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九头怪出户班师 八境宫假言传道
灵宅子欲设阵以诛三缄,按下不提。紫霞真人见灵宅子这番气象,知三缄师徒于途程中必受其害。故回洞府,忙呼正心子、复礼子、虚灵子、灵昧子、诚意子曰:“访三缄所至之方与所居之剎,如或遇害,即速报之!”数子领命,陆续查访,无有参漏。
三缄自得赤松点化,大道颇有进益,时时感激于柳神。因谓诸弟子曰:“今日孩子所说,无一非道。吾得听此数言,不啻师承十日教也!”狐疑曰:“师以为柳神所化。弟子以为天上金仙,化作小孩而为吾师导以进境耳。”三缄曰:“此事吾尚猜疑未定。”师徒谈谈论论,古剎已到。
举首仰视,山门额上大书金字曰“八境宫”。三缄暗思:“八境宫中,乃传道之祖也。”于是疾趋而入,与寺僧市以香炬,拜舞座前,无非望道祖匡扶,俾大道早成之意。拜已,又为老僧言曰:“吾师徒在剎暂居数日,凡一切饮食费用,概行自备,奔走不烦老僧。”僧曰:“古剎名山,原为僧道所住。道长居此,四方八面门户俱可辟之,惟东厢一室,久为山邻锁去,不可辟焉。”三缄曰:“其中有宝物乎?”老僧曰:“谁肯将宝藏于古剎?”三缄曰:“如是,其不可辟者何也?”老僧附三缄之耳,低声言曰:“有怪。”三缄点额不语。
狐疑已窃听之,是夜更深,暗至门前,向内偷观。杳无所有,惟空空一室,宽敞可爱而已。狐疑以闭塞此门为山邻之误,刚欲归寝,忽闻室内一声响亮,如千钧石坠。狐疑惊觉,仍窥门隙,见有二光闪灼,恍以灯球照耀室中。久之,二光渐小而隐。隐约片刻,倏又照如白昼,旋复转为黑夜。离奇变幻,状不可名。狐疑视已多时,不觉将门震动,室中白气一股,直投门隙,如风触物,吻吻有声。狐疑不能阻之,竟穿门隙而出。
自白气出室,绝无所见。狐疑亦慵于窥伺,退归寝所,以炼道功。
却说此室之内,有一九头烈马,修成人体,常在八境宫殿现形,惊物左右。山邻聘请巫师,时为和解。恐人误触此怪,将室紧闭。三缄师徒在八境炼道,怪已知得,恨不能吞之。历此廿里许,有一搏龙潭,内一巨螺,炼道百年,亦能化作人形,常与潭中婆龙相善。二怪道法高妙,九头烈马频相往来。故见三缄师徒炼道于此,烈马喜甚,飞身来潭,向巨螺、婆龙言及此事。
巨螺曰:“彼炼彼道,吾修吾身,同为造道之人,何容自相残杀?”九头烈马曰:“吾等修道,历尽苦辛,以时计之,千余载矣,尚不能脱兹兽壳。今幸机缘相凑,不如将彼吞噬,以补吾等身躯,或易于成,未可知也。”巨螺曰:“尔所言炼道八境宫者,其人何名?”九头烈马曰:“但见师徒约有十数,其名其姓,则不知之。”巨螺曰:“尔归探听,如系寻常道士,或可作厉;若属三缄仙子,乃奉命阐道,随身法宝甚多,且其所收门人,半皆精怪,尔我有何法术,敢欺侮耶?”九头烈马曰:“如此,待吾回宫访之。”实时辞别,归隐室内。庸心静听,业已二三日,无有呼及何姓何名者。
烈马访之不得,将身化一老叟,假意入宫焚香,言饫老僧。
老僧曰:“彼师徒才入宫日,吾问名姓,彼告以什么『三缄』。”烈马闻之,飞奔来潭,向巨螺曰:“果是三缄耳。”巨螺曰:“既是三缄,尔宜蹈矩循规,切毋事生意外。”婆龙曰:“巨螺兄何畏三缄如是之甚?”巨螺曰:“三缄奉上天命,为道祖所遣,一止一行,皆有仙真护持。噬之弗得,反自寻死路也,乌得不畏!”婆龙曰:“尔畏三缄,吾不畏之!”九头烈马曰:“如婆龙不畏,吾等今夜乘其不备噬之,可乎?”婆龙曰:“可。”二怪商议停妥,于傍晚时驾动妖风,将欲行矣。巨螺又止之曰:“是三缄也,不惟命奉上天,尔等噬之,必遭天谴,而且随身法宝亦复多多。吾不忍尔二人修道有年,一旦丧失。如其不听吾语,为彼宝物伤却,那时追悔,嗟何及乎?”婆龙不以为然,与九头烈马驱风竟去。
鼍更三转,三缄师徒俱各安寝。二怪乘隙入剎,密布黑气。
三缄知有妖魔窥探,暗将飞龙瓶抛之。此瓶遍体火生,光芒四射。二怪骇,急速退出。谁知此瓶不舍,竟追出剎外。二怪妖风驾起,腾于空际,瓶亦由空际而逐焉。二怪回首视时,此瓶化为火龙,张牙舞爪。婆龙、烈马势不可支,刚欲飞奔入潭,早被飞龙一爪抓定婆龙,一爪抓定烈马。二怪急不能脱,忙化为细小坚石,龙爪抓之不着,方得逃入潭中,所恨遍体负伤,羞见巨螺,暗暗养好伤痕,深恨三缄入骨。于是商议去到三奇灵关,搬动三位游神。此三游神原在气海中修成,第一乃马精,第二乃猿精,第三乃毒虎精也。道法甚大,无可与敌。烈马来此,哀求相助,以复仇恨。游神询曰:“尔欲复者何人之仇?”烈马曰:“三缄耳。”游神曰:“是奉阐道之命者乎?”烈马曰:“然。”游神曰:“此人仙宝甚多,不可以力战,只可以智龋尔归静候,看彼路向何地,仍于前面设八境宫以迷之。如彼入宫时,将一概仙宝与伊收却,然后噬之不难矣!”烈马得命,潜回八境宫内,静候三缄。
三缄师徒自到八境古剎,已住十余日。一日辞别老僧,又奔前途。来到玉房山下,倏然天地昏黑,微风拂处,香气逼人。
刚转山丫,瞥见无数道士,络绎不绝。三缄异,立视路侧。前道士陆续已过,后之道士跨鹤者飞鸣天半,骑虎者一啸生风。
二队过余,三队中数十道姑容颜绝妙,各持尘尾,纷纷而来。
三缄曰:“是道士也,不知去何地面,如此其多?”旁一道士曰:“八境宫中,道祖示期,今夜讲道,故诸真同至以候之。”三缄曰:“凡人可容去乎?”道士曰:“杂于吾等队内,虽不能进道祖宝座,亦可以听其讲论焉。”三缄闻之,欲睹道祖容颜,遂随道士等步步前进。行约数里,遥见宫殿高耸,诸道士争先恐后,竟向此地而投。三缄师徒犹恐趋奔不及,忙忙迫迫,兼程而行,转眼间已到宫外,千寻石级,次第登之。石级登余,俯视其下,不啻万丈深,视其上,星光月影,若见眉梢。由兹入重门,其门高大异常,上悬三个大金字,较诸他日所住之八境宫,模样更广数围。
入了首门,来到二重厅外,立一老道,高声言曰:“凡我道中人,谅将所炼法宝随身带至,可并拿出,交与收宝道士。
俟见道祖后,退出殿庭,一一给还。”言犹未已,但见各取宝物,交与老道。老道书名收之。三缄亦将飞龙瓶、隐身旗取出。
狐疑上前阻之,曰:“师毋造次。想吾师徒四境云游,皆赖此宝,岂可轻失?况弟子观道士行动举止,似非仙侣,恐为山精所化,以迷弄师徒者。不若各行他所,以避妖魔。他日师道成时,再见道祖未晚。”云牙道人与绣雾道人曰:“此缘难遇,即是妖属,吾等亦妖也,有何惧乎?”狐疑曰:“吾等虽是妖成,不畏于彼,但入此地,宝物尽行交付,设或变生不测,将何御之?”三缄曰:“尔真多疑!道祖讲道,岂易得耶?”遂不听其言,当将数宝交与老道。老道呼名收讫,传入重门内。
绣雾、云牙等尽随师入,惟狐疑一人在外候之,以观其变。
三缄入,向上望去,尚有数重,一派灯光,有如星点。待诸道士俱已进此,只听炮震如雷,两厢音乐,奏来真是幽雅。
音乐奏毕,内侍传宣曰:“男女诸真,齐入内宫,道祖将登殿矣。”三缄师徒随诸道士又入,上重门屏闪开,仙乐齐鸣,两旁道士鹄立以待。金钟三响,道祖登殿。三缄仰视,上坐者乃青面獠牙、豹眼虎头,甚是可怕,心窃惊曰:“道祖原属白须白发,道服道冠,如彼凶恶形容,有类鬼判,吾等今夜其遇妖乎?”刚欲与诸弟子言,忽然堂上大声呼曰:“可将三缄与吾拿下!”一时众道士变易形像,概系妖魔,齐将师徒束其两手,拥至堂上。上坐者曰:“尔乃三缄耶?尔侍奉命阐道,仙宝随身,水怪山精,为尔所丧者不少。吾等久欲复此仇恨,奈机缘未就,一时不能下手。兹落虎口,尔宝安在?尔既无宝,吾必丧尔躯矣!尔亦有今日乎?”三缄曰:“吾奉命阐道,实属上界差之,仙宝亦上界赐之。吾命即休,非惰于阐道,乃丧尔山精野怪之手。灵返天府,可以对道祖,可以对上皇,视死如归,何畏之有?”上坐者拍案大怒,曰:“吾慵与尔言!小妖等速将三缄孽畜,献上案来,待吾饱餐,以遂吾念!”小妖如命。
上坐者甫欲举口,门内突出三大汉子,吼谓之曰:“不可一时因尔夙怨,即伤阐道之士。可监师徒于宫内,待吾等商议停妥,然后噬之。”上坐者听言,不敢回语。三大汉子遂命案下小妖,将三缄师徒速行束捆,监于此地,逻守毋疏。小妖闻之,一抢而前,各于师徒所束之绳,复束一遍。束已,上坐者退入,三大汉子亦入。三缄师徒受捆在此,时有呻吟不绝声。
三缄闻之不忍,无奈地极昏黑,弗见天日,不知弟子等落在何方。俟至天明视之,师徒俱被束捆在于深壑,左右所卧者,皆山豚野豕类也。暗思:“是地荒凉已极,谁能到此救出幽囚?”岂知狐疑听得殿中一声“传拿三缄”,当即乘风远逃,以思救回三缄之计。其时正心子、诚意子继续查考三缄师徒所居地面,却又不见去向何之。二子按下云头,坐于松荫,正当狐疑救师心切,东驱西奔,窜到此地。见老松树下坐有二人,狐疑知是仙真,急上前去,揖而言曰:“二仙真来此胡为?”正心子曰:“闲游玩景耳。尔为谁?忙碌若斯,所为何事?”狐疑曰:“吾之道号狐疑。师徒游至玉房山,得遇山妖,假设八境宫讲论大道,暗起黑雾,迷了前途。吾师三缄欲见道祖阐道心急,误入其中。仙宝诸般,尽被山妖所盗,然后将吾师徒一概擒之。幸吾之觉得先,见吾师被擒时,驾动风车,逃奔于此。
而今呼天不应,叫地不灵,未识如何始将吾师救出!”正心子曰:“既是尔师三缄误入妖穴,吾等前去,代尔救之。”狐疑闻言不胜欣喜,遂导二子至三缄被擒之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