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宋炯计设分龙会 李闯火并老曹操

话说黄河之水，灌入汴梁城中，不独房庐尽被淹没。可怜数十万生灵将赴蛟宫，以应劫运。先时陈永福见巡抚用此拙计，苦口谏阻，不从，即时命手下人，预备竹排木筏，临时撑上城来，载着了家眷，往外面逃生。李贼在河北高处，望见汴梁城失守，报了一箭之仇，盛赞军师丞相妙计。宋炯叫趁着此时，尽力前去攻掠。若得了河南八府县，他处便不为难了。众贼大喜，即时拔队起程，先攻归德府城，城内官员闻风弃城逃走，众贼尽入城中。因为年岁歉收，粮米甚少，李闯传令放火，宋炯急止住道：“大王，此处乃贫道家乡，乞赐体面，免遭残害。待我向本处几个财主处劝捐，一来贫道颜面有光，二来大王的财帛，依然不失，岂不两全其美。”李闯听从其言。宋炯即时上马，前呼后拥，摆道回家，谒祖祭坟，摆酒唱戏。故友亲朋，缙绅财主，齐来拜贺，各恳军师照顾，免受凌辱。他送一万，我送五千，至少也有一千八百。每人给令箭一支，插门为号，以免流贼骚扰。宋炯这财帛，尽数献与李闯。过了两三日，一日分队别府沿途抢掠，又招得流民，多至数十万众。李闯心中大喜。忽见远探喽卒来报，今有湖广张献忠听见我们得了河南，就勾连老曹操罗汝才，还有一员勇将蛤蜊眼贺一龙，三路分兵，前来争夺地方，到了河南地界了。李闯大惊，对众人道：“我想张献忠人强马壮，又搭上老曹操手下有三十万雄兵，加以蛤蜊眼有万夫不挡之勇，我们不是他对手，不如撤回陕西家里去罢。”牛金星道：“大王差见了。河南八府，尽皆属我们者大半，岂可前功尽弃。张献忠虽难力敌，尽可计取。”宋炯道：“我闻张献忠为人极好奉承，如今先在孟津设下二龙大会，大王前去请他到来赴会，各分地方。留他多住几日，那时见机而行，贫道自有妙策。”李闯大喜，问何人可以同去。宋炯道：“这种重任，非牛丞相不能。”李闯即叫牛金星同去请张献忠。

且说张献忠自从被左良玉大败之后，领着蛤蜊眼贺一龙等数百残兵，投到山西老曹操罗汝才贼营，拜罗汝才为义父，分领贼兵五千，由河南抢掠江圻一带地方。来到湖广后，耳闻良玉移镇湖广，望风而逃。复走襄阳，焚死襄王，杀了吕李王，贼势又炽，兵有三十多万。拔了襄阳城，把军民屠尽不留。至南京，被总督曹文杀败，脱网逃回清江而走。又招集了十万饥民，复抢入河南界内，会合罗汝才，欲攻打汴梁、归德一带，想并吞李闯地段。统了三十万大军，来到归德路口，扎下营寨，探听李闯动静。忽见喽卒通报，说李闯带着数人前来迎接大王。张献忠传令，李闯进营相见。李闯把牛金星一拉问道：“我进去如何行礼，怎样说话才好？”牛金星道：“相见时须要小心下气，行个庭参大礼，须说我等因在陕西失机，无处栖身，特来河南投奔大王。谁知大王又往湖广，只得在此暂且与大王看守地方。今幸大王到来，特在孟津设下粗筵，邀请大王赴会。以尽一点孝敬之心。纵然张献忠叫大王执鞭索马，亦要应承。”李闯闻言，沉吟不语。牛金星道：“此乃用柔制刚的妙策。若骗得张贼到来。必中我们牢笼之计。”李闯大喜，即携牛金星进营依计而行。牛金星见张献忠听了李闯甜言蜜语，肯来赴会，即撇下李闯先归，与军师商议道：“为今之计，必须令他们自相吞噬，军师有何妙策？”宋炯道：“贫道已经算定了。”随向牛金星附耳低声道如此如此。牛金星拍手称赞果然妙计，且待张献忠到来。

那日探听得张献忠已在半途不远，即日便到，便扎住三军。宋炯等一齐出营迎接。只见罗汝才居中，张献忠与贺一龙分为左右，并马当先，李闯在后垂头丧气，执着纛，跟随众头目两边围着，一齐进了闯营下马。李闯把这竿坐纛递与喽罗，鞠躬垂手，请三个贼头进入中军大帐。张献忠抬头看见张灯结彩，摆设三席，正中悬一面金字红匾，写着“分龙大会”四个大字。献忠便问道：“这四字不知怎讲？”宋炯见李闯回答不出，忙上前打一躬道：“大王，这四字乃神人所赐，内藏机关，大概言大王是个真龙，我家兵主，是个假龙。今我们与大王看守这个地方。如今大王一到，自古真龙出现，假龙藏形，我们从此交代卸手，故设此分龙大会。”张献忠道：“言之有理。我闻闯营有个军师宋炯，打封极灵，莫非就是你么？”答道：“贫道就是。不过粗解阴阳而已，末敢言灵。”张献忠道：“你与我打一封，看几时做皇帝。”宋炯把卦板取出一抛，随口造出卦讴四句道：

赴了分龙会，皇帝在手内。

最怕破器声，阴淀又破碎。

好卦好卦，上上大吉，不久就登帝位了。但今日席上，最怕毁坏一件器皿，这帝位就阻滞了三年五载。”献忠闻言，拔剑大声说道：“今日席上各自小心，倘有毁坏器皿者，斩。”主人吩咐奏乐，开席行酒。忽听得右边席上当的一响，原来贺一龙酒盅落地，打得粉碎。宋炯一见，便高声道：“大不吉利。大王曾吩咐小心，偏偏遇着这个破绽。大王的帝位，又要阻滞三年了。”张献忠大怒，喝把一龙绑了。两边大头目面面相看，不敢下手。那张献忠本性猛烈，要杀人从无一毫宛转，即使知心的故友，宠爱的姬妾，要杀就杀。此时大怒如雷，手执宝剑，跑到贺一龙跟前。贺一龙亦拔剑相迎，措手不及，头已落地，尸骸跌倒。献忠怒犹未息，忽有喽兵来报：“大王不好了！今有左良玉带领人邓，前往山西湖广，捣我们的巢穴。”献忠闻报大惊，即分兵一半，留住河南，与李闯相伴，自己领兵一半，先回湖广保守巢穴。临行又吩咐李闯：“小心服侍我的义父，保守河南，待我破了左家人马，回来把河南地方，分一半与你。”李闯应承，即时送出营门，望见人马去远，方回营中与罗汝才饮酒，至二更方散。原来先是贺一龙酒盅落地，是宋炯诡计。将酒盅煮热，故贺一龙接盅失手，又先造出几句卦语，使他二人自相吞噬。张献忠去后，又日日请罗汝才饮酒。又着牛金星与贺一龙手下头目暗自结交，说要与他兵主报仇，共杀罗汝才。安排已定。忽有探子报说，洪承畴调往三边，周遇吉安宁武关总兵，白凯升潼关总兵。李闯心慌，与众商议要回陕西保守根基之地。宋炯道：“必须并了罗汝才的大众，才得妥当。”李闯大喜。宋炯即命牛金星邀齐贺一龙的旧部，定下计谋，再去请罗汝才等饮酒。酒中下了蒙药，将他们灌倒，一齐结果性命。复叫贺一龙的旧将招降，一时间李闯就添了几十万人马。十个有名的头目。你道那十个呢：九条龙钟进、扫天王许兴邦、刮地王宋回、混十方贾泰言、格子眼何有、过山藤鲍老高、推天动袁本、独头虎苟全安、入队虎余尽许。这十个俱是能征惯战的贼头。李闯从此势遂大振，统领三十万众，杀奔陕西而来。分兵十万，与义子红孩儿李双喜，去打黄陂县城。自带二十万人马，去攻西安。这西安乃陕西省会，有位亲王在此镇守，历代袭封福王之位。那日王爷听得李贼犯界，急修本章进京求救。不知请得救兵来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