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外的赏识
宾夕法尼亚州的州长威廉·凯思爵士当时也在纽卡斯尔。当我的回信被送到时,我的姐夫正跟州长在一起,就跟他谈起了我,最后还把我的信给州长看了。州长读完信,问了我的年龄,十分惊异,说从我身上看到了成功的潜质,应当给予鼓励。他说费城的印刷店质量不高,假如我能在那里开业,一定会成功。而且,他愿意为我招揽公家生意,并在他的职权范围内尽量帮助我。这些话都是以后在波士顿见到姐夫时听到的,当时我对此一无所知。偶然一天,我和凯默尔像往常一样在窗边干活时,看见衣着华丽的州长和另外一位绅士(后来得知是纽卡斯尔的富兰奇上校)穿过大街冲我们走来,接着就听到了敲门声。
凯默尔立即跑下去开门,以为是来找他的,但州长表示要见的是我。上楼后,他用一种我十分不习惯的谦虚而又彬彬有礼的态度向我问好,说愿意与我相识,还责怪我为何初来费城没能让他知道。接着,他邀我一同前去酒馆,说本来就打算同富兰奇上校到那里就餐,并尝一尝上等的白葡萄酒。我受宠若惊,而凯默尔则呆若木鸡。就这样,我跟着州长出去了,我们来到了第三街拐角处的酒馆。喝酒时,州长一直劝说我自己开业,并指出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两位大人物都向我保证会竭尽所能帮我招揽公家生意。但我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即我父亲在这方面可能不会支持我。听到这些话,州长立即要我捎一封信给我父亲,信里他会向我父亲阐述开业的种种益处,他确信自己能说服我父亲。当下,我便决定带着那封信乘坐下趟第一班船返回波士顿。当然,这段时间我必须保守秘密,于是像平常一样在凯默尔的店里工作,州长则隔三岔五地接我去就餐——这让我深感荣幸。你想象不到他是多么和蔼、亲切、态度友好地跟我交谈。
大约在一七二四年四月底,有一趟去波士顿的船,我便借口探望父亲而向凯默尔辞别。临行前,州长交给我厚厚的一封信,信中全是在讲我的好话,并全力推荐我在费城开业,指出这将使我兴旺发达。我所乘坐的船在进入海湾时不幸触了礁,船被撞出了裂缝,海上风大浪急,船舱里进了水,我们不得不连续不断地往外排水。就这样航行了两个星期后,我们平安抵达波士顿。这时,我离开波士顿已经有七个月了,亲友们对我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姐夫既没有回来,也没有写信告诉他们我的情况。我就这样不期而至地站到了大家面前,让他们大为吃惊,但同时我也看到了他们是多么的开心,还为我接风洗尘,只有哥哥例外。
我到印刷店去看他时,身上的穿着比给他当学徒时考究多了:一身崭新的绅士服装,胸前佩戴一块怀表,口袋里装着五英镑的银币。他只是勉为其难地接待了我一下,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后,就转身去干他的活了。工人们则纷纷向我打听我去了哪里,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我是否满意等。我竭力称赞那个地方以及我在那儿生活得如何幸福,并明确地表示还要回到那个地方。还有人问我费城的钱长什么样子,我便从兜里掏出一把银币给他们看,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奇观,因为波士顿的钱是纸币。然后,我又给他们看了怀表,最后(哥哥的脸上依然阴沉愠怒)我给他们留下一些买酒钱,就离开了。这次造访显然严重地打击了哥哥,当后来母亲提出要我们兄弟俩和好,今后更要情同手足并相互依靠时,哥哥说我在他手下面前严重地冒犯了他,他是永远不会忘记我的过错和原谅我的。不过,他错了。
父亲很意外地收到了州长的来信,但他几天内都未提及此事。
姐夫回来后,父亲就把信给他看了,问他是否认识这位州长,并向他打听那是一位什么样的人。最后,父亲谈了自己的观点,认为这人一定考虑不周,否则不会让一个还差三岁才成年的孩子去开业。姐夫则十分赞同这项计划,但父亲最终还是否决了它。接着,父亲给州长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信,感谢他对我善意的帮助,同时拒绝了他帮我开业的好意。因为在父亲看来,我还太小,根本无法承担此项重任,何况开业的费用也过于巨大。
那时,我的朋友柯林斯在邮局工作,当他听到费城的情况时十分兴奋,决定也要到那里闯一闯。在我等待父亲做决定期间,他已经从陆地出发到罗德岛去了。他把收集到的许多数学和自然哲学书留了下来,让我把这些书连同我的书一同带到纽约,他在那里等我。
父亲虽然不赞成州长的计划,但还是十分高兴我能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获得大人物的赏识,而且也十分欣慰我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靠着勤奋和细心打理好自己的生活。因此,当他看到我和哥哥之间已经没有和解的余地时,便同意我重返费城,并嘱咐我要尊重当地人,切忌讽刺和诽谤,在他眼里我总是乐于那么做。他还鼓励我,只要不断地勤奋和节俭,我在二十一岁时差不多便能积蓄足够的开业资本了。到了那时,如果剩下的部分差不太多,父亲表示会帮助我。除了从父母那里得到的一些小礼物,这就是我这次回去所收获的全部。不过同上次离开所不同的是,当我登船重返纽约时,我得到了他们的同意和真诚的祝福。
帆船停在罗德岛的新港,在那里,我探望了兄长约翰,他早已成家并在那里定居多年。约翰热情地招待了我,从小到大他总是那么疼爱我。他有一个叫维龙的朋友,住在宾夕法尼亚,这人欠他三十五镑,约翰希望我帮他讨回来并替他保管,直到他通知我如何汇寄给他。于是,他给了我一张汇票,但这件事后来带给我许多不便。
在新港,我们的船上又多了不少到纽约的旅客,其中有两个结伴而行的年轻女子,还有一个不苟言笑的管家模样的教友会妇人以及她的随从。我表示十分乐意为她效劳,这给她留下了好印象。因此,当她看到在那两个年轻女子的引导下,我和她们的关系日渐亲密起来时,她将我拉到一边对我说:“年轻人,我看你身边既没有朋友,又不谙世事,不懂得年轻人容易上当的把戏,十分替你担忧。相信我吧!那两个年轻女子不是什么好人,我从她们的举止中就可以看出来,如果你不提高警惕,她们就会给你设下陷阱。你跟她们素昧平生,出于对朋友的关怀,我建议你不要再和她们来往。”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那两个女孩子有坏人的迹象,她就用她所观察到的一些我不曾注意的事来奉劝我。我感谢她的提醒并答应照她的话去做。当我们到纽约时,两个女子告诉我她们的住址并邀请我去看望她们,但我回绝了,这么做显然是对的,因为第二天船长就发现有人从他的舱房里偷走了一只银勺和其他一些东西。船长知道那两个年轻女子是妓女,就拿到了搜查证去搜查她们的住所,最终找回了失窃的物品,并使那两个女贼受到了惩罚。在整个航行过程中,虽然我们的船有惊无险地避开了一块海底礁石,但我想能避开那两个女子对我来说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