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从美术馆出来,苏紫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
一方面是同学们极高的期望值,他们崇拜“三剑客”,为“三剑客”鼓劲,为“三剑客”激动,仿佛“三剑客”的投标方案已是稳操胜券,万一失败了怎么办?自己这个老大怎么对得起同学,自己在同学中的地位和威信不一落千丈才怪呢。更何况,苏紫觉得自己的实际水平远远不如梵哲和毕罗天,根本不配当这个老大,甚至不配与“谷蔺双雄”并列“三剑客”的头衔。
另一方面,梵哲和毕罗天的对峙让她左右为难,她不能偏向任何一方,但同时又都对他俩充满了敬意,让她无法取舍。自己有能力协调他俩吗?他们会听她的吗?尽管苏紫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充满自信的,但在这件事情上,她心里实在没底。
她并不像余翠玫那样盲目崇拜,但梵哲和毕罗天的才华的确令自己钦佩不已。尤其是梵哲,他的才华与他的缺点一样出众,难怪余翠玫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其实自己心里也有差不多的感觉,真是让人心痛又让人生爱。
什么?怎么会想到那个字的呢?难道他真的值得自己用那个字吗?可是,那又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苏紫被自己的思绪弄得晕头转向,想想还不如像余翠玫那样,敢做敢为,痛快淋漓,多么简单!多么潇洒!
苏紫一边走,一边想着心思,全然没有理会陪在身旁的大嘴妹。大嘴妹则滔滔不绝地给苏紫出谋划策,说了半天,才发现苏紫毫无反应,魂儿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她大失所望地说道:“喂,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人家对你说了老半天你一句也没听进去啊,我的口都干死了,你要请我吃冰淇淋哎!”
苏紫这才醒悟过来,追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你——请——我——吃——冰——淇——淋!”她大声地嚷嚷道。
说起吃冰淇淋,苏紫觉得这个主意正对自己现在的胃口,是该找个地方给自己冰镇一下。她想了想说:“那我们就到前面的肯德基吧。”
“OK,说好了你请客啊!”大嘴妹开心地大叫道,惹得路人纷纷侧脸朝她们看过来。
“你瞧,咱俩的回头率还挺高哩!”见大家都朝她俩看,大嘴妹得意地对苏紫说。
“那是人家见你疯呢!”苏紫真羡慕大嘴妹的单纯和无忧无虑,接着说道:“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忧愁?要不然让人嫉妒死了。实在不行,为我分点忧也行啊。”
“谁说我不为你分忧了,刚才我给你出了半天主意,是你自己不听嘛。”大嘴妹的嘴巴实在是快。
两个人说说笑笑进了肯德基店,一人要了一份草莓圣代,总算安静下来了。不过,苏紫的忧愁也随之上来了。
“你说,这个设计方案究竟该怎么搞?”苏紫明明知道大嘴妹也出了什么好主意,但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个倾诉对象就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大嘴妹虽对两个帅哥崇拜得五体投地,这会儿却不屑一顾地说:“别理他们两个,你只管拿出自己的方案来,也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
“可是,我真的不如他们优秀,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好学生罢了,根本不是人家想象的那种天才,更没法跟‘谷蔺双雄’相比。”苏紫一脸忧郁的样子。
“别那么没信心嘛,我心目中的校花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喔,你过去的自信到哪里去了?”大嘴妹难得这样认真地说话。
“可是,我脑袋像真空了一样,不知道该画什么。”
“等等,让我想想。就画一片辽阔的大海,一轮红日喷薄而出……,不行,不行,那太落俗套了。”大嘴妹一本正经地思考着,“画一片大森林,天上百鸟争鸣,地上万兽归山……”真没想到,这时的大嘴妹竟然像个大诗人,出口成章。
“不行,不行,这像是动物园的壁画。”她又把自己给否定了。
“还是画……我们同学吧……”大嘴妹正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表达,苏紫忽然站起身,激动地说:“有了!”
她一扫刚才的忧郁,脸上重新恢复了平日的自信,只是又多了一份掩饰不住兴奋和激动。
“我知道该画什么了!走,我们回家吧。”苏紫拉起大嘴妹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不住地感谢着她:“谢谢你,阿玫,真该好好谢谢你。”
大嘴妹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一脸疑惑地说:“谢我什么呀?我还没谢你的草莓圣代呢……看来天才就是不一样,我们小老百姓是弄不懂的……”她一边咕哝着,一边稀里糊涂地跟着苏紫往回走。
今天晚上,毕罗天也没闲着。
他紧锁着双眉回到家,扒拉了两口饭,也不跟父母打声招呼,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老妈不知其中的缘由,边敲门边关切地问道:“阿天,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还是有什么委屈?”
“没事,我好着呢!”毕罗天没好气地在里面嚷道。
老妈不放心,还想再说什么。老爸说道:“行了,随他去吧,孩子大了,他的事要靠他自己解决。”
最近,毕罗天对父母的管教越来越感到厌烦。老妈总是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从早到晚,管头管脚,没有一点自由的空间。老爸要开明些,但也是整天烦着要自己树立远大理想,要向世界一流美术院校冲击。可是,自己的理想老爸怎么能理解呢?他多么希望老爸少为他设计一些目标,让他心里的想法付诸于行动啊。
与梵哲相比,他的心理很复杂。一方面,他为自己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充满艺术气息的家庭感到庆幸。而梵哲因为父母离异,与奶奶生活在一起,生活过得并不轻松。他与梵哲的生活条件简直有着天壤之别。另一方面,父母从来都把自己当成一个不会长大的小宝宝,不给自己自由驰骋的机会,实在让人烦闷。他也知道这是父母为自己好,但是,难道要让自己就按照父母设计的轨迹生活一辈子吗?那样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真羡慕梵哲自由自在的生活,奶奶从不过问他的事,能够随心所欲地按自己的意愿安排一切,那有多么幸福,那才叫不枉为人生呢。
毕罗天毕竟不是一个可以随便任人摆布,容易向命运低头的人。尽管最近一直为此而烦恼,但他还是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定了定神,他铺开画纸开始构思壁画方案。他知道老爸不会支持他搞这样的设计,只会要他抓紧准备,向一流美术院校冲刺。
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以实力证明给梵哲、给父母、给崇拜他的同学们看,还有……。怎么会是她?他为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吃了一惊,但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他又看到了下午在美术馆前厅众多同学围着他们时,金凌樱子那双大胆、明亮和期待的眼睛。她不过是个可爱的小MM,自己一直当她小妹妹看待,或者,只是众多崇拜者中的一个,怎么单单她会跳到眼前来?
算了,不去想她。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不可以三心二意,要尽快拿出自己的设计方案,与梵哲和苏紫抗衡。想到这儿,他很快定下心来,开始勾画设计草图。草图画得很顺利,因为主题是自己已经考虑成熟的,表现方式上,通过与梵哲的争论,确实有不少启发。毕罗天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管是谁的主意,只要有道理都能接受,更何况梵哲的观点确实让自己心悦诚服,他没有理由不采纳他的意见。
正在投入地勾画着,只听屋外一声“嘀嘟”的门铃声,接着是老妈的开门声。
“Aunt毕,Uncle毕,你们好。毕哥在家吗?”一听这声怪怪的“Aunt毕,Uncle毕”,毕罗天马上知道来人是白皮鲨White。每次听他这样喊自己的父母,都忍不住想放声大笑。说来也怪,白皮鲨的汉语已经说得很好,唯独这声称呼却怎么也改不过来。
“噢,是小沙啊,请进,阿天正心情不好呢,你去劝劝他。”老妈不知怎么搞的,总是把白皮鲨叫做小沙。
“是叫White吧,你怎么老叫人家小沙。”还是老爸脑子清楚一点。
“没事儿,怎么叫都行。”白皮鲨操着怪腔,但咬字却很清晰。
白皮鲨在这个时候登门,毕罗天感到格外高兴。一是壁画草图刚好有点眉目,听听他的意见没有坏处;二是今天心情总有些不太舒畅,有他这个“自来乐”,什么不高兴的事都能抛到九霄云外去,没准,还能带来一点小道消息呢。
赶紧打开自己小房间的门,出来迎接。只见白皮鲨一身酷装打扮,手上还拎着一块滑板,估计是一路滑过来的。
“进来吧!”毕罗天把白皮鲨迎进自己的房间。
“哇,你的动作好快噢,设计方案已经出来啦?”白皮鲨进门一见摊在画架上的草图,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加上他那个怪腔调,听起来特别恐怖。
“轻点!轻点!”
“怎么啦?搞秘密工作啊?”
“没事,我是怕老爸老妈烦。”毕罗天不想让白皮鲨看出他是瞒着父母在搞设计。“怎么样?提提意见吧。”他赶忙把话题扯到设计草图上。
“没得说,毕哥的设计一定是最棒的。”他只扫了一眼设计稿,就信口开河地说。显然,他的兴趣并不在此。
“告诉你一个重大内部利好。”果然,他神秘兮兮地凑近毕罗天。毕罗天对他这种神情已经见怪不怪,并没有特别的反应。
“我们学校要成立Model队啦,专门由高一的MM们组成。这消息够刺激吧!”白皮鲨得意地说。
“你怎么知道的?”白皮鲨的消息一向来水分很大,毕罗天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
“这回是千真万确,绝对可靠的消息。我向毛主席保证。”白皮鲨夸张地发誓道,这最后一句话老掉牙的口头禅也不知他是从哪儿批发来的,从他嘴里出来显得特别滑稽。
“下午我打篮球路过校文印室,亲眼看到他们在打印Model队的招聘通知,说不定明天就会贴出来呢。”白皮鲨绘声绘色地描述着:“通知上还说这是为了提高谷蔺美高的教学质量,专门为高二、高三的写生和素描课服务的Model队。”
听他这么一说,毕罗天有几分相信了。谷蔺美高的素描课一向来缺少训练有素的模特,没办法的时候总是用石膏像代替,严重影响了素描课的教学质量,成立模特队确实有它的合理性,但在高一年级的同学中招聘,他们会来吗?
毕罗天这样想着,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金凌樱子。在他眼里,高一年级的女生中,数她体形最好,容貌最靓,皮肤最细,她是天生的模特好料。她会参加吗?参加好还是不参加好呢?毕罗天心里隐隐地有说不出的滋味。
“喂,你发什么呆?这样的消息还不够爽啊?”白皮鲨不明白他的心思,奇怪地问道:“从此以后,我们可以天天名正言顺地欣赏MM了。你不认真看,老师还要批评你呢,你说够不够刺激?”
经他这么一说,这的确是一个够刺激的好消息。
“YEAH——”毕罗天与白皮鲨一起击掌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