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982饿肚子逼出改革(2)
因此,召开商业局长会议的通知便不知往哪里送了。深圳没人去参加这个会议,结果失去了在会上争取多分配商品的机会。直到会后,商业厅打电话来问:“为什么不派人去开会?”深圳才知道这回事。好在当时省商业厅厅长鹿益三和周溪舞是老熟人,他来深圳检查工作的时候,周溪舞和他共进午餐,三杯酒落肚之后,周溪舞便开口了,除了说明没去开会的原因外,还希望他能支援特区,多调些畅销的商品来,如永久牌、凤凰牌自行车,蝴蝶牌缝纫机,茅台酒,大中华烟……鹿益三表示尽量支持。过了不久,周溪舞问商业部门,是调拨来了一些畅销产品,但数量不多,不好销的产品却调来了很多。
为了解决商品短缺,深圳打起了外汇的主意。当时国家给深圳的特殊政策,其中有一项是外汇收入全部留用,国家不分成。再加上深圳准备发行特区货币,可以和外币通用。因此,也许深圳可以拿外汇采购出口商品来解决市场问题。去找国务院和外贸部谈,领导表示支持。
1982年下半年,深圳组团参加广交会。开始受到阻拦,后来工作做通了,由广交会发了一个通知,通知各省代表团:深圳市由副市长、副秘书长分别担任团长、副团长来参加广交会。但采购开始以后,情况并不乐观。各省代表团反映,他们是来出口商品的,只有深圳是来采购商品的,不知道怎么和你们打交道?有些政策也需要进一步明确,如商品卖给你们算不算完成出口计划?怎么作价?用什么货币结算?等等。
深圳解释,外贸部同意我们来采购,当然应该算完成外贸计划,价钱要按照给国外总代理的到岸批发价,货币基本上用外汇。
周溪舞考虑到政策的问题容易明确,但还要做宣传特区和建立感情的工作。于是,他提出,邀请各代表团到深圳参观,进入特区和沙头角的通行证由深圳负责办理,费用由深圳负担,然后布置大家分头邀请。结果各代表团到深圳参观这件事情反应很热烈,因为有些人过去没来过深圳;有些人虽然来过,也是在创办特区以前,大家都想到深圳去看看,中国办经济特区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时深圳已经有了东湖宾馆、竹园宾馆和与广州合作办的泮溪酒家,招待吃饭是不成问题的。深圳有些项目已经开始建设,有了一点大兴土木的气氛。还有两个亮点可以参观:一个是沙头角镇的中英街;另一个是到罗湖桥头,看对岸香港罗湖车站挂着的英国国旗,也算看到一点“异地风光”。
经过这次参观以后,大家也开始熟悉起来,于是便开始了采购工作。一般来说,凡是出口好销、创汇率高的商品不大容易成交;出口销路不好的产品比较容易成交;有些出口销路不好、创汇率又不高的商品,用人民币就可以成交。其实,国际市场畅销的商品,深圳不一定都需要,国际市场不畅销的商品,深圳可能很需要。利用这种需求互补关系,深圳在采购商品上大有文章可做。
1982年秋交会到1983年春交会前,深圳采购了1亿元人民币的商品;春交会上采购了1亿元的商品;春交会后又采购了1亿元的商品。1年左右的时间,深圳采购了3亿元的商品,对解决深圳市商品短缺的问题起了一定作用。
竹园宾馆砸了“大锅饭”
竹园宾馆砸了“大锅饭”和“铁饭碗”,开创了全国先河。这种做法在深圳的国营单位得到推行。
深圳第一家实施劳动制度改革的是竹园宾馆。
1981年的时候,竹园宾馆是深圳最早的中外合资经营宾馆,也是唯一一间设备较好的宾馆。开业不久生意很好,许多外商来深圳都指定要住竹园。但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旅客越来越少,有的外商在深圳宁愿住条件差的旅馆也不住竹园。合资经营的港商刘天就找到市里,要求终止合同。
问题出在哪里呢?1982年年初,市委副秘书长、财贸办主任李定带工作组去调查处理。当时的饭店服务员称“同志”,“同志们”反映:刘天就这个资本家太恶毒,他要求“同志们”每天都要把房间的床上用品换洗一次,厕所不但要没有臭味,还要洒香水,更恶毒的是要求“女同志”涂口红,还要站在门口面带微笑地迎接那些资本家。我们“革命同志”怎么能干这样的事?有的“同志”被“资本家”批评了几句,就不来上班了。不来上班不要紧,工资要照发,一分不能少,因为这里是社会主义。
李定问刘天就,在香港遇到这种事怎么办?刘天就说:“炒鱿鱼。”李定想了半天,就发了一个通知;“如果再不上班,就要开除。”
“社会主义还开除人?天大的笑话。”有一些人还是不来上班。
李定就让人列出一个表现最恶劣、在家待着不上班员工的名单,共列出12个。
李定感觉打击面太大,就减少到6个人。第二天就把开除6个人的名单和决定张榜公布出去。
这一下炸了锅,并惊动了有关领导,有领导从省里给李定打来几次电话:“你们这可是违背社会主义原则的政治问题。”李定坚决顶住,解雇了那6名员工。
这一招管用,在家不上班的都回来了,也听话了,按照要求做起来。刘天就又说,这还不行,干好干坏一个样,都拿一样的钱,这样调动不了积极性。将工资与表现挂钩,奖励干得好的,这样才真管用。
那个时候的工资制度可是国家制定的,这能改吗?李定犹豫之后还是制定了一个职务工资、技术工资加浮动工资的改革方案:50%是职务、技术工资,相对固定;50%是浮动工资,其中一半与当月的住房率挂钩,另一半与个人考核表现挂钩,每月浮动。除了工资制度,这个方案还把干部、工人的身份打破了。过去只有干部当管理人员,并且按照级别担任职务,现在,工人干好了,也能当管理人员,干部干不好,照样当一般服务员。
竹园宾馆砸了“大锅饭”和“铁饭碗”,应该是开创了全国先河。
沙头角商场搞承包
国家干部每月最多才400元工资,一个商场经理,最多是个股级,每月工资350元,太高了。这个经验不能推广。”在第一次深圳财贸系统承包经营工作经验交流会上,承包者不准提自己的工资收入。
1982年,深圳财贸系统搞起了全国第一家承包经营的商店。
有一次,李定带人到沙头角的综合商场检查工作,看到与咫尺相隔的香港一方的商场比,这里简直是另一番天地。香港的商店,货物非常应时,早晨很早开门,晚上营业到很晚。店里的服务员笑脸迎客,不停地向顾客介绍商品,还到店外招呼客人。而深圳的综合商场,早晨9点钟开门,11点关门吃饭休息,下午2点半开门,4点半关门。商场的商品货不对板,夏天了,还有一半是冬天的货。服务员更是冷冰冰的样子,坐在柜台后面,顾客进来了都不看一眼,顾客询问商品也不搭理。
原因很简单:全市所有的商场都拿一样的工资。这个综合商场已经是先进了,每年上交60多万元的利润。
李定接连在香港的商场转了几天,算了一笔细账:如果照着香港人的方法经营,深圳的这家综合商场一年最少要赚600万元。他就拿出一个大胆的方案:如果谁能每年给政府交600万元,就任命他当总经理,月薪从58元提高到350元;完成上交任务,员工工资从每月35元提高到200~250元。他到组织部找到部长说:“咱们试一下。我先选好人,任命,然后组织部再下文件。”
开始没有人敢接这个任务,大家心里都没有数,有人说,600万元太高了。李定说,我算过,能完成。工资一下涨了好几倍,一些坐不住的员工着实高兴,就不断地推举他们信得过的人。一个副总经理答应试试。选定了新的总经理,老的怎么办?工作组就去做工作:老的总经理改当书记,工资与总经理相同。能多拿几倍的钱,老总经理答应得很痛快。
不过,这时候有领导却担心起来,把一个国营商场承包出去,交的钱是多了,但合适吗?李定去做工作:“一年国家多挣了500多万,比过去翻了近10倍,有什么不好的呢?”
综合商场实行承包经营后,完全变了一个样。他们天天看着路对面的香港人做生意,模仿就行了,香港人早晨7点钟开门,他们也7点钟开门,香港晚上11点关门,他们也晚上11点关门,香港的服务员在路上揽客,她们也打扮一下到路上揽客。经理就忙里忙外找货源,让店里的商品丰富起来。
第一个月,沙头角综合商场上缴利润70万元。经理很诚实,把一个月赚的钱全都交上了。一个月赚的钱就超过过去一年赚的钱,大家心里都非常激动。这个商场年底交了600万元,还结余了100多万元,他们就在沙头角盖了一栋楼,是当时沙头角最高最大的楼房。
李定算了一笔账:承包经营后,沙头角综合商场全体人员的工资每年只多发10多万元,但为国家多挣了500多万元。这笔账太合算,经验也就很快被推广了。
但是在经验交流会上,还是临时要求不准讲出承包后的“高工资”。
接下来实施承包经营的是合资经营的友谊餐厅。说到友谊餐厅,20世纪80年代初的深圳人无人不晓。那是高档时尚的象征。里面有洋酒、洋烟,有酒吧西餐,花的也不是人民币,是港币。友谊餐厅下属有一家蛇餐馆,也是和香港人合资经营的。承包制就先从蛇餐馆着手。三个不起眼的小人物组成“曾振康夺标小组”在众多竞争者中胜出。为首的曾振康是友谊餐厅的司机,曾为总经理们开过车,他是个有心人,耳闻目睹懂得了许多做生意之道,也产生了一些想法。陈清源是山珍楼的采购员,办事认真,对货源、行情、顾客口味、季节时菜等业务已了如指掌;梁建基在友谊餐厅和竹园宾馆开过车,平时也留心学到一些“做生意”的奥妙。
夺标之后,他们各显其长:曾振康抓全面经营兼小卖部采购主管;陈清源采购餐料货源;梁建基当了楼面主管,所以,平时多数是他留守大本营。谈到承包,梁建基说,在承包前,他们就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光是“打算盘”,就熬了4个不眠之夜。精打细算,他们“内定”的最高利润承包额是9万元,但投标投到8万元,就没人敢要了,还有1万元松动呢。3个年轻人在调查研究之后充满了信心,一上任就宣布了他们的施“政”方案:精减人员和压缩不合理开支;增加花色品种和经营项目;发扬民主建立班长制;改善服务态度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