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开藩专制
康熙元年十一月十一日,诏加吴三桂爵平西亲王。
二年,奏缴大将军印。有内大臣谕三桂子额驸应熊曰:他日永历在缅边方多故,故予若父将印,重事权也。今天下大定矣,据之不还,何为者?三桂不得已,具疏上之,怏怏不怿。
三年,水西土酋安坤谋反。顺治十五年,坤既归命。康熙元年,有常金印者,自云开平王后;自粤至,与坤谋不轨。又有刘永宁、倪生龙、丁调鼎、李化龙等至阿堵牛,复言海上已立新君,国号平顺,晋王李定国尚在,谕令起兵。坤聚众数万,以叔如鼎为总统,通贵州土司罗大顺等约共取云南。坤师张默之妻父皮熊,亦使蜀人陈进才等各路经散札付。总兵沈应时获进才,已报三桂督云、贵兵两路进讨。
皮熊,本江西罗联芳也,爵匡国公;为孙可望所败,遂祝发水西可卜河。
三月初一日,自率滇师由毕节七星关取道米罗归宗,直入果勇,令总兵刘之复驻兵大方遏其冲。檄贵州提督李本深统贵州四镇兵,由大方之六归河会剿,屯粮三岔河,期首尾夹攻。而檄贵州进兵文误书「六归」为「陆广」,于是本深驻兵陆广,黔、蜀所调粮储亦尽屯陆广镇西,以致两路声援皆隔绝不通。三桂军于龙场,见粮将绝、外援不至,永顺总兵刘安邦力战死;军乱,夷势益张。适水西土目安如鼎遣人侦黔营虚实,为本深所获,始知滇兵被困;乃使为乡导,鼓勇进兵,副将白守彦手斩夷目以骂于阵。以骂者,坤之骁将也。既斩,夷众遂溃。总兵李如璧亦率精兵直入,两路始合为一。既败之于阿作峒,又败之于初得峒。九月,又败之于红岩峒。坤率其妻子奔弄箐,由乌撒至蒙乌;蒙不纳,即遣汉托曾经赍印请降。三桂不许,分兵追击,生擒坤于大方之杓。
十月,又擒皮熊于乌撒。时,皮熊年已八十余,面责三桂,三桂不能答。皮熊饱食十五日而死。是年,吴应熊给假省父。四月至滇,十月还都。有钱邦芑者,字开少,丹徒人,官都察院,初由闽至粤,既由粤至滇。滇破,祝发鸡足山,号大错和尚。应熊省亲遇之于贵州道中,出语不逊,应熊执之,以见三桂。三桂笑曰:是欲辱我以求死所耳。吾儿正堕其计矣。命亟释之。
四年正月,诛安坤及张默、丁调鼎、倪生龙等。水西既平,奏请建郡。
疏曰:窃惟南方蛮种,惟滇、黔最多;而贵州土司,独水西最大。按水西古号罗甸鬼国,相传始自唐尧,明臣王守仁辨为傲象遗裔。虽未详孰是,大都享有兹土,传袭已深。生聚相沿,至汉寖大;历唐、宋、元、明之世,日益以繁。缘其地广族多,遂得雄长诸郡。溯稽往代,叛服无常。三省接壤苗蛮,莫不禀承颐旨。此于滇为咽喉之病,于蜀为户牖之狼,于黔为盘结腹心之蛊毒也。先是,故明天启年间,蛮长安邦彦构难发端,困黔一载,城中杀人为食,市坊垒骨如山。酋首西寇马龙,欲洗兵滇海;东抄遵、永,更图牧马成都。是时,六诏如坐井中,声气终年永绝。滇人不得已之计,乃请开间道粤西。往事之害如此。顾当年曾调六、七省兵马,费千百万金钱,大加剿伐,先后垂二十年,竟未能克。边臣失策,始以抚,终以叛,致蛮焰滋长,养成骄大。由此,负尉陀王粤之志,怀夜郎小汉之心,蔑视纪纲,全无顾忌。至我朝开拓黔地,安坤荷宠独优。讵吠尧之犬,顿生变志,谋祸封疆。臣奉张天讨之灵,直捣老狐之窟,渠魁斯絷,党羽全芟。是役也,告成事于一年,销忧危于三省。良以凶蛮余孽,至安坤而罪始盈科。顾如屡代难除,俟我上而功成伐暴,从此南方永靖,实蒙皇上恩施,拜手扬休,歌咏罔替矣。惟是武功已奏京观,已土其土、斯人其人;盛世开疆,堂典设流之制,臣请得而陈之。议照滇、黔十郡,要不过中通一线,此外则皆生苗部落,是故有常之赋无多。诚以水西绝长补短,较之约敌全黔十分之六。今裂其土以为部,抚其民以供耕,可增如许军粮,聊佐公家万一之计。即黔之为省,亦得稍展幅囗〈巾员〉。是向之害黔者,今且益矣。此则全盘形势之大概也。查水西地有十一则溪,度量延袤之形,其地可置四府州县。但恐大创之后,人民死损甚多;兼值草昧之初,一切尚难臆揣。今应先设三府,以试其治可乎!臣拟将陇胶、的都、垛你、阿架四则溪,设为一府,治于比喇;将法戈、大着、木胯、架勒四则溪,设为一府,治于水西城。各领以流官、知府,悉隶贵州布政司。倘后地广人多,三府难治,或应再为添设,臣当另议具题。此则创制设流之概也。若夫应设官员,与其冗也宁简,但期足供职事而已。除原设分巡毕节道原以控制各土司,今水西已平,应改为整饬三府分巡贵宁道兼管永宁、赤里等卫,驻札比喇外,其三府,臣拟每府各设知府一员通判一员、经历一员、司狱一员、儒学教授一员。内比喇一府,再设推官一员承理三府刑名大案,俾有责成。庶纲举目张,事无缺略。于是乎,列郡之制已成。至于酌时宜以定赋、因地利以科粮,与夫衙门经费之需、邮驿夫马之额,此当另为措置,容臣次第奏闻。此则建官分治之概也。恭请庙谟俯垂鉴定,俾后世遵为成宪,遐迩奉作大经。所有文武职官、恭候命下,另为题请。再所设三府,不便以比喇、大方、水西为称,宜改新名,用示我朝展土之烈。恭恳皇上每府赐定一名,听部臣铸给关防印信,颁发转给施行。
三月,迤东土酋宁州禄昌贤、新兴王耀祖、嶍峨禄益、王杨祖、王弄山、王朔、蒙自李日新、李世璠、李世屏、八寨李成林纠合纳楼、普率、教化张长寿、枯木龙元庆、倘甸叶向阳、叶正昌、石屏龙韬、龙飞扬、元江那烈、路南秦祖根、陆凉资洪、弥勒昂祖、维摩沈兆麟及王承祖、王义、王先任、王先伦等,因三桂征水西未返,乘机欲由澄江、广西诸路袭云南。先分兵掠地,禄昌贤陷宁州,执知州曹某,犯昆阳、晋宁、三泊,王朔、李世屏、普率、李成林、张长寿犯临安,秦祖根拥开国公赵印选,弥勒龙韬、龙飞扬犯石屏,李世璠犯蒙自,执知县潘训,禄益、王扬祖陷嶍峨,与举人董奇馨、杨缃暗通,执知县孙衍庆。禄昌贤复遣夷日犯河西,于城外呼举人苏若颋、诸生苏若某为内应,守备严有义、知县胡时翱擒靳若颋等,余酋分犯广西维摩等处,滇城震动。总督卞三元、巡抚袁懋功、提督张国柱发兵分讨,复嶍峨,禄益等遁走,擒奇馨及其父。三桂亦自水西遣赵得胜援石屏、王辅臣援弥勒,生擒赵印选。
四月,宜良竹子山贼李忠义等聚众犯城,三桂使都统何进忠、副都统高拱震、总兵赵得胜三道进剿,平之。王耀祖僭称大庆元年,遣侄先任、王义招江外伪兴阳侯齐正、总兵马麟甲、李明阳等,犯易门;有奸民途元勋、杨佩远等为内应,城陷,执知县胡邦靖,靖被害。三桂将讨宁州,以耀祖狡黯诸酋,最先剿之,阵擒耀祖。其弟扬祖自嶍峨据铁炉关,堵扼滇省要道,三桂遣副都统石国柱败扬祖,自以大兵驰易门,阵斩马麟甲、李明阳,遂困其城。
十七日,复易门,擒齐正、王义,斩伪军师益传信及徐元勋、杨佩远等。
五月,三桂返云南。
七月,再剿迤东叛酋。易门、宁州、嶍峨虽复,李世藩、李日森仍据蒙自,禄昌贤、禄益依之。沈应麟据维摩,龙韬入乐育,与那烈、龙飞扬合。王朔据老寨,李成林据八寨,龙元庆据格木,叶向阳、叶正昌据倘甸,聚众相结,约攻滇城。三桂留左都统吴应期同巡抚袁懋功居守,使副都统高得捷、高拱震、王屏藩、总兵王辅臣、闫镇等剿蒙自,使总兵沈应时、马惟兴等先讨沈应麟,次进老寨,堵诸酋逸后路,使总兵赵得胜等由元江、落空讨那烈、龙飞扬。三桂亲率大兵与卞三元、张国柱从临安阿迷进。
十七日,高得捷等进师蒙自,败李世藩、叶正昌,复县城,得知县潘训。又败李日森于发果山。
八月初五日,遣左纛章京胡国柱直捣老巢,败王朔、禄昌贤;王朔走雾露结,昌贤走八寨。二十八日,三桂由王美山抵教化。
是月,以藩下人众,食盐不足,议每月增煮黑井盐十二万五千斤,加课二千两。
九月十二日,三桂由枯木进取牛羊,龙元庆遁,依土酋侬得功。遣兵追之,又遁入交趾。高拱震追剿蒙自诸夷,李世藩、叶向阳、叶正昌走大江沼。李日森走打巫白,被旋彼擒(?)。吴国贵由大江沼追贼至勒古簿,擒李世藩,斩叶正昌。沈应时至维摩,自度不支,从法古龙城突应,应麟要击,擒之。
十月,赵得胜师至落恐,龙韬等纳更山,得胜掩击,斩韬,擒那烈、龙飞扬、马宁,兵至八寨。禄昌贤据龙荫山,守备党发夺路登山,斩昌贤、吴国贵(?)、王朔于雾露结,马惟兴斩张长孝于邱北。李成林走交趾,交人杀之,迤东悉平。逮沐忠显妻龙氏并子神保赴京。初,天波以长子忠显赘石屏土官龙世荣第三女,随世荣居;又随出降,居滇城。张琦之狱,词涉忠显,忠显知不免,谓妻曰:我今蹈不测,汝孕已四月,善自保,生子可无绝先人后矣。令内官胜九德、仆白君爱引之出;以三月二十八日,诈言东岳进香,逃匿昆阳州。忠显虽免死,亦赴都,龙氏携婢夏莲偕行,人莫有知者。居昆阳六日,走新兴,匿九德兄飞熊家。飞熊死,又徙其弟飞豹家。其年八月,龙氏生男,九德等名之曰神保。王耀祖反,使段尚贤以衣币迎之;及战不利,纵之法冲白乃家,已又令君爱匿之滕老五家。耀祖败,得其联络诸酋书,有「今沐氏有子在,事成奉以为主」之语;三桂始知土酋之反,为神保也。令新兴知州杨彦格捕获神保母子,斩九德、君爱及滕老五、杨腾龙,磔王耀祖、沈应麟于市。忠显先在都,无恙;妻子至,遣戍宁古塔。
是年,作新府。三桂居刘文秀故宅,以其狭小。是年填莱海子之半作新府。莱海子者,三桂缢永历既死、复焚其尸,扬灰之处也。
五年,云南乡试,平西藩下中式者一百六十三名,后奉旨准三名附云南举人末。三桂自夸藩下子弟彬彬多文学之才,主司迎合其意,有口尚乳臭、未入棘院,填榜叙名而登贤书者。初,三桂入滇,羽书旁午,朝廷假以便宜,不复中制。用人,吏、兵二部不得掣肘;用财,户部不得稽迟。是年,截其用人题补之权,迁除悉归部选;转饷虽如故额,不得仍前之多。除吏亦具疏详谢,中实怨望。至部选官,皆指为外人云。
六年三月,奏蒙古干都台吉聚兵丽江、北胜,请移兵捍御。
闰四月,诏圈拨云南府属州县卫所给平西藩下兵丁口粮。圈地之役,百姓例应他徙开垦。明年,巡抚袁懋功奏称:滇报极薄,百姓极贫,今一旦驱往别境,穷困颠连,不可尽状。请令其佃种原田,照业主例纳租,免其迁移。疏上,报可。
五月,奏蒙古干都台吉遣人至北胜洲乞赴滇省通省。
六月,蒙古据丽江中甸地,西番二宝法王哈马、临清、搭丁等来奔,令居南关外古城。
九月,巡边。
疏称:蒙古移兵夺的,离丽江、北胜否远,另自中甸出丽江,或由永宁走北胜,偪我门户,一举足而入堂帘。我兵既少,万难捍御,若待蒙番压境,方议发兵,相去一千四、五百里,安能救危疆于一日乎?万一事出意外,敌人阑入边境,囗惟省城动摇,全滇土司未免各怀幸乱之心。一旦变从中起,内外受敌,兼办殊难。计宜先发制人,庶几事当有济。今拟留在都统胡应期固守省城,臣亲到彼中酌形势,相机堵剿。
二十八日,启行。十一月,至大理,奏称:蒙古撤兵夺的,分札三道。隆冬冰雪已深,敌人料不能至,已分布各营官兵固守门户,臣暂旋师。十七日,班师洱海。
七年,请以原赐沐民庄田七百顷并入圈内。
七月,奏蒙古据中甸。执丽江土知府木懿,奏其受蒙古伪封,迁赴省城,以其长子请嗣职,人以为冤。
八年,营新城。
九年,巡抚都御史朱公国治莅任,辽东(?)。
十年,巡边,北胜镇将赵报西番人入寇云南。自土酋平后,内地宁谧,诸番部落治兵构怨,不过自相仇杀,初无有犯中国心。边将生事挑衅,番人游骑间至边外,亦未尝大举深入也。赵某辈(?)吴三桂意,妄报边警。三桂挟封疆以重,张皇边事,自负万里长城。镇将欺督抚、三桂欺朝廷,怀「藏弓烹狗」之虑,深「市权固位」之念;重劳王师,伤财所不顾矣。
十一年,先中宪公以束鹿知县擢云南府同知。十一月,莅任。新任官,知县以上,例谒王府;有才望素着及仪表伟显者,百计罗致,令投身藩下,蓄为私人。先中宪受事三日后,循例入谒。待便坐,细问家世履历,已而默然,目瞩先公,不转瞬顾。谓胡国柱曰:科甲中有此一人,大奇。命具饮馔。坐踰二十刻,乃出。明日,国柱代王报谒,随遣客道意。先公曰:我投身久矣,若不知耶?客愕然问故。先公曰:己亥年,廷试之日,太和殿中投身矣。客掩耳走。当客来时,袖出冯某投身契一纸云:立卖身婚书楚雄府知府冯某,本藉浙江临海县人。今同母某买卖到平西王藩下,当日得受身价银一万七千两。后署媒人胡国柱。
先公未至滇,冯某等已先以才品告三桂,故礼待优异。凡卖身者,皆师事国桂;先公尝言:滇中有三好,吴三桂好为人主、士大夫好为人奴、胡国柱好为人师。
冬至后三日,雷电、雨雹、风雪一时兼作。西北方天门开,中有人马纷纷格战之状。
十二月,按察使李公兴元莅,辽东人。
十二年正月,奉旨:平西藩下逃人,俱归有司审理,章京不得干预。平西勋庄碁布,管庄员役尽属豺狼,杀人夺货毫无畏忌。讼牒命、盗两案,甲兵居其大半,有司不敢问。又勒平民为余丁,不从,则曰:是我逃人也。诱人称贷,责重息;稍有毫发负,亦以逃人诬之。有司俱不敢问。中丞朱公欲大振作,而属吏因循不之应。新任臬司李公,素以风力自持;部檄既下,稔先公强项,属为审事官。凡甲兵有罪,辄论如法,不少贷;平民,判使归农者数百人。
三月初五日,北门城楼东脊鸱吻中出白烟,高五丈、阔四尺。察之,乃蛟也;以泥涂,乃已。是时,物异最多:西寺塔顶铜凤有声呼之,数日不止;断其首,方已。又来一异鸟,展翼方丈余,三桂遣排鎗手击杀之;状貌怪异,博物者不能知其名。又罗次县山素荒,野兽登牧;忽见群羊数百遍散岭谷,囓者、奔者、卧者,各自为偶。县人怪之,上山竞观;萋草苍然,一无所见。
七月初三日,疏请撤兵。朝廷患尾大,稍示裁抑,仍不自责,辄生怨望。
三桂专制滇中,十有四载,位尊权重,收召人才,树立党羽,命吏不为用者,辄尼去之。凌雪诸土司,草薙禽猕,阳居拓地之功,而阴擅其利。诸水陆要冲,遍置私人榷敛市货,潜积硝矿诸禁物。诡称边警,要挟军需,以示饷不可裁。日练士马,利器械。云南十镇大帅及贵州提督李本深、四川总兵吴之茂、陕西提督王辅臣辈皆旧部将,为之腹心。应熊尚主京师,朝事大小,飞骑报闻。久益跋扈,所为多不法。
三月十二日,平南王尚可喜请还辽东,许之。三桂不自安,亦具疏伪请。天子知其奸,温旨答之曰:王自归诚以来,克竭忠荩,僇力行间,功绩茂着;镇守岩疆,宣威岁久。览奏撤兵安插,恭谨可嘉。今云南已经底定,王下官兵家口作何迁移安插,户、兵二部确议以闻。部议:三桂及所部五十三参领、佐领官兵家口,应准迁移。疏下议政王具勒大臣集议。一议:吴三桂宣劳已久,今已具疏请撤,应蒋所属官兵家口俱行迁移。至于云南,有苗蛮土司杂居,且系控御西陲要地,应遣满汉官兵镇守;俟驻防官兵到日,三桂起程。一议:三桂镇守云南以来,地方宁谧,若将三桂迁移,必须遣兵镇守,兵马往来,驿递必致苦累。且云南有苗蛮土司杂居,若拨满洲官兵镇守必须四千,少则力薄,多则京城兵力又减,相应仍令三桂镇守可也。上命议政王具勒大臣同九卿科道确议画一,会议仍以前两端具奏。奉旨:吴三桂请撤,情词恳切,着率所属官兵、家口俱行搬移;其满洲官兵,不必遣发。如有用满洲官兵之处,该藩奏请。于是,兵部言三桂所属绿旗援济前、后、左、右四镇官兵一万二千名仍留武定、曲靖、楚雄等处,令督臣统辖。报可。三桂本挟云南,要旨慰留,冀得世守藩封如沐氏故事,永踞滇中。命下,愕然,气沮。其党愤愤不平,谓王功高,今又夺滇;怂恿举事。三桂亦自负才武不出世,地险财富,所属亲军与两迤诸镇将健卒皆百战之锐,素得其死力,即他直省平日所植党,兵起当无不从命。且开国诸宿将多先后物故,无足抗颜行者。遂决计反。
八月十五日,钦命礼部侍郎折尔肯护理三桂移家。诏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咸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必振旅班师,休息士卒,俾封疆重臣优游颐养,赏延亦囗〈示冀〉,宠固江山,诚巨典也。王夙笃忠贞,克据猷略;宣劳僇力,镇守严疆;释朕南顾之忧,厥功茂焉。但念王年齿已高,师徒暴露,久驻遐荒,眷怀良切。近以地方底定,允王所请,搬移安插。兹特遣礼部侍郎折尔肯等前往宣谕朕意,王其率官兵束装北上,慰朕眷注;庶几旦夕觏止,君臣偕乐,永保无疆之休。至一应安插事宜,已饬所司筹划周详,王到日,即有宁宇,毋以为念。钦哉。
九月,诏预给藩下官兵六月俸饷。
初七日,钦差折尔肯至,两迤勋庄民迎于归化寺,以保留请。折宗伯曰:吴王自请移家,若辈何人,敢云保留!属有司捕责倡首者。三桂集诸士,议举兵之名。刘茂遐谓:明亡未久,人心思奋;宜立明后,奉以东征。老臣宿将,无不愿为前驱矣。方光琛云:出关乞师,力不足也,此可解为明;永历已窜蛮夷中,必擒而杀之,此不可解矣。今以王兵力恢复明土,甚易;但不知成功之后,果能从赤松子游乎?事势所迫,万不能终守臣节。篦子坡之事,再一行之,又再行之乎?三桂听之悚然,遂不从茂遐策。
十月朔,三桂铸印,其文曰「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铸工乃清军厅吏毕某之子也。先中宪公知之,密白中丞朱公曰:事急矣,宜商之折宗伯会疏展期,以缓其反。密请重兵速扼川西、镇远、常德等处,济之山中,使不得为出柙虎;纵有不测,亦易制也。中丞不能用。
十一月,三桂佯示行期,云南知府高显辰(字钦思,深州人)出交水,为夫马、刍粮备。
十八日,遣骑执高公于交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