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嫫阿妞

一

从大西南的群山 从金沙江的两岸

从嘉陵江的左翼 从大渡河的右翼

从六千前的波西遗址

从五千五百年前的营盘山遗址

在岷江上游 起身

以凌空飞翔的鹰的手势

二

一条文明的河流 与我顺势而下

一地灿烂的阳光 在我额头飘扬

一方明媚的索玛 靠向佳支依达

三

一江是指路的颂词

一腔是归祖的顶礼

一方是美丽的膜拜

四

那个迎风生长沉默和箴言的佳支依达

那条接天长满美丽传说的火史山梁子

在千年之前 在万年之后

艳如荞花洁如荷莲的美神

依然用鲜亮的语言 在佳支依达驻扎

五

一颗挂在古侯谱系树上生长的果实

可以让所有远道而来的路人 在佳支依达

在甘尔普铁家族 可以温暖地靠在家谱中高枕无忧

在父子连名的谱系里成群结队

日渐成长 在彝人世俗的山头迎风而动

六

在那些寒风凛凛的夜晚 介施瓦拉再厚

也无法感受阳光遍布的山脉

在那些风雪厚重的年代 火塘柴火再旺

也温暖不到火史山梁子 风寒地冻的时代

只有美丽的甘嫫阿妞 被歌谣风化为溢满芳香的名字

被后人摘下 在接近岁月的嘴边

混为彝人朗朗的母语 喂养在南高原阴霾的天空下

唯有那半截控诉的手指 在记忆的伤口

依然流着泪水 地老天荒的忠贞

历久弥新的美神 一切都由美生发为灵所赐

七

蜜蜂飞过的地方 鲜花的芬芳弥留

羊群走过的山路 蹄印留在了后头

甘嫫阿妞的美名 流成美酒般传递的言语

那是千年之前的忠贞 万年之后的传奇

八

鸟飞过天空 是风拖动飞翔的翅膀

动人的情景不是飞翔的手势 是无痕的天空

鸟飞翔的高远是植入我深情怀念的嗓音

就如在今天 甘嫫阿妞将我满载而归

在时空的表象之内 让我清晰地透释

一个由人类经营的凄婉的患难和爱恋

可以在天空无边的照耀下 让所有过往的事与物

熠熠生辉 彼此动容

九

无论是佳支依达还是孜孜仆乌

火葬地的烟云 会朝着归祖的方向难舍地回望

无论是阿布洛汗还是拉布俄卓

指路经的诵词 会朝着迁徙的方向追赶

无论是比尔拉达还是玛纳液池

彝人繁盛的文字 会在毕摩冥冥的诵语中鲜活

而被镌刻在美神柱上的甘嫫阿妞

也会弃绝历史沉重和苦难的身躯 轻装上路

十

就如今天 一晃百年的云烟

已沉淀为彝山沉醉的往事 但是啊

随风消逝的梦境 是否会演绎着天地的诺言

大地的贞洁 是否也如甘嫫阿妞的美名

会枕着彝人千年如一世的山冈 闪耀着金子般的光芒

注：

1．甘嫫阿妞：不畏强暴势力，对爱忠贞的彝族古代美女。

2．佳支依达：彝语地名，指四川乐山峨边县。

3．甘尔普铁：彝族家支名称。

4．比尔拉达：彝语地名，在四川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