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木语（4）

蜜望

蜜望，树高数丈，花开繁盛，蜜蜂望而喜之，故曰蜜望。花以二月，子熟以五月。色黄，味甜酸，能止船晕，飘洋者兼金购之，一名望果。有天桃者与相类，树高亦数丈，巨者百围。正月花，六七月子熟，大如木瓜，味甜酢，以羹鱼尤善。凡渡海者食之不呕浪。然年荒乃多结实。粤谣云：“米价高，食天桃。”故广人贵望果而贱天桃，贵之故望之。蜜望其花，人望其果也。”

宜母

宜母，子似橙而小，二三月熟，黄色，味极酸，孕妇肝虚嗜之，故曰宜母。元时，于广州荔支湾作御果园，栽种里木树，大小八百株，以作渴水。里木即宜母子也，一名梨檬子。吴莱诗：“广州园官进渴水，天风夏熟宜檬子。百花р作甘露浆，南国烹成赤龙髓。”盖以里木子榨水煎糖也。凡木果之汁，皆可为之，香酸经久不变。蒙古以为舍里别，即渴水也。宜母子以盐腌之，岁久色黑，可治伤寒痰火，一名药果。当熟时，人家竞买以多藏，而经岁久为尚。汁可代醋，染大红，以其汁调乃上。

人面

人面，子如大梅李，其核类人面，两目鼻口皆具。肉甘酸，宜为蜜煎。仁绝美，以点茶，如梅花片，光泽可爱，茶之色香亦不变。以增城水东所产为佳。水东在城南雁塔下，其树仅数十株。子皮薄，落之使溃烂，乃乾其核囊之。其仁门宽，稍摇即脱。去水东咫尺，所产不然。有买者，随多寡取核摇之，不预出其仁也。此树最宜沙土，沙土松则根易发，数岁即婆娑偃地。山居家，其祖父欲遗子孙，必多植人面、乌榄。人面卖实，乌榄卖核及仁，百余年世享其利。番禺大石头村，妇女多以斫乌榄核为务。其核以炊，仁以油及为礼果。有咏乌榄者云：“只应人面子，与尔共成仁。”盖粤中惟此二果以仁重。

诸山果

广中山果，曰谷子者，大如橄榄而长，初亦苦涩，后甘，嫩者蜜渍之可食。曰余甘子，树高丈余，叶如槐，子如川楝，白色，有文理，核作六棱，亦初苦涩后甘，行者，以之生津，一名庵摩勒。曰鬼目子，大如梅李，皮黄肉红，味甚酸，人以为蔬，以皮上有目名鬼目。一曰麂木，麂者，鬼之讠为也。曰山枣子，叶似梅，子如荔支，九月熟。曰囗果，果作囗字形，画甚方正，蒂在字中不可见，生食香甘，一名蓬松子。曰君迁子，树似甘蕉，子如马乳而小，俗称牛奶囗子，亦曰牛乳子。广人言乳曰奶，中有美浆若牛乳，故曰牛奶子，一名囗枣。曰五子，其状如梨，有五核。曰千岁子，蔓生，子在根下，有绿须交加如织，一苞恒二百余子，皮青黄，干者壳肉相离，撼之有声，似肉豆蔻。曰秋风子，包褐，如梨而小，味酸涩，熟乃可食。曰金纽子，色红黄，味甘，大如秋风子。俗歌云：“一双金纽子，无计上罗衫。”曰青竹子，如桃而圆，味酸色黄。曰羊齿子，一曰羊矢，如石莲而小，色青味甘。曰不纳子，实如圆枣，十月黄熟，味甜酸，盖苹果之小者。粤中少苹果、花红二种，以不纳子代之。曰山葡萄，一名{艹婴}，其茎细袅，花紫白，实比葡萄而小，色赤味酢，可为酒，八九月熟。曰山韶子，类荔支，而鲜丽过之，微有小毫，一名毛荔支，亦曰毛珧子，肉薄而酸涩，著核不离，盖荔支之变者。曰胭脂子，子赤如胭脂，味甜酸，谚曰：“不采红蓼花，但采胭脂子。持以作朱颜，其余入玉齿。”曰都捻子。朴敕丛生，花如芍药而小，春时开，有红白二种，子如软柿，外紫内赤，亦小，有四叶承之，每食必倒捻其蒂，故一名倒捻子。子汁可梁若胭脂，花可为酒，叶可曲，皮渍之得胶以代柿。苏子瞻名曰海漆，非漆而名为漆，以其得乙木之液，凝而为血，而可补人之血，与漆同功，功逾青黏，故名。取子研滤为膏，饵之又止肠滑。以其为用甚众，食治皆需，故又名都捻。产罗浮者高丈许，子尤美。曰黄皮果，状如金弹，六月熟，其浆酸甘似葡萄，可消食顺气除暑热，与荔支并进。荔支餍饫，以黄皮解之。谚曰：“饥食荔支，饱食黄皮。”有曰白蜡子者，与相似，其味尤胜。谚曰：“黄皮白蜡，甜酸相杂。”曰苹婆果，一名林檎，树极高，叶大而光润，荚如皂角而大，长二三寸，子生荚两旁，或四或六，子老则荚迸开，内深红色，子皮黑肉黄，熟食味甘，盖Й栗也。相传三藏法师从西域携至，与诃梨勒、菩提杂植虞翻苑中，今遍粤中有之。梵语曰苹婆，以其叶盛成丛，又曰丛林。一种水朗子，与相似，多生水间。或谓林擒为雄，水朗为雌。粤歌云：“水朗林檎大小同，盘中不辨是雌雄。”

苦楝

苦楝最易生，村落间凡生女必多植之，以为嫁时器物。花紫多实，实苦不可口。故童谣云：“荔支好食不生子，苦楝无甘坠折枝。”花可入香。子瞻云：“温成皇后ト中，香用松子膜、荔支皮、苦楝花，沉檀、龙麝皆不用。”盖亦见珍于古。

牡丹

广州牡丹，每岁河南花估持根而至，二三月大开，多粉红，亦有重叠楼子，惟花头颇小。花止一年，次年则不花，必以河南之土种之，乃得岁岁有花。予诗：“由来南海上，未有雒阳花。”又云：“香教天早暖，红使露多华。”又云：“花估持来远，兼金买几枝。”又云：“地暖重楼少，天晴淡粉滋。”芍药亦花，然亦不能大朵，地气使然。语曰：“南花宜暖，北花宜寒。”

木芙蓉

木芙蓉，本名拒霜，以其状似芙蓉生于木，故曰木芙蓉。《楚辞》：“搴芙蓉兮木末。”楚之芙蓉有水而无木，故三闾以为言也。木芙蓉以秋深开，水芙蓉既谢，花乃继之，至冬深而罢。虽岸生，亦喜临水，得水则容颜益媚。予诗：“芙蓉面面笑窥池，在水还如在木时。”又云：“人家尽种芙蓉树，临水枝枝映晓汝。”一名木莲。予诗：“郎如木莲发，妾似水莲开。可怜花与叶，不得两莲来。”又云：“可惜芙蓉发，烟波隔几重。那能将水木，合作一芙蓉。”其重台者多露，而颜色不定，一日三换，又称三醉。将红曰初醉，浅红曰二醉，暮而深红为三醉，故亦曰酒芙蓉。又有添色芙蓉，初白花，次日稍红，又次日深红，又谓三日醉芙蓉。予诗：“芙蓉三日醉，菡萏一秋香。”其子自秋至春不落，皮可为笔为布，故广州有芙蓉布。

夜合

夜合，木本，叶如栗，花如茗茶，色白。其开以夜，开而其半若合，一似开于晓而合于夜，故曰夜合。山歌云：“待郎待到夜合开，夜合花开郎不来。只道夜合花开夜夜合，那知夜合花开夜夜开。”夜合四时有花，而当暑尤盛，与含笑类。大含笑则大半开，小含笑则小半开，半开多于晓，一名朝合。小含笑白色，开时菩蕾微展，或菡萏之未敷，香尤酷烈。古诗云：“大笑何如小笑香，紫花那似白花妆。”又有紫含笑，初开亦香，是子瞻所谓“娟娟泣露，暗麝著人”者。罗浮夜合、含笑，其大至合抱，开时一谷皆香。

木樨

木樨，与桂相似，而花多过之，秋深尤盛。白沙有《九月木樨盛开寄贺黄门诗》云：“香逐西风起，氤氲入杳冥。不知从此去，几日到辽城。”以香相寄，可谓吾无隐矣。

月贵

月贵，有深浅红二色，花比木芙蓉差小，盖荼蘼之族也。月月开，故名月贵，一名月记。宋子京云：花亘四时，月一披秀，故又名月月红。广东为长春之国，虽涸阴冱寒，花开不辍，月贵其一也，佛桑亦然。而琼州芙蓉一种，自五月开至冬尽。佛桑多与牡丹相似，花朵大，有重楼子而香，终岁盛开。梅、菊亦大朵，梅不以春，菊不以秋，二花时时相见也。儋州有四季莲。

茉莉

茉莉，本有藤月本，其花有实珠，有千叶，有重台。春间分种，或黄梅时扦之，六月六日种尤宜。以残茶、米浆及鱼腥水沃之，则花繁。语曰：“六月六日种茉莉，双瓣重台香扑鼻。”藤本尤香，然皆以柳州所产者为贵。花大至十余瓣，香似黄檀味甚厚。茉莉与素馨皆以日入稍阴乃开，夜合亦然。香皆旖旎近人，沾之者竟日芬腻。予诗：“花以月明开，香因人气甚。”陆贾常称茉莉不着风土而变，可谓爱之深者。雷、琼二州有绿茉莉，本如茑萝。有黄茉莉，名黄馨。又有紫茉莉，春间下子，早开午收，一名胭脂。花可以点唇，子有白粉可传面，然皆不如白色者香。有番茉莉，花大至二十余瓣，作重楼宝珠，香染衣裾，益不易脱，茉莉之第一种也。当春尽摘其叶，叶少花乃繁，然苦为飞丝虫所食，未开而蕾已损，盖日午摘花所致。予诗：“未开先食蕾，虫细苦飞丝。”

贝多罗

贝多罗，来自西洋，叶大而厚，梵僧尝以写诗。唐人诗：“贝叶经文手自书。”是也。花大如小酒杯，六瓣，瓣皆左纽，白色，近蕊则黄，有香甚缛，落地数日，朵朵鲜芬不败。

杜鹃花

杜鹃花，以杜鹃啼时开，故名。西樵岩谷间，有大粉、红、黄者，千叶者，一望无际。罗浮多蓝紫者、黄者、香山凤凰山有五色者。是花故多变，而殷红为正色。予诗：“子鹃魂所变，朵朵似胭支。血点留双瓣，啼痕渍万枝。”

丁香

丁香。广州亦有之，木高丈余，叶似栎，花圆细而黄，子色紫，有雌有雄。雄颗小，称公丁香。雌颗大，其力亦大，称母丁香。从洋舶来者珍，番奴口尝含嚼以代槟榔。其树多五色鹦鸟所栖，以丁香未熟者为饵，子既收，则啄丁皮。

女青

女青，一名万年枝，一名冬青，亦曰女贞木。身大合抱，肉厚皮粗，经冬不谢，结子青黑色，有瓤核，飞禽嗜之，亦名冻青。予诗：“有美云堂树，冬生翠负霜。少阴精自固，名以冻青香。”又有男青与相似，条蕊皆朱色，尤易植，人罕知之。予诗：“行人只道冬青树，不识男青定女青。”庞韶台诗：“男青蕊干赤离披，插土旋生绕短篱。岁岁冬青寒更好，行人错认万年枝。”

山丹

山丹，一曰山大丹，其花四出，自根开至杪。一树作数千百大花，有四叶承之。一大花又作数千百小花，攒簇为一大球，微有丝缕，类马首繁缨，数月不落。色大绛，入夜光艳如火，名不夜花。盛夏当烈日种之易生，终岁皆花。五月得太阳之正，花尤大，殷红若玛瑙盘，日照弥鲜，儿女多戴之，取其不易凋落，经久变黄尚可爱。予诗云：“愿君如山丹，花红至百日。”又云：“愿君似山丹，红颜得长保。一开三月余，黄落犹能好。”山丹或谓即赭桐，木棉即刺桐，盖岭南珍木多名桐，非桐而以为桐，亦犹水松非松以为松也。或曰《唐本草》以山丹为卖子木，其名不美，变乱以来，民多穷困，虽有山丹红艳，儿女不能与之相保。有咏者云：“昨日官钱鬻一儿，今日官钱鬻一女。山丹更莫生红花，我家儿女无如许。”其感伤若此。或曰：“卖当作买。”

山丹，一名珊瑚林。予诗：“亦是珊瑚种，花开大似盘。石家如意好，击碎作山丹。”又云“珊瑚亦作林，红绝知三岁。自红开至黄，不忍离头髻。”盖珊瑚三岁已绝红，而山丹生花甚早，故云然。山丹亦有淡紫者，盖以不大向阳也。

佛桑

佛桑，枝叶类桑，花丹色者名朱槿，白者曰白槿，有黄者、粉红者、淡红者，皆千叶，轻柔婀娜，如芍药而小，盖丽木也。一曰花上花，花上复有花者，重台也。一名爱老，不爱老也。”不爱老而曰爱老，饰词也。予有《爱老曲》云：“枯肠能生荑，卿乃不言好。不如朱槿花，姿容能爱老。”其朱者可食，白者尤甜滑，妇女常以为蔬，谓可润容补血。一名福桑，又一名扶桑。予诗：“佛桑亦是扶桑花，朵朵烧云如海霞。日向蛮娘髻边出，人人插得一枝斜。”

瑞香

乳源多白瑞香，冬月盛开如雪，名雪花。刈以为薪，杂山兰、芎之属烧之，比屋皆香。其种以挛枝为上，有紫色者香尤烈。杂众花中，众花往往无香，皆为所夺，一名夺香花，干者可以稀痘。

合欢

高州有合欢树，枝叶若拘系然，亘相交结，风至辄分解，一离一合，状若有情，故名合欢。花兼红白色，有丝茸甚香，佩之可以蠲忿。番禺有合欢菜，四叶相对，昼开夜合。予有《合欢词》云：“郎种合欢花，侬种合欢菜。菜好为郎餐，花好为郎戴。天生菜与花，来作合欢配。合欢复合欢，花菜长相对。”又有《定情曲》云：“愿作合欢草，夜则为一茎。与郎缠绵死，地下犹相并。”

合欢木似梧桐，枝柔弱，叶细而繁，每风来，辄自相解不相牵缀。五月花发，上半白，下半肉红，散垂如丝。秋实作荚，子极其薄细。其叶至暮即合，一名合昏，亦曰夜合，盖夜合花其花夜合，合欢木其叶夜合，性各不同。予诗：“合欢合叶不合花，花合何如叶合好。夜夜相交不畏风，令君蠲忿长相保。”

指甲花

指甲花，颇类木樨，细而正黄，多须ョ，一花数出甚香。粤女以其叶兼矾石少许染指甲，红艳夺目。唐诗“弹筝乱落桃花片”，似谓此。一种金凤花，亦可染，名指甲桃，叶小如豆，花四瓣层层相对，一干辄有二种花，一深红，一黄边红腹。其蕊大者为凤头，小者凤尾，尾修长缕缕。又有两翅，粤女多象之作钗。二三月时栽之，与指甲花为一丛。儿童向街头卖者，多此二花。

南烛

南烛，生罗山高处，初生三四年，状若菘，渐似栀子，二三十年成大株，盖木而似草者也。叶似茗而圆厚，冬夏常青。枝茎微紫，大者高四五丈，肥脆易折。子如茱萸，九月熟，酸美可食。昔朱灵芝真人以其叶兼白亢米九蒸暴之，为青精饭，常服，人称青精先生。今苏罗徭人，每以社日为青精饭相饷，师其法也。苏罗乃罗浮最深处。予诗：“社日家家南烛饭，青精遗法在苏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