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吏政六大吏(2)
安徽布政使司題名碑代邱方伯作
陸繼輅
自昌黎撰河南府同官記。歷宋明以來作者。往往有題名碑文見於集中。夫國家任官。以熙庶績。各視其人之德與才。以為貴賤。而亦未嘗無才德之不足以副者。廁乎其間。當其時或不甚相遠也。逮其後乃昭然如黑白之分。蓋愈久而愈不掩焉。是以君子敬其名。名也者。所以使百世之後。考其行之醇疵。與夫職之稱否者也。 國朝沿明制。各直省置布政司一人。凡守土之吏。咸隸焉。大江之南。地大物博。 高宗純皇帝知其不易為。特析而三之。而安徽所屬。猶八府五直隸州。以水旱之不常。盜竊之間作。徵令期會。已幾幾乎日不暇給。又況處其下者其。聰明才力既各有所挾持。而臨之在上者。又不能無識與學之互異。苟喜怒之偶偏。嗜好之微著。皆足以啟窺伺之端。而衰剛正之氣。是可懼也。余以乙科出為縣令。再躓再起。仰蒙 聖天子特達之知。累邀不次之擢。數年之間。洊至岳牧。此宜何如報稱高厚者。而時清政舉。無可興革。兢兢焉素餐是懼。實之不存。名將安附。抑吾聞之。儒者立身。要諸畢世。君子為政。徵於去思。他日有指其名而為之慨然興懷者乎。則是碑也。抑亦無言之監史。而自儆之箴銘矣。碑自乾隆二十五年分藩閩中許公松佶始囗安慶。至今道光八年。凡題名若干人。
請祛督撫大吏蒙蔽疏道光十二年
裘元俊
竊查入夏以來。雨澤愆期。風威不斂。前經尚書耆英。以陰陽間隔。由庶司百職廢弛之故。當先澄敘官常。整飭吏事。奏奉 上諭。著在京部院旗營各衙門堂官務矢公忠隨時認真查覈庶幾各司公勤稱職庶可清和咸理等因欽此。仰見我 皇上精一圖治。宵旰勤求之至意。臣愚以為恆風之象曰蒙。第蒙之在小臣者其獘淺。而蒙之在大臣者其獘深。且蒙之在京員者其害輕。而蒙之在督撫者其害重。臣謂今日之巧為蒙。而又敢為蒙。以致戾和甘者。惟督撫大吏為最甚耳。即如湖南逆猺趙金隴一案。其製辦器械。鑄造槍囗。匪伊朝夕。且聞該逆出入。並用旗幟護衛。向來該地方官。何以竟毫無覺察。查道光十年。前任撫臣程祖洛曾奏該省命盜案件。自嘉慶二十一年後。州縣不報起限。臬司亦不彙冊詳咨。經年累月。延擱不辦。是該逆猺之明目張膽。敢於作亂。皆平日督撫地方官之苟且養癰。有以致之。及至愚頑蠢動。勞師糜餉。而從前冥昧釀事諸臣。仍安富尊榮。曾無咎及之者。是督撫得以因循享其樂。而獨以憂勤歸之 皇上也。又如直隸尹老須等習教傳徒之案。煽惑至三省之遠。句結至數千人之眾。地方官皆如瞶如聾。前奉 敕交直隸總督查辦。乃竟以該犯等委係良民朦混完結。今已破案。該督又不早自引咎。並將前次委查各員嚴參懲辦。而於奉 旨查取各官職名議處。仍遷延時日。使之靦顏在任。以徐為彌縫保位之計。是該督等既巳苟且養癰蒙於前。而又欲為劣員巧脫以蒙於後也。又如廣東惠廉等府會匪煽布。該督撫既無化導之本。又無禁制之法。且更於鴉片煙流毒害民。欽奉 諭旨。交該督確加查覈。杜絕來源。乃該督等覆奏。竟推諉他省。並以銷路無從盡遏。巧為搪塞。不自愧辦理無術。轉若以 敕禁為多事者。今聞該省竟有包攬鴉片煙行戶。每年坐收內地銀數百萬兩。轉發泛海出洋。該督撫視為無關緊要。並不查問。又如江西南贛二府民情獷悍。道光十年。經該撫奏准。拜會搶劫訛詐逞兇之案。請加重治罪。臣近聞該處實在會匪。並未能認真查辦。轉將並未入會搶劫之平民。偶犯罪愆。均加重問擬。又如福建漳泉等府聚眾劫殺滅屍之案。往往數年不為緝兇。地方官廢棄 國法。該督撫亦置若罔聞。又如順天府經步軍統領衙門及都察院交審之案。該府尹轉批所屬。因循拖累。數月不為提審者。不知凡幾。至於江南宿遷。山東茌平東阿。河南安陽湯陰等縣。衝途大路。劫掠屢見。盜賊肆行。未聞督撫據實參辦。雲貴四川等省。罌粟囗地。紅黑賊匪。結黨擾害。而該督撫均未能實力查禁。他如近年地震水溢之災。大吏毫無愧悚。而視為屬員保薦之捷徑。甚至 聖主如綸如綍之詔。再三教誥。亦等於弁髦而不行。如此之類。不可勝數。此臣所謂今之巧為蒙。而又敢為蒙。惟督撫大吏為最甚。以致戾和甘者也。
臣竊見近日以來。濃雲密布。油然欲雨。旋即被風吹散。此即 聖恩優渥。而為督撫大吏蒙蔽。以致澤不下究之象也。其示見於京畿者。 天意或欲 聖主之懲警其蒙也。夫大法而後小廉。上行而後下效。理有固然。故督撫能秉公忠。則屬吏未有不勉為賢能者。督撫惟務欺罔。則屬吏未有不趨於貪詐者。若所屬地方。至於廢弛之甚。是州縣之庸劣即督撫之整率無狀也。若徒嚴於小臣而寬於大臣。不過歸咎一二州縣。而督撫則爵祿依然。泄沓依然。更復何所畏懼。如此而欲吏治之整飭。民風之端厚。是猶濁其源而思清其流也。臣愚以為地方各官賢不肖之舉劾。惟在督撫之明察。而各督撫賢不肖之黜陟。惟恃 聖心之獨斷。伏祈 皇上以雷霆之用。濟雨露之施。由地方教匪盜賊積案之多。而驗道府州縣之不職。即由所屬道府州縣不職之多。而驗督撫大吏之不職。 聖鑒如神。權衡不爽。賞罰並行。剛柔互用。使天下之督撫知懍 天威。而不敢以好惡之私輕為嘗試。庶天下之州縣知懼督撫。而不復以譸張之幻巧為逢迎。如此。則蒙蔽之習除。 化澤下究。民隱上達。而和甘立召矣。
端表率杜獘源疏
監察御史富興阿
竊惟今之鄙習。莫甚於外省貪鄙瞻徇。視為固然。大吏首倡。屬吏因之。以致庫款虧欠。吏治廢弛。謹擇其尤者。請 旨嚴禁以肅吏治事。夫州縣之虧空。幾囗天下。無一州一縣而無虧空者。每屆數十年。未有不清查。一經清查。動輒千萬。或數千萬。雖云設法彌補。徒有其名。實則半飽州縣私囊。半盈督撫兩司道府行橐。實虧則我 君之府庫也。州縣之虧空。斷不能瞞道府之耳目。道府若不知州縣之虧空。是道府形同木偶。儻州縣之有劣款。又安望道府之查察耶。至道府之所以不能揭者。受州縣三節兩壽之陋規。尋常之餽贈。道府明知而不問也。督撫兩司不知也。此數十年之積習。近則州縣之虧空。上至督撫兩司。下至道府。無不俱知。始則州縣虧空。道府代州縣向督撫兩司隱瞞。近則督撫代升任調任州縣向接任署任州縣關說。始則州縣缺出。兩司揀員具詳。督撫核定准駮。近則督撫示意兩司。某某升調。兩司遵照具詳。仕風愈趨愈下。愈出愈奇。蓋緣督撫於一省之中。某缺肥。某缺瘠。久識之於中。迨經出缺。或於平日餽贈者是升是調。或於請託奔競者。是升是調。或於親知故舊者。是升是調。一經得升得調之員。則即取償於是缺。缺分愈肥。虧空愈重。狡詐之員。即因此而挾制。上司受其賄屬。即不敢不代為徇隱。狡詐得計。庸愚者亦相率效尤。挾制之風。幾囗天下。小民維正之供 君上之庫款。尚忍於徇隱其虐民之事貪玩之習。何不可代為消彌。外省通同一氣。凡事無不化大為小。化小為無。迨養成鉅患。不可收拾。止於罷斥。坐擁厚資。優游林下。所貽憂者祗 君上一人而已。
至首縣最為督撫所信用。亦最能挾制督撫。凡督撫所需。無不係首縣備辦。督撫之嗜好。婚喪慶弔。亦係首縣致信於通省官員。始則暮夜之金。近則明目張膽。恬不為怪。督撫保薦屬員卓異後。即拜認師生。受爵公朝。拜恩私室。一切營私苟且之事。即無不對師談論。更有甚者。並未保薦卓異。亦夤緣拜認師生。大意總在營私。更可招搖誇耀。我 宣宗成皇帝深惡此習。嚴行申禁。至再至三。無如積習久慣。利之所在。仍陽奉陰違。查定例。一省應徵正款若干。雜款若干。州縣應解藩庫若干。藩庫應解部庫若干。若每年按例將銀解至部庫。部庫何至短絀。州縣何至虧空。又何用清查。藩司果能正己不阿。督撫清廉不徇情面。州縣一經欠解。始則予限嚴催。繼則從嚴參辦。何至成尾大不掉之勢。乃動輒藉口於州縣賠累。 宣宗成皇帝視民如傷。地方一經水旱 恩膏立沛。蠲賑兼施。當經費支絀之時。上年江南數省水災。恐各省起解銀兩。緩不濟急。先發部庫之銀振卹。是養民之政。皆出自 君上。州縣之賠累。何由而起。現自督撫以至州縣。在官去任一切服用。買良田起樓閣。或自行捐升。或子孫援例。皆百姓之膏脂。與 君上之庫藏也。若不明定科條。 乾綱獨斷。勢不能挽此狂瀾。臣愚昧請 旨飭下戶部。於每年各省報徵後。將各省開具簡明清單。某省應解部庫正款及雜款若干兩。某省業已全行起解。某省起解若干兩。具奏。 皇上擇欠解最多之省。將督撫藩司罷革。留於該省催徵。俟州縣欠款解齊。方准各回旗籍。其雖未能全解部庫。欠數較少者。予以處分限期。州縣例准庫存之款。則准一年二年時。將上年存款起解藩庫。藩庫例准存庫之款。則准二年三年時。即將上一年之款起解部庫。如此定以限制。則部臣亦不敢顢頇。督撫亦必知所儆惕。上司既不能代屬員徇隱。屬員即不囗賄贈上司。上司於屬員既無授受。即無所挾制迴護。儻屬員有貪墨之囗。蠹民之事。皆可隨時參劾。於 國計民生。實有裨益。並請 飭下直省大吏。各秉天良。清廉自持。正己率屬。毋為己身謀。毋為子孫計。常思祖父遭逢之 曠典。本身渥沐之 厚恩。凡於 國家有益之事。不計利害。須一身擔荷。毋存諉過 君父之念。吏治自必蒸蒸日上矣。
禁言祥瑞疏同治十二年
給事中邊寶泉
竊惟貢諛獻媚。端必有所由開。而杜漸防微。機貴嚴於先見祥瑞之說。 盛世不言。即豐年為瑞一語。亦謂年穀順成。民安其業。以是為瑞焉耳。未聞有水旱頻仍。民生凋敝之餘。而猶復陳嘉祥談瑞應者也。自漢迄唐。臣下競言祥瑞。其始倡之者一二人。其獘至於一草一木。爭獻無已。侈逸上心。愚惑天下。莫此為甚。臣恭閱邸鈔。大學士直隸總督李鴻章奏。清苑縣暨廣平府等屬呈報麥秀兩歧。並進呈麥樣。以為靈異。此摺中外傳述。物議紛紛。考之宋太祖乾德四年。澶州濮陽縣麥秀兩歧至五六歧。各數十本不等。神宗時深州麥兩歧者四十畝。徽宗政和二年。蔡州麥一莖兩歧至七八歧。近約十餘畝。遠或連野。一代如此。他代更不可枚舉。臣少居鄉里。每見麥非甚歉。雙歧往往有之。推原其故。或地力有餘。或得氣偏厚。皆足以致之。物理之常。何異之有。即以瑞應言之。漢章帝時。大臣以嘉穀芝草諸瑞。議改元章和。當時何敞據經義面責宋由袁安。由安懼不敢答。至元馬端臨纂文獻通考。乃舉歷代祥瑞。統謂之物異。夫祥且謂之異。今以恆有無異之物而以為祥。可乎。上年直隸水災之大。為數十年所未有。畿輔東南。幾成澤國。至不獲已。而集捐外省。發粟京倉。議振議蠲。動勞 宸慮。迄今田廬沒於水者。所在多有。就令今年二麥豐收。猶不足補上年之歉。況收成多者不過五六分。近聞永定河甫經蕆工。北岸又行潰決。順天南路州縣。暨保定天津各屬。各河亦多漫溢。秋稼並間有被蝗之處。雙歧之祥。抑又何取。大抵逢迎諛諂乃庸劣州縣之故習。遇事揣摩。希圖見好上官。而紳衿之無行者因而藉端貢媚。摭拾微物。妄事揄揚。獘實由此。現值邊省軍務未竣。民困未蘇。該督臣身膺疆寄。名望素隆。當敬體 皇太后 皇上宵旰之憂勤。效何敞之公忠。懲宋由袁安之導媚。如果各方收成豐稔。屆時奏報。即所以仰慰 宸廑。於此等庸劣官紳。宜明曉以物理之常不足為異。以絕其迎合之私。豈可侈為嘉祥。據以入告。原摺亦稱豈矜瑞應。明知之而故蹈之。抑又何歟。至於漁陽舊事。乃其時民殷物阜。百姓樂張堪之為政而歌之。直隸災患頻仍。小民流離可憫。乃竟飾為瑞應。上瀆 宸聽。而又援據古人。以為比例。陽為歸美於 朝廷。陰實自譽其政績。竊恐此端一開。地方官相率效尤。務為粉飾。流獘有不可勝言者。溯查同治元年 殿廷考試。翰林院庶吉士嚴辰。曲意頌揚。當奉 旨嚴飭。中外同欽。夫嚴辰。草茅一新進耳。猶且明降 諭旨。以戒將來。況督撫大吏倡言祥瑞。於治道人心。關繫尤鉅。相應請 旨訓飭。庶各省有所儆惕。不致長浮夸而荒實政。天下幸甚。臣為預防流獘起見。冒昧直陳。是否有當。伏乞 皇太后 皇上聖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