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人用麻黄,皆合捣诸药中。张仲景方中,皆言去上沫。序例中言,先别煮三、两沸,掠去其沫,更益水如本数,乃纳余药,不尔,令人发烦。甚得用麻黄之意,医家可持此说。然云∶折去节,令通理,寸锉之。寸锉之,不若碎锉如豆大为佳,药味易出,而无遗力也。
陶隐居云∶药有宣、通、补、泄、轻、重、涩、滑、燥、湿。此十种,今详之,唯寒热二种,何独见遗?如寒可去热,大黄、朴硝之属是也。如热可去寒,附子、桂之属是也。今特补此二种,以尽厥旨。
新添本草衍义序
序例中
人之生,实阴阳之气所聚耳,若不能调和阴阳之气,则害其生。故宝命全角篇论曰∶人以天地之气生;又曰∶天地合气,命之曰人,是以阳化气、阴成形也。夫游魂为变者,阳化气也。精气为物者,阴成形也。阴阳气合,神在其中矣。故阴阳应象大论曰∶天地之动静,神明为之纲纪,即知神明不可以阴阳摄也。《易》所以言阴阳不测之谓神,盖为此矣。故曰∶神不可大用,大用即竭;形不可大劳,大劳则毙。是知精、气、神,人之大本,不可不谨养。智者养其神,惜其气,以固其本。世有不谨卫生之经者,动皆触犯。既以犯养生之禁,须假以外术保救,不可坐以待毙。《本草》之经,于是兴焉。既知保救之理,不可不穷保救之事,《衍义》于是存焉。二者其名虽异,其理仅同。欲使有知无知尽臻寿域,率至安乐之乡,适是意者,求其意而可矣。
养心之道,未可忽也。六欲七情千变万化,出没不定,其言至简,其义无穷,而以心对无穷之事,不亦劳乎?心苟不明,不为物所病者,未之有也。故明达之士遂至忘心,心既忘矣,则六欲七情无能为也。六欲七情无能为,故内事不生。内事不生,故外患不能入。外患不能入,则本草之用,实世之刍狗耳。若未能达是意而至是地,则未有不缘六欲七情而起忧患者。忧患既作,则此书日不可缺也。愚何人哉,必欲斯文绝人之忧患乎。
陶隐居以谓凡筛丸散药毕,皆更合于臼中,以杵捣数百过,如此恐干末湔荡不可捣,不若令力士合研为佳。又曰∶凡汤酒膏中用诸石,皆细捣之如粟,亦可以葛布筛令调匀,并以绵裹纳中,其雄黄、朱砂辈,细末如粉。今详之∶凡诸石虽是汤酒中,亦须稍细,药力方尽,出效亦速。但临服须澄滤后再上火;不尔,恐遗药力不见效。汤酒中尚庶几,若在服食膏中,岂得更如粟也。不合如此立例,当在临时应用详酌尔。又说∶ 咀两字,《唐本》注谓为商量斟酌,非也。《嘉 》复符陶隐居说为细切,亦非也。儒家以谓有含味之意,如人以口齿咀啮,虽破而不尘,但使含味耳。张仲景方多言 咀,其义如此。
病患有既不洞晓医药,复自行臆度,如此则九死生。或医人未识其病,或以财势所迫,占夺强治,如此之辈,医家病家不可不察也。要在聪明贤达之士掌之,则病无不济,医无不功。世间如此之事甚多,故须该举,以堤或然。
夫人有贵贱少长,病当别论;病有新久虚实,理当别药。盖人心如面,各各不同,唯其心不同,脏腑亦异。脏腑既异,乃以药治众人之病,其可得乎?故张仲景曰∶又有土地高下不同,物性刚柔,餐居亦异。是故黄帝兴四方之问,歧伯举四治之能,临病之功,宜须两审。
如是则根据方合药,概而用,亦以疏矣。且如贵豪之家,形乐志苦者也,衣食足则形乐,心虑多则志苦。歧伯曰∶病生于脉。形乐则外实,志苦则内虚,故病生于脉。所养既与贫下异,忧乐思虑不同,当各逐其人而治之。后世医者,直委此节,闭绝不行,所失甚矣,尝有医官,暑月与贵人饮。贵人曰∶我昨日饮食所伤,今日食减。医曰∶可饵消化药。他人当服十丸,公当减其半。下咽未久,疏逐不已,几致毙。以此较之,虚实相辽,不可不察,故曰病当别论。又男子,暑月患血痢,医妄以凉药逆制,专用黄连、阿胶、木香药治之。此药始感便治则可,今病久肠虚,理不可服,逾旬不已,几致委顿,故曰理当别药。如是论之,诚在医之通变。又须经历,则万无失。引此为例,余可效此。
凡用药,必须择州土所宜者,则药力具,用之有据。如上党人参、川蜀当归、齐州半夏、华州细辛;又如东壁土,冬月灰、半天河水、热汤、浆水之类,其物至微,其用至广,盖亦有理。若不推究厥理,治病徒费其功,终亦不能活人。圣贤之意不易尽知,然舍理何求哉?凡人少、长、老,其气血有盛、壮、衰三等。故歧伯曰∶少火之气壮,壮火之气衰。盖少火生气,壮火散气,况复衰火,不可不知也。故治法亦当分三等。其少,日服饵之药,于壮老之时,皆须别处之,决不可忽也。世有不留心于此者,往往不信,遂致困危,哀哉!今人使理中汤、丸,仓猝之间多不效者,何也?是不知仲景之意,为必效药,盖用药之人有差殊耳。如治胸痹,心中痞坚,气结胸满,胁下逆气抢心,治中汤主之。人参、术、干姜、甘草四物等,共十二两,水八升,煮取三升,每服升,日三服,以知为度。或作丸,须鸡子黄大,皆奇效。今人以丸如杨梅许,服之病既不去,乃曰药不神;非药之罪,用药者之罪。今引以为例,他可效此。然年高及素虚寒人,当逐宜减甘草。
夫高医以蓄药为能,仓猝之间,防不可售者所须也,若桑寄生、桑螵蛸、鹿角胶、天灵盖、虎胆、蟾酥、野驼、萤、蓬 、空青、婆娑石、石蟹、冬灰、腊雪水、松黄之类,如此者甚多,不能遍举。唐元澹,字行冲,尝谓狄仁杰曰∶下之事上,譬富家储积以自资也。脯、腊、 、胰,以供滋膳;参、术、芝、桂,以防疾 。门下充旨味者多矣,愿以小人备药可乎?仁杰笑曰∶公正吾药笼中物,不可日无也。然梁公因事而言,独譬之以药,则有以见天下万物之中,尤不可阙者也。知斯道者,知斯意而已。
凡为医者,须略通古今,粗守仁义,绝驰骛能所之心,专博施救拔之意。如此则心识自明,神物来相,又何必戚戚沽名,龊龊求利也。如或不然,则曷以致姜抚沽誉之惭,逋华佗之矜能受戮乎?尝读《唐·方技传》有云∶医要在视脉,唯用物攻之,气纯而愈速。药偶得,他药相制,弗能专力,此难愈之验也。今详之∶病有大小、新久、虚实,岂可只以药攻之?若初受病,小则庶几;若病大多日,或虚或实,岂得不以他药佐使?如人用硫黄,皆知此物大热,然石性缓,仓卒之间,下咽不易便作效。故智者又以附子、干姜、桂之类相佐使以发之,将并力攻疾,庶几速效。若单用硫黄,其可得乎?故知许嗣宗之言,未可全信,贤者当审度之。
夫用药如用刑,刑不可误,误即干人命。用药亦然,误即便隔生死。然刑有鞫司,鞫成然后议定,议定然后书罪;盖人命死,不可复生,故须如此详谨。今医人才到病家,便以所见用药。若高医识病知脉,药又相当,如此,即应手作效。或庸下之流,孟浪乱投汤剂、逡巡便致困危。如此杀人,何太容易!世间此事甚多,良由病家不择医,平日未尝留心于医术也,可不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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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例下
治妇人虽有别科,然亦有不能尽圣人之法者。今豪足之家,居奥室之中,处帷幔之内,复以帛(蒙手臂,既不能行望色之神,又不能殚切脉之巧,四者有二缺焉。黄帝有言曰∶凡治病,察其形气色泽,形气相得,谓之可治;色泽以浮,谓之易已;形气相失,谓之难治;色夭不泽,谓之难已。又曰∶诊病之道,观人勇怯,骨肉、皮肤,能知其情,以为诊法。若患人脉病不相应,既不得见其形,医人只据脉供药,其可得乎?如此言之,乌能尽其术也。此医家之公患,世不能革。医者不免尽理质问。病家见所问繁,还为医业不精,往往得药不肯服,似此甚多。扁鹊见齐侯之色,尚不肯信,况其不得见者乎?呜呼!可谓难也已!又妇人病温已十二日,诊之,其脉六七至而涩,寸稍大,尺稍小,发寒热,颊赤、口干,不了了,耳聋。问之,病后数日,经水乃行,此属少阳热入血室也。若治不对病,则必死。乃按其证,与小柴胡汤服之。二日,又与小柴胡汤加桂枝干姜汤,日,寒热遂已。又云∶我脐下急痛,又与抵当丸,微利,脐下痛痊。身渐凉和,脉渐匀,尚不了了,乃复与小柴胡汤。
次日云∶我但胸中热燥,口鼻干。又少与调胃承气汤,不得利。次日又云∶心下痛。又与大陷胸丸半服,利三行。而次日虚烦不宁,时妄有所见,时复狂言。虽知其尚有燥屎,以其极虚,不敢攻之。遂与竹叶汤,去其烦热。其夜大便自通,至晓两次,中有燥屎数枚。而狂言虚烦尽解。但咳嗽唾沫,此肺虚也。若不治,恐乘虚而成肺痿,遂与小柴胡去人参、大枣、生姜,加干姜、五味子汤。日咳减,二日而病悉愈。以上皆用张仲景方。
有妇人病吐逆,大小便不通,烦乱、四肢冷,渐无脉,凡日半,与大承气汤两剂,至夜半渐得大便通,脉渐生,翌日乃安。此关格之病,极难治,医者当审谨也。《经》曰∶关则吐逆,格则不得小便。如此亦有不得大便者。
有小儿病虚滑,食略化,大便日十余次,四肢柴瘦、腹大,食讫又饥。此疾正是大肠移热于胃,善食而瘦。又谓之食 者。时五、六月间,脉洪大,按之则绝。今六脉既单洪,则夏之气独然,按之绝,则无胃气也。《经》曰∶夏脉洪,洪多胃气,少曰病,但洪无胃气曰死。
夏以胃气为本,治疗失于过时,后不逾旬,果卒。
有人病久嗽,肺虚生寒热,以款冬花焚三两芽,俟烟出,以笔管吸其烟,满口则咽之,至倦则已。凡数日之间五七作,瘥。
有人病疟月余日,又以药吐下之,气遂弱,疾未愈。观其病与脉,乃夏伤暑,秋又伤风,乃与柴胡汤剂。安后,又饮食不节,寒热复作。此盖前以伤暑,今以饮食不慎遂致吐逆不食,胁下牵急而痛,寒热无时,病名痰疟。以十枣汤服,下痰水数升,明日又与理中散二钱,遂愈。
有人苦风痰、头痛、颤掉、吐逆,饮食减,医以为伤冷物,遂以药温之,不愈。又以丸药下之,遂厥。复与金液丹后,谵言,吐逆,颤掉,不省人,狂若见鬼,循衣摸床,手足冷,脉伏。此胃中有结热,故昏瞀不省人;以阳气不能布于外,阴气不持于内,即颤掉而厥。遂与大承气汤,至剂,乃愈。方见仲景。后服金箔丸,方见《删繁》。
有男子,年六十,脚肿生疮,忽食猪肉不安。医以药利之,稍愈时出外中风,汁出后,头面暴肿起,紫黑色,多睡,耳叶上有浮泡小疮,黄汁出,乃与小续命汤中加羌活倍,服之遂愈。
有人年五十四,素羸,多中寒,近服菟丝有效。小年常服生硫黄数斤,脉左上二部、右下二部弦紧有力。五七年来,病右手足筋急拘挛,言语稍迟,遂与仲景小续命汤,加薏苡仁两,以治筋急,减黄芩、人参、芍药各半,以避中寒,杏仁只用百五枚。后云尚觉大冷,因令尽去人参、芍药、黄芩三物,却加当归两半,遂安。今人用小续命汤者,比比皆是,既不能逐证加减,遂至危殆,人亦不知。今小续命汤,世所须也。故举以为例,可不谨哉!夫八节之正气,生活人者也;八节之虚邪,杀人者也。非正气则为邪,非真实则为虚。
所谓正气者,春温、夏热、秋凉、冬寒,此天之气也。若春在经络,夏在肌肉,秋在皮肤,冬在骨髓,此人之气也。在处为实,不在处为虚。故曰,若以身之虚,逢时之虚邪不正之气,两虚相感,始以皮肤、经络,次传至脏腑;逮于骨髓,则药力难及矣。如此则医家治病,正宜用药抵截散补,防其深固而不可救也。又尝须保护胃气。举斯为例,余可效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