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之剑指江山(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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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荷衣莲骨 博天定宿命(3)

虞锦垂眸,没有再问下去,或者虞展石的态度已经算是明了。

走出房门之前,虞锦似是不经意地说道:“父亲,明日便是虞志的头七,我想去他的墓前祭奠一番,父亲可要一起去?”

虞展石似是完全没有料到虞锦会这般说,稍稍一顿,旋即才应道:“去,去,为父自然要去。”

次日,虞志墓前。

虞锦虽是以祭奠为名而来,却始终站在丈远处,冷眼看着老泪纵横的虞展石和伏在墓前哭泣的段丽华,一言不发。

虞屏打发雁儿来说身子不适后便未曾跟来,虞展石似是习以为常,只让人唤来一直给虞屏瞧病的大夫进府给虞屏诊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倒是段丽华脸上浮起一抹怪异的笑,颇有一番不以为然的意味。

段丽华伏在墓前哭得伤心欲绝,又数落起虞锦杀死虞志的滔天大罪,听得多了虞锦便有些心烦,虞展石看见虞锦微蹙的眉头,赶紧让人将段丽华扶回车厢里。

见虞锦走近,虞展石抚着墓碑痛惜地说道:“可怜志儿才这般年纪,便遭了这样的祸事……”

虞锦看了眼墓前新土翻动的痕迹,知道必是断曲前日所为,说道:“父亲说虞志喜欢我的匕首,那日我没允,现在想来实在有些不该,父亲让人将墓挖开,我亲自将匕首放进棺木内,也算是成全他的心愿。”

虞展石面色一僵,然后说道:“此话差矣。锦儿,你怎么如此糊涂?都说入土为安,哪有再挖开坟墓惊动得他不得安息的道理?”

虞锦正视虞展石,面色沉静,眼神却灼灼发亮,说道:“父亲还想再瞒我多久?我如果连这是座空墓都不能知晓的话,我怎么配做乾坤门的弟子?父亲如若告诉我实情,也省得我费些周折再去查探,也不必查出些什么有的没的让人颜面无光。”

虞展石面色终是变了几变,低声说道:“对,这确实是座空墓。”

“那虞志呢?他究竟有没有丧命?”

虞展石看向段丽华所在车厢的方向,似是有所顾忌,声音越发低不可闻,说道:“志儿没有死,他在,他在……”

虞展石话音未落,车厢内突然传来丫鬟元梅的惊叫声,虞锦迅疾闪身过去,掀开车帘才发现段丽华手握匕首插在自己胸口意图自尽,元梅死死拉住她的手,两人身上沾染的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虞展石扑过去劝慰段丽华,又气又怒地斥骂元梅不小心看护,并急忙命人驾车赶回府中请大夫医治。

虞锦并未跟着回府,而是又去了段无妄所藏匿的府邸,本想问清楚那日后院出现的小厮究竟是谁,还有就是拿着金色羽箭号令锦卫的人又究竟是谁。她虽怀疑虞屏不是在佛堂中祈福,但是昨晚虞屏经过廊柱时,自己并未嗅到她身上有任何气味,号令金色羽箭、击伤程衣的人,必定不是她。但是,那人却极有可能藏匿在佛堂内,否则那迷香又怎么可能会在虞屏的佛堂内断了踪迹?

虞锦照旧从原路潜进那座朱门府邸,只是在进府的刹那便感觉到一股异样气息,四下环顾,虽与那日一般宛若空府不见任何人的踪迹,但凭着敏锐的直觉,虞锦知晓藏匿在暗处的绝对不是上次那批隐卫。因怕露出踪迹,虞锦仍沿着府墙疾步闪进了靠近东侧的书房。

书房内静谧无声,却似是被人暗地里搜查过,书籍杂物已然被翻动过,只不过书桌上仍旧端端正正放了几封信笺。虞锦心下生疑,于是抽出信大略一阅,皆是誉王段无妄与朝臣结党营私的来往书信。虞锦知定是有人栽赃于誉王,否则依着段无妄的脾性,即便撤走时如何匆忙,也断不会留下任何信件授人以权柄。

远处传来一阵喧嚣之声,虞锦心下一凛,拿起那几封书信从书房后窗跃出,并未急着离府,而是飞身踏上书房的房顶,借着雁灰色光泽的砖瓦掩身其后,紧紧贴伏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以最有利的视角观察着府邸内的任何动静。

果不其然,府门处有一队官兵浩浩荡荡地冲进来,虞锦认出为首的便是督律司卿郑岷,他指挥手下将全府包围起来仔细搜查每个角落。虞锦通过虞展石之口已经对郑岷有所了解,她感兴趣的是郑岷身旁那位身着金色裹边黑袍的男子,二十五六岁年纪,龙章凤姿气质超然,负手而立,潇洒自如,眉目间存着分分的不耐,浑身散发着沉郁压抑的气息,令人不敢相视。

所以,郑岷站在他的身侧分外不安,一边打量他的面色神情,一边用袖子不断地去擦拭额角的汗。

派去搜查的人很快过来回禀,并未搜到任何信物,郑岷有些吃惊,于是顾不得其他,忙又问道:“有没有搜过书房?可曾搜出任何证物,比如信件……”

那身着黑袍的男人面色阴沉不定,缓缓开口说道:“郑大人,可是你说誉王藏匿在这座府邸内,事关重大,又牵扯朝臣遇袭之事,父王才命本太子与你一同过来察看,如今却什么都没有搜到,你待如何向父王交代?”

郑岷汗如雨下,脸色骇得青白,惊恐地说道:“微臣收到密报,说誉王就是藏匿在这座府邸内,书房内还藏着誉王与朝臣结党营私的信件,密报确信无误,微臣这才斗胆呈禀皇上,微臣也没有料到……”

虞锦心下一凛,刚才已经猜出那男子身份不凡,不想竟是当朝太子李润。

太子李润厉声喝道:“无事生非,陷害忠良,依本太子看,你这督律司卿是不必做了……”

郑岷慌忙跪伏在地哀求着李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李润的目光落向何处。贴伏在屋顶上的虞锦,明知李润看不见自己的身影,却依旧震撼于他的目光,温和平静下却酝酿着汹涌如潮般的凌厉气势,如刀将人寸寸切碎。

李润离开后,郑岷还不死心,又带着人将府内外搜了个遍才愤愤离去。

虞锦从书房屋顶上跃下,沿着府墙翻越出去,落地后,轻轻掸了掸自己的衣角,拍了拍手,往西街方向走去。

在十几丈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厢内的人沉声问道:“平生,可看清楚了?”

站在马车外的白净小厮,皱了皱眉,一脸苦恼地说道:“太子,隔得太远,只看得出是位女子,看不清面容,要不要平生追上去看看?”

“算了,你不是她的对手。”李润顿了顿,终是说道,“要不是我站着的位置,正看得见湖水中屋顶的倒影,我也不会察觉到她藏身在屋顶上。”

“太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虽不知那锦卫如何会生出这样的事端,不过平生倒不信誉王会有反意,胆敢潜进阳城作乱。可是皇上既然恩准郑岷与您一同来此查探,必是已经相信那些奸妄佞臣的谗言,要将誉王绳之以法。这次虽然没有抓住誉王的把柄,可郑岷办事不力,牵连上了太子,回头皇上迁怒于您,这可如何是好?”

“糊涂。如若父皇真的相信谗言,要将段无妄法办,又怎么会让我一同前来查探?”

平生喜道:“太子的意思是说,皇上是看中您办事稳妥,公正廉明,料定郑岷不能在您面前做出手脚陷害誉王,所以才让您一同前来?”

随着马车驶远,太子李润与平生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藏匿在暗处的虞锦缓步走出来,心下却更是惊疑不定,为什么她始终觉得太子李润不似表面这般温和从善,即便他是奉圣命以维护誉王段无妄的名义而来,可是又为什么会在听见督律司的人说在书房内没有搜到任何信件时,眼底划过的诧异尤甚过郑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