个不成形的物质体,没有明确的特质,也没有明确的方向,也没有错综复杂的物理法则;一个构思更为清楚的生命轨迹,一个更为壮丽的智能探险;一个令人称奇的最高点和神志清明的桂冠;最后这一部分在我们的宇宙时间中出现得最晚,但是在造星主创作的过程中却是比其他的事件都成形得早。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最初的材质就显现出了能够造就这种精神体的潜质。所以在创作的最初阶段,造星主忽略了作品的物理细节,忽略了宇宙的早期历史阶段,而醉心于打造生物体的精神最高点。待他准确无误地勾勒出了宇宙精神的最高觉醒阶段后,他才勾勒出指引到最高阶段的各种心理趋势。当他完成了精神成长过程中种类繁多的各种主题的草图之后,他才转移注意力,开始打造生物进化,还有精细复杂的物理和几何。物理和几何最能激发出宇宙精神体更为精妙的潜质。宇宙精神体已经有了大致的形态,在他研究几何学的同时,造星主还不时地修改细化精神的最高点。直到宇宙的物理和几何形式都完成了,造星主才赋予精神的最高点完全具体的个体状态。
看到造星主忙于塑造无数让人心酸的个体生命,塑造人类、类鱼类生物、鹦鹉螺类生物,还有所有其他生物的命运,我敢肯定,他这次对待这些生物的态度大不同于以往。他的态度既不是冷淡,也不是那种简单的爱。他是爱它们的,但是看起来,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要拯救它们摆脱有限之结局的愿望,也不愿帮助它们摆脱环境残酷的影响。他爱它们,但是不再怜悯它们。他看见了它们各自的美德源自它们的局限性,它们琐碎的特质,还有它们挣扎在昏庸和清明之间的平衡。帮它们摆脱这一切,就是抹杀它们的存在。
最后,造星主给所有的宇宙时代一一润色,他凝视着自己的作品,还不错。
带着充满爱意的批判眼光,他审视着我们的宇宙,它无限的多样性,还有它短暂的神志清明时刻,我感觉他突然之间对自己创作的生物有了敬意,或者说是他自己分娩出的生物。它虽然不完美,只不过是自己创造力臆想出来的东西,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但是造星主知道,从某种意义而言,这个生物比自己真实。除了这具体的辉煌,除了是一个抽象的创造力量,他又是什么呢?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他创造出来的这个东西胜过于他,是他的老师。他凝视着他最可爱、最精妙的作品,他感到欢喜,甚至感到敬畏,它给他造成的影响改变了他,他的意愿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深沉。他辨别它的良莠,而他自己的洞察力和技能成熟了。至少迷惑不解、肃然起敬的我是这样看的。
但是,渐渐地,作品又无法满足造星主的期望。他依然珍惜它的可爱,但是已经有了不满。接着,他怀着既尊重又不耐烦的矛盾心情,把我们的宇宙和其他的作品放在一起。
他再次坐下来冥想,又一次涌起了创作的激情。
造星主接下来又创作出许多的宇宙,我却只能闭口不谈了,因为这些宇宙在很多方面都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围。它们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只知道这些宇宙中有很多我不理解的东西,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征难以置信地体现了我所经历的准则。但是它们最为新鲜的独特之处,我完全不能理解。
所有的这些宇宙,和我们的宇宙一样,都是无比广大精巧;和我们的宇宙一样,它们也是拥有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只是形式各异而已;但是在这些宇宙中,无论它们的物理世界对精神成长是多么关键,相较于我们的宇宙,它们的物理世界都更为透明,更为虚幻。在一些宇宙中,甚至精神世界也是如此,但是这些宇宙的生物体很少被各自精神成长过程中的不透明度所欺骗,它们对内部的整体性更加敏感。
在所有的宇宙中,造星主想要企及的目标就是存在的丰富、优雅、深沉与和谐。但是我并不知道这些词具体指代的是什么。我认为,就像我们的宇宙一样,在一些宇宙当中,造星主是通过进化过程来达到自己的目标,进化过程的桂冠就是一个觉醒的宇宙智能,这个宇宙智能集中了该宇宙存在的全部财富,并且通过创造性活动来增加这份财富。在有些宇宙中,目标达成非常容易,宇宙中的生物也没有遭受多少苦难,而我们的宇宙达成目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浪费了许多无谓的生命,令人心酸不已。但是,还是有很多宇宙和我们一样普遍经历了深重的苦难。
成熟的造星主又创造出很多奇特的时间形式。后来的一些宇宙中出现了二维或是多维时间,它们的生活就是这个时间“领域”或是时间“空间”中某个维度上的时间序列。这些存在体感知它们宇宙的方式非常奇特。短暂地生活在一个时间维度上,每个存在体每一时刻都会看到一个同步镜头,虽然并非全景而且模糊不清,却是这个时刻其他维度上宇宙的真实“横向”取景。在一些宇宙中,生物可以生活在这个宇宙每一个时间维度上。在造星主的安排下,整个时间“空间”中所有生物无数个自发的行为彼此匹配,构成一个横向的进化协调体系,这个体系很精妙,是早期试验中那种预先设计好的协调无法比拟的。
有些宇宙中,生物只有一次生命,是一种“Z”形的生命轨迹,根据该生物所做选择的性质,它将会生活在不同的时间维度当中。坚强或是品行端正的选择生活在这个维度方向,懦弱或是品行不端则生活在另一个维度方向。
有一个宇宙复杂得难以想象,当一个生物面临多个选择时,它会全选择所有的选项,这样一来,就有了许多不同的时间维度和不同的宇宙历史。在这个宇宙的进化历程中,每一个阶段都有许许多多的不同的生物,而每个生物在每一时刻都面临着许多可能的道路,如此结合起来,这个宇宙每个阶段、每一时刻都会产生无数个小的宇宙。
有的宇宙中,生物体能够从多个空间视角,甚至是从所有可能的空间视角来感知整个物理宇宙。能够从所有可能的空间视角来感知宇宙的生物在感知的空间范围上是一致的,它们的不同体现在洞察力上。洞察力取决于个体的智力才能和性格。有时这些生物体不仅具有全方位的感知力,还具有全方位的决断力。它们能够在空间的各个地方施展拳脚,当然,根据个体不同的智力才能,它们在力度和准确性上会有差异。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是非实体的精神体,就像是博弈的棋手一样在物质的宇宙中奋斗,又似特洛伊平原上的希腊诸神。
有的宇宙中,虽然有物质这一方面,但是不存在我们所熟悉的成体系的物理世界。存在体的实体感受完全取决于相互之间的影响。每个个体都发出潮水般的感觉“图像”,心智之间相互影响的心理法则决定了这些图像的性质和结果。
有的宇宙中,感知、记忆、智力活动,甚至愿望和感情产生的过程都完全不同于我们,因此它们的智能形式也和我们完全不同。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这些智能的一些东西,但只是感觉而已。
我在此得说一说关于它们智能中一处特别让我吃惊的地方。关于它们基本的智能结构,以及由这些结构组成的智能模式,我是一无所知,但是有一处地方,虽然只是在我眼前转瞬即逝,我却理解到了。它们的生活和我迥异,但是有一处和我相似。这些宇宙生物,都比我高级,造星主赋予它们更多的东西,它们面对存在的常态正是我孜孜以求的。即便是在痛苦和悲伤之中,即便正在修炼自己的品行,即便正处在无比的遗憾当中,它们也总能以喜悦的心态面对命运。也许我的整个宇宙或是超宇宙的经历当中最让人吃惊也是最振奋人心的就是发现我和完全不同的存在体之间在纯精神方面还有这种相似之处,还有互相能够理解的地方。但是我很快就发现,关于这种联系,我不知道的东西还有很多。
3.终极宇宙和永恒的精神体
在我的梦境中,造星主创造出了更多的宇宙,一个比一个精妙,我继续关注着他的作品,但这些宇宙都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我精疲力竭,痛苦不堪。从他澎湃的想象力中,一个个的宇宙诞生了,每一个宇宙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无限多样化的精神体,这个精神体达到巅峰时刻时,都比上一个精神体的觉醒程度更高,而对于我,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加难以理解。
最后,在我的梦境中,造星主创造出了他的终极宇宙——最为精妙的宇宙,而在这之前的都是尝试性的准备工作。这个最后的作品包含了它前辈们所有的精华,除此之外,它还拥有更多的东西。就像是交响乐的最后一个乐章,它的主旋律在气势上肯定容纳了前面乐章的精华,但是绝对不会止步于此。这个比喻远远没有勾画出终极宇宙的精妙和复杂程度。慢慢地,我不得不相信终极宇宙和它之前宇宙的关系就像是我们的宇宙和单个人类,甚至是单个原子之间的关系。我之前所观察的每个宇宙不过是一个纲目下的案例,或是一种物质中的一个原子。这些“原子”宇宙中的生命和终极宇宙中生命的关系就像是一个脑细胞和人的大脑之间的关系。虽然它们之间的差异如此悬殊,但是我还是感到了精神惊人的同一性。总之,最终的目标都得以洞察,就是要创造共同体和具有创造力的清晰智能。
我竭力要一睹终极宇宙的芳容。我看到了多种多样的个体构成的共同体,我看到了它的世界的精妙之处,也看到了它灵与肉的精妙之处,它的共同体已经觉醒,达到了完全自我了解和相互洞悉的程度。但是当我悉心倾听它无数世界精神体内心的音乐时,我听到的不完全是无法述说的快乐,我也听到了不可抚慰的悲伤。有的终极存在体不只是在受苦受难,它们是在黑暗中受苦受难。虽然拥有洞悉一切的能力,但是它们的能力不能开花结果。它们没有视力,它们承受着低等精神体体验不到的痛苦。作为一个低等宇宙虚弱的精神体,我承受不了这样激烈的痛苦体验。在恐惧和怜悯的痛苦中,我捂住了心灵的耳朵。虽然卑微,但是我还是对着造星主喊出了我的反抗声音——任何永恒绝对的荣耀都不能弥补生物体所承受的这种痛苦。虽然我窥见的痛苦不过是金色挂毯上面几缕黑色的丝线,为的是让挂毯的成色更加丰满;虽然除了我所窥见的痛苦之外,都是一片极乐世界,但是我还是要大声呼喊出来:觉醒的精神体不该遭受这样的痛苦!我想知道,是怎样残忍的恶意才会这样对待这些辉煌的存在体?它们不仅饱受折磨,而且还被剥夺了最大的慰藉——它们被剥夺了冥想和赞美的快乐,这可是完全觉醒的精神体与生俱来的权利。有那么一段时间,我自己,作为一个低等宇宙的集体智能,面对我的宇宙中小小成员的郁闷和痛苦,镇定自若,认为这些呆滞的存在体所受的痛苦比起我能为现实所贡献的神志清明而言,实在是小小的代价。在终极宇宙中,这些饱受折磨的个体,比起绝大多数快乐的生物来说,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少,但是在我看来,它们就是我,站在宇宙精神高度的我,而非那些虚弱的、朦胧的,为了造出我,曾经贡献出自己迟钝的、悲伤的存在体。我无法忍受这一点。
虽然看得很不清楚,但是我还是看到了终极宇宙可爱完美的结构。虽然其中也有郁闷和痛苦,对于遭受痛苦郁闷的个体而言,这是无比残酷的,但是,这些郁闷和痛苦最终还是促进了宇宙精神本身的清明。从这个意义而言,这些个体的悲剧还是值得的。
但是这什么都不是。因为同情和激烈的反抗,我流下了热泪。透过我的眼泪,我似乎看见终极完美宇宙的精神体站在她的造物主面前。看到她,赞美冲走了我的同情和愤愤不平。造星主——那股暗力量和清明的智力,看到了自己作品中具化了的可爱,他终于达成了心愿。
但是对于我而言,这神秘遥远的完美什么都不是。我同情那些饱受折磨的终极存在体,我感到了人类的羞耻和愤怒,我鄙视非人类的完美中与生俱来的快乐,我渴望回到我的低等宇宙,我渴望回到我自己人类的挣扎中的世界,我要在人类的世界中和我自己半动物的同类一起肩并肩站在一起,和黑暗的势力做斗争。是的,抗争这位冷漠无情,无法征服的独裁者,他脑中只有那有知觉的世界,那饱受折磨的世界。
我公然反抗,摔门上闩,封闭了独立自我的小小暗室,可是刚关上门,暗室的四壁就在不可抑制的光线下轰然倒塌,我的眼睛在不堪忍受的强光之下再次灼伤了。
再次?不。那次一样耀眼的亮光,也是以失明收尾,那次我似乎是展翅向造星主飞去,但是被可怕的亮光打了下来。但是现在我更清楚地知道了是什么压倒了我。我的确是站到了造星主面前,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造星主不仅仅是创造性的、有限的精神体,他还是永恒的、完美的精神体,包含所有的东西,所有的时间,无始无终地思索着他所包含的无尽的、多种多样的群体。在现在的我看来,将我淹没,把我打下来,让我盲目崇拜的亮光不过是一道永恒的精神穿透一切的体验的微光而已。
在痛苦和恐惧中,我默认了,我甚至还赞美,我感到了,或者说我似乎是感到了永恒精神体的某种秉性,他在本能的、无始无终的视野中理解了我们所有的生命。没有怜悯,没有提供救赎,也没有亲切的援助。或者说,有爱,也有怜悯,但是冷漠的狂喜掌控了爱和怜悯。我们支离破碎的生活,我们的爱,我们的愚蠢,我们的背叛,我们无望而英勇的抵抗,这一切都被一一剖析,评估,然后就被放在一旁。永恒的精神体也经历了我们经历的一切,它完全理解,它洞悉一切,它深切同情,它甚至还感到激情。但是同情不是永恒精神体的终极秉性,思索才是终极秉性。爱也不是绝对,思索才是绝对。虽然其中有爱,但是精神体的秉性中也包含着恨,看到恐惧,他会有残忍的愉悦,看到美德的衰败,他会感到欢喜。精神体的秉性中包含了所有的情感,但是都处在思索狂喜的掌控中,这是一种冷静、明了、透明的狂喜。
这就是我们所有生命体的结局——得到科学家,不,是艺术家的鉴定!但是我依然崇敬!但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我说永恒精神体的秉性就是思索,这样说,我将它归于一种有限的人类体验,一种情绪;这样就安慰了我自己,即使只是一种冰冷的慰藉。但事实却是,永恒的精神体难以形容。不管说什么都不是真切的。甚至于没有足够的理由将它称为“精神体”。但是不将它称之为“精神体”也是错误的,因为不管它是什么,它包含的只会比精神更多,而不会比它少,它的含义只会多于人类赋予这个词的任何意义。从人类的层面,甚至是宇宙智能的层面,这个“更多”,瞥上一眼,看不清,让人痛苦,是一个令人敬畏的迷,让人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