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兵政二十一勦匪三(3)
匪因糧於民。無地無民。即無地無糧。官軍之糧。必須轉運。是以每多濡滯。今似宜於將用兵之地。預擇便利險要。陸通輓水通舟者。置囗倉其地。就附近郡邑。給公平市價。採買儲積其中。官軍之至。隨地支給。至若所置選鋒。與匪追逐之候。宜仿古法如牛脯炒囗油囗之類。先期製造。行軍之際。以此給之。雖奔馳千里。無枵腹之虞。所謂籌餉糈者此也。制賊之法。賊利在分。我必誘之使合。賊利在合。我必誘之使分。昔人滅寇之法。或招撫賊將使為吾用。或誑惑賊黨使自相攻。此分其黨也。或乘賊行之際。以奇兵勁旅衝其中閒截為數股。或探賊散掠之時。伺其紛出。急以輕兵掩襲。使分者不得復合。庶彼力以分而弱。不至如橫流之不可禦。夫治寇猶之治水。昔禹之治水分為九河。蓋以水勢太盛。不得不分其流以殺其勢耳。所謂分賊勢者此也。匪馬肥捷。一日可行二百里。官軍當其前則不能遏其衝。逐其後則不能追其囗。匪常以此制勝。此其眼也。從而制之。則彼廢矣。夫馬可陷之使斃。可毒之使盡。可誘之使來。可駭之使奔。可餌之使不能用。可拒之使不得逞。古法具在。擇其便於行者。使而用之。則敵騎庶或可制。所謂刺賊眼者此也。第趙充國曰。百聞不如一見。兵難遙度。生未親履行閒。又未讀諸路文報。兵情賊勢。詎能得乎要領。但痛盜賊之侵侮我 國家。塗炭我人民。草茅發憤。私心計畫如此。謹陳之以俟裁擇。
直隸防捻各守河岸議
徐志導
當此多事之秋。州縣不能漫不設備。其名為團練。而實顧募數百人。最係下策。日久費必不支。藉壯聲威。鎮壓土匪。祗可取效一時。而非經久之計。一旦有事。此數百人仍不足恃。何苦虛糜。兵本無多。請兵亦無益。試問一鄉一邑之間。駐兵千名。已是極多之數。其兵不足額。臨敵脫逃。甚且滋擾地方。種種弊端。俱不必計。此千人者。又安能禦數千之賊。況賊猶不止數千乎。鄉團抽丁。即可鎮土匪。若必使之聯莊逐日操練。則漸成固結之勢。禦賊不足。而抗官有餘。河南等處均有覆轍。豈可故蹈。今惟有各守河岸尚是一法。因逆匪甚眾。北地既無險隘可守。平陽漫野。防不勝防。惟有河流阻隔之處。賊即不能衝突而前。臨時再築短牆蔽身。則我能傷賊。賊不能傷我。膽氣更壯。但須沿河處處有人有槍。即賊匪萬萬不能飛渡。特須賢有司親赴各鄉。破口極言賊一過河。大家萬無生理。必須大家拚命守河。方有性命。務使眾人深信不疑。再為分布。某村出丁若干名。火槍若干桿。至河沿某處防守。在某村之次。就河岸計。先儘附近村莊。人數不足。再漸及遠。倘遇有警。即由州縣傳知。鳴鑼為號。各處派守之處。總須先將境內河沿丈量。共若千丈。繪成一圖。注清地名。以每人相去五尺計之。即可得需人之定數。村多人眾者。可令換班。以便持久。平時演習數次。須給口糧。閒時各安本業。無須經費。似較虛應故事者。稍有把握矣。查黃河漫口。由直隸南界長垣東明開州入山東境。穿運河歸大清河入海。固係天險可憑。其南運河由清河縣入境。經故城景州東光交河南皮滄州青縣靜海至天津入海。滹沱河由平山入境。經正定囗城晉州束鹿深州衡水武邑阜城獻縣河閒大城永清東安至天津入海。亦京師省會東南之天塹也。其餘支流小港。不盡可恃。是在賢有司不憚煩勞。先期約定。庶幾一旦有事。不致倉皇。即勸有經費。亦可發商存以待用。目前可勿虛糜。轉致臨時缺乏。此不但村民自囗身家。亦官之性命爵位所係。此舉辦成。原非易易。然舍此即非錢不行。實無別法。況此次捻匪突犯山東。其大清河北岸民團。直至海濱。橫列數十萬人。齊力拒守。捻匪即不能北犯。已有明效。非託空言。其但顧目前無事畏難苟安者。愚也。其強作大言不務守而講戰者。妄也。謹議。
書袁端敏公上科爾沁親王書後
孫衣言
予編端敏公年譜。既得盡見公之奏議。復取其在軍中與同時大臣書囗閱之。其與胡文忠公李忠壯公及今相國曾公書。皆深得當時大計。至讀所上科爾沁親王書。謂王之威望。一時所仰。關係全局安危。不可輕試以損威。又以王之初出。欲移軍北路以輔之。嗚呼。何其料事之明。為慮之遠也。夫當囗捻北犯河南山東。震驚畿輔。 天子出親王經略之。欲速滅賊耳。而公以謂不可輕試。吾顧謂其料事之明為慮之遠者。非謂王之不足以平賊。而謂賊之不足以煩王也。夫捻賊以閭巷無賴之徒。以焚掠為生。以殺戮為事。其悍虐不足自固。其苟且非有遠圖。而其飄忽輕浮之性。亦非可以兵家之常理治也。使其初起。 朝廷不誤於一切言撫之說。誠得三四悍將。精騎一二萬人。與之追逐。索賊以戰。使之不得休息。彼且土崩瓦解之不暇。豈真能為中原禍哉。而王以肺腑之親。居藩翰之重。自海上事起。而忠誠果毅之囗。已為中外所共知。庚申之變。 廟謨未有所定。奸臣陰掣其權。棄地利以資敵國。曠日持久。以洩兵謀。至於一蹶不振。而豈王之過哉。 朝廷以為海上之事。不復可為。遂出王以當狂寇。而豈知王之威望。宜令之守。不宜令之戰。宜令坐鎮根本。以為深遠之慮。不宜令逐利遠出。以求疆場之功也。及王既出。山東蕩平。沛霖授首。而王卒以身殉之。豈非所謂輕試以損威者哉。蓋公固慮之矣。今日事變所趨。如癰疽之據於腹心。非針石毒藥之所得施。而有萬不得已之策焉。一宜建藩遼瀋。以用東三省之勁兵。一宜建藩雲代。以撫內外蒙古之屬國。此二藩者。其形勢足以為京師之護囗。而其人之驍健趫捷。亦敵國之所無也。得親賢以樹虛名。得忠誠果毅之大臣以求實囗。而國家磐石之勢。隱然復有所託。王之既亡。則無以為股肱之寄矣。此可為痛惜者也。至公所請移兵以輔王者。其慮又有深焉。蓋王之忠誠果毅。人所不能及也。而其短頗在於用人。方王之用兵於直隸山東。人皆知王之身先士卒也。皆知王之絕遠貨財也。而所部諸將。則有擇便利而遺王以危者矣。有通賕賄而借王以市者矣。王之所謂腹心爪牙。大抵期門羽林之俊耳。士人則少矣。通古今知大誼者抑又少矣。夫所謂豐沛子弟。南陽帝臣。豈非自古興王之資哉。然當其藉王氣之方盛。同起患難之中。閱歷險阻之餘。其志氣清明。其精神淬厲。固宜材之可用也。至於富貴易而驕生。居養優而志惰。而狃於曹伍習慣之見者。又不知充之問學。開之以師友。則其才之秉天而特出者。亦往往而難矣。度王之用之。亦不過以為平生游舊。蹤囗習熟。豈真有聰明才力。足以當王心者哉。國家之制。八旗子弟。皆為設學。所以培養世臣。為萬年之慮。至深遠也。而其弊何以至於是耶。而顧不博求以自助耶。公既為書以詒王。又言於 天子。欲移師以輔王。誠使公在左右。其肯聽以中外仰望之身。赴蚍蜉蟻子之賊也哉。此吾所謂料事之明而為慮之遠也。夫國家之恃有世臣。以為禍福休戚之與共也。而苟無學以成其材。則所謂禍福休戚。將有不暇與知者矣。然則我之深感公書。又豈獨為王惜也哉。
書袁端敏公年譜後
孫衣言
嗚呼。自 宣宗皇帝之季。至於咸豐庚申辛酉。二十年閒。軍旅之禍。可謂亟矣。洪秀全發難廣西。以祅神夷鬼之教。驅脅死黨。軼出桂管。順流而下。不半載。破荊鄂。據金陵。南極閩嶠。北驚 帝畿。而苗沛霖張隆張樂行以淮北七八無賴。挾鄉里囗不逞之徒。抗官剽劫。禍亦挻於秦晉齊魯。兩犯畿輔。當粵賊之熾。跨據江表。建立名號。盡有財賦之地。幾成割據之勢。疑非淮賊之所敢望。然金陵窟穴。用兵十年。遂無囗類。而苗張遺孽。後七年乃滅。何成功之遲速殊耶。則所以治之者有不同也。昔者聖王之於民。盡心焉爾矣。為之田里以贍之。為之庠序以教之。為之禮樂以養之。其於吾民。若惟恐拂其性而傷其生也。而其不率我教。則刑亦隨之。故有五禮以章德。則曰天秩有禮。有五刑以討罪。則亦曰天討有罪。皆所以奉天行事。而非吾之有所私也。兵者。刑之大也。刑以禁奸邪。兵以禦強暴。所謂天之事也。後世教民之法。一切盡廢。固不知所以為禮。又其甚者。至於刑不足以示警。兵不足以示威。夫至兵不足威。則天之予我以權者。幾無所施。而天子奉天之事廢矣。嗚呼。其將何以振哉。當粵賊之變。合吳楚數省之兵。竭天下之財力。以攻一城。其於三代之用兵不知何如。而志在戡亂。則猶先王用刑之意也。至於淮賊之亂。始有撫之一說。而刑罰之權弛矣。夫撫之為說。古人有用之者。用之外國。漢文帝之於冒頓。宣帝之於呼韓邪是也。用之中國。張喬祝良等之在交趾是也。文帝之時。漢之始興。宣帝之時。武帝兵威極盛之餘也。張喬祝良之定交趾。非頑民之好亂。迫於州縣之虐。而欲自救其生者也。方興極盛之時。彼固知我之兵力。足以滅之而有餘。而民之逼迫於州縣。則如嬰兒之見苦於婢僕。號呼以求慈母。此固可以一撫定也。使其為天下之亂民。方謂我法之不足畏。而外服方有輕視中國之心。乃欲苟且以出於撫之一說。則其禍必不可救。靖康建炎之際。李綱宗澤趙鼎韓岳諸將相皆可以有為。而宋之徽欽高宗為女真所脅。遂出於和。明之流賊。蓋亦屢撫而屢叛。此其效亦可矣。無他。漢之不囗用兵者。仁愛惻隱之心也。宋徽欽高宗之議和。熊文燦等之用撫。畏葸苟且之計也。出於仁愛惻隱。其用心可以感異類。而出於畏葸苟且。則五尺之童笑之。夫豈徒如此而已哉。忠義之氣。君父之仇。雖衰亂之極。而其蘊結於中者不能泯也。吾不能用其所不能泯。而以畏葸苟且之說倡之於上。則於懷忠義以報君父者。必百計以挫之。民知其氣之無可伸也。斯亦已矣。一旦有事。而有求於久受折挫之民。則勢必無及。
夏少康以一成一旅而中興。宋徽欽席累世之業。撫萬里之地。而社稷移於一朝。此何故哉。嗚呼。豈不可危也哉。夫粵賊之亂。今日已無事矣。使其當長驅乘勝王師屢挫之時。按兵不動。偽為求撫。當時必有墮其計中者。則粵禍至今未已可也。苗沛霖之初起。即盛兵以折之。其滅於咸豐三四年閒亦決也。治粵賊知其必出於戰。而於沛霖冀其或可以撫。故其成功之不同。遂至於此。皖北之亂。吾所目擊也。張隆張樂行之徒。當時將帥皆謂苟且可撫。而賊不能隱忍以誤我。旋撫旋叛。幸而速滅。沛霖以陰狡之性。介於官與賊之閒者將十年。當時之議。且有以不能急誅沛霖議者。及見公之章奏。則知當時皖中兵食。盡操於某帥之手。公孤軍疲乏。力固有不得為。而其苦口以言於 上。及密謀於楚帥以誅之者。固策沛霖之必叛也。其後沛霖果叛。果即誅死。蓋惟知賊之必出於叛。則吾亦不能不真出於戰。真出於戰。而後天下亦遂無不滅之賊。嗚呼。兵者。刑之大也。天下事固有必出於戰者。而謂可以畏葸苟且之見行之也哉。
密陳潁亳捻匪隱憂方大疏咸豐十年
胡林翼
竊自蘇常失陷。大局瓦解。東南財賦之區。倉儲根本所繫。督臣撫臣駐守之地。不能為一日之守。凡有血氣。莫不憂傷。我 皇上囗命督臣曾國藩視師江表。人望所歸。軍威自振。儻能假以便宜。期以歲月。厚集兵餉。當可成功。惟是曾國藩僅止勇丁萬餘人。近年江南江北皖南皖北之賊。不下數十萬人。金陵之兵數十萬。一旦潰決。前車可鑒。曾國藩渡江。須兵四路。一出廣信顧浙江。一出祁門趨徽州。一循江岸出池州。每路須一二萬人。乃能戰守兼資。又須另備一路鎮祁門等處。作後防而通餉道。皖北頓少一萬餘人。兵勢已弱。且逆計賊勢。定於七月西趨。既已破吳。即將犯楚。應請 皇上諭飭兩江督臣曾國藩並江西湖南各撫臣。通力合作。共籌兵餉。若專意指調湖北之兵。則吳已失。而楚必隨之。武漢為上游之形勢。荊襄為南北之樞紐。必保楚乃能謀吳。此固不易之局也。尤可憂者。潁州亳州蒙城一帶捻匪。本年三月十三日出巢。擄掠河南之祥符陳留杞縣蘭儀尉氏洧川新鄭密縣禹州雎甯商水襄城臨潁項城鹿邑柘城睢州汝陽正陽上蔡西平遂平確山汝州魯山寶豐南召裕州葉縣舞陽三十州縣。焚掠村莊。不取城池。至閏三月杪飽載而歸。所過之處。無一兵一卒與賊接戰。任其縱橫。不知去向。勝保奏報。搪塞之詞。欺謾之狀。可覆按也。夫 國以民為元氣。民以財為元氣。民財既空。 國計自損。河南之生聚不完。賊將轉顧而焚掠他省。計近二年來。每年春仲秋季兩次出巢。大掠河南。本年秋冬。將及湖北之襄陽漢陽德安等府。又必擾入陝西山東山西等省。再一二年浸假而及於附畿州縣矣。腹心之患。此為最大。臣聞賊騎近萬。往來飄忽。不僅袁甲三淮南之軍不能回顧北陸。即勝保關保傅振邦等北路之兵當之輒靡。斷難破滅此賊。應請 皇上特囗知兵重臣。於直隸山東地方。擇地駐囗。囗練馬兵萬人。步兵一二萬人。不為近防而布遠勢。不期速效而勤遠謀。必期於一二年閒。將潁亳一帶賊巢。一律蕩平。然後江淮之後路無虞。而中原之本實先固。臣非僅為襄陽漢陽等府作自保之計。為憂危之詞也。臣極知所言為越分。特以臣今日言之。已無救於河南。臣再默而不言。則五省均將受害。使臣言而不中。則固北路五省之福也。狂愚之見。伏乞 聖明鑒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