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二十二）

当上海是朝霞满天、热浪袭人的时候，美国东海岸最大、人口最多的城市纽约，已是灯火璀璨、星光闪烁的夜晚了。林秋葵从曼哈顿办公楼驱车经过繁华的市区回到皇后区小颈区第250大街的住所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儿子上学住读，丈夫汪文华去休斯顿出差去了，家里就剩下林秋葵了。她换上便服，洗了脸，煎了鸡蛋，从冰箱里拿出三明治、果汁、咖啡、牛奶，权当晚餐，生活美国化了。与大多数中国人倾注大部分时间，喜欢烹饪做饭，花费过多精力不一样，秋葵在这件事上，亦是如此简单了事。因为在美国时间非常宝贵，每个人必须要适应快节奏的美国生活和苛刻的工作要求和规范。否则，你就要被五光十色的美国社会所淘汰。

林秋葵从日本到美国已经六年多了。刚刚领到了绿卡。这在美国是非常幸运的。他在机场做物流认识的一个重庆女孩，来美国八年了，至今还没领到绿卡。据说，秋美领到绿卡的原因是：秋美和丈夫汪文华先后在日本和美国都没有不良记录，且两人的婚姻状况一直比较稳固。而据说，近来在美华裔和大陆去美的情侣离婚比例在增高。其次，林秋美申请去美的担保人彼得森具有荷兰和盎克鲁撒克逊血统和长老会的信仰背景。彼得森是姑姑林雨桐在新加坡的老师，今年八十多岁了，现在也是林秋美的房东。租给林秋美的住房是四卧室、二个半浴室、一个地下室、厨房、车库等错层别墅，近400平米。租金每月800美金，是非常优惠了，因为是熟人关系的缘故。这一带是华人密集区，且环境优雅，交通便利，生活设施齐全，秋美很满意。而老房东彼得森夫妇两人，则住到了长岛富人区。

秋葵选择海外留学，是完成土插队到洋插队的蜕变。是这个改革开放时代的大环境和形势发展变化的因素所造成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飞跃。土插队时期，即上山下乡时，林秋葵只是想安心扎根，有机会上调，已是皆大欢喜了。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到海外留学；在农村生病发烧，能吃上一碗面叶子汤，飘几朵葱花，打上个鸡蛋，已是上堂大吉、非分之想了；但绝不会想到能吃上洋面包、喝牛奶，这真是料想不到的变迁。的确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啊。到了美国后，秋葵常常这样想。同时，时刻提醒自己要谨慎，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遇，千万不要辜负爸爸和姑姑的期望。因为海外留学的费用，当初都是爸爸和姑姑两人支持的。

八十年代，亚洲四小龙经济腾飞，不仅是给中国经济带来重大影响，更重要的是给人的观念带来巨大的影响。社会上掀起了东洋留学潮。已进入到华师大社会学二年级的林秋葵决定去日本留学，等淘到第一桶金后，再过渡去美国选学有关专业。汪文华和林秋葵的想法得到了双方家长的同意。汪也夫和林友兰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都有留学背景，而且非常开明，自然十分支持。1978年春天，汪文华和林秋葵结婚了，婚礼在上海梅龙镇酒店举行，既古朴又隆重。双方家长和亲朋好友都参加了。当新娘和新郎喝交杯酒时，全场一片掌声。音乐学院的一些老师还去闹新房，请文华唱歌，表演节目，非常热闹。89年底，两人去了日本。开始异国他乡的生活。

林秋葵和汪文华在日本生活了将近十年。每当两人回忆这一段生活，林秋葵总感到留学日本没有虚度，毕竟是刚刚出国，并不了解国外的生活，国外的社会背景，他们的人生观、处世观和价值观。特别是西方社会的生活方式和人生追求。看到了日本社会五光十色的各个层面，各种错综复杂的社会现象，了解了日本社会的本质特征，开拓了视野，丰富了自己的社会阅历。尤其是到了美国以后，有了生活的底蕴和生存竞争的能力，增强了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力量，至少会让人知道如何有尊严的活着。而且，后来到了美国以后，更加会体会到留学日本的必要。因为秋葵和汪文华常常喜欢那日本与美国作比较。两种不同文化背景、不同的地域环境、不同的风俗习惯、不同的语言表达，不同的思维方式，所产生的不同留学体验，对个人的成长，的确有帮助。

刚到日本时，最让人感到尴尬的是日本的语言。特别是日汉字往往容易使熟悉汉字的中国人出错。例如，“化妆室。”日汉字的本义是厕所。而中国人并不知道。秋葵和汪文华看到化妆室很多，却找不到厕所，闹出笑话。又如，“留守”，中文意思是“留在处所”，而日汉字意思是“不在”，与中文意义绝然相反；“我慢”，日汉字意思是“忍耐”，与中文意义相差甚远，所以，不能望文生义。秋葵喜欢日本文化，因为日本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相近，历史上有多次交流，又是一衣带水，容易汲取融合。

林秋葵先后在东京、京都、横滨、大阪、名古屋等地工作，在寿司店、面汤馆、温泉、酒吧、茶馆、商厦、学校等处打过工，深切领悟到日本文化，不仅仅是表现在日本的“茶道”、“歌舞伎”、“清酒”、“书道”、“和服”、“寿司”、“俳句”、“物语”、“神社”、“温泉”、“樱花”、“菊花刀”、“禅宗”、“富士山”里，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更重要的是日本文化中所表达的“礼仪”、“忍辱”、“敬业”、“遵纪”思想和精神是值得中国人学习汲取。秋葵还感到日本人的“白色情人节”很浪漫，很有趣。”至今，林秋葵还常常记得第一次过“白色情人节”的事情。

白色情人节，相传是罗马皇帝为了纪念在二月十四日，救了一对因违反恋爱结婚禁令而要被处死的恋人。一个月以后，三月十四日，这对情侣宣誓至死不渝，以后，便成为白色情人节的由来。公元1990年2月14日那天，林秋葵相约汪文华去东京的上野动物园。据说上野动物园，是日本19世纪最早开放的公园，内麇集着20000多种动物。二月份的天气，潮冷、晦暗，带有寒意。疏落的枝干尚未有新绿。汪文华早就来到了园内的玫瑰园。约好下午二时见面，但一直等到将近四时左右，林秋葵才气喘吁吁地赶到动物园。原来，林秋葵是去秋叶原买电动剃须刀，作为礼物送给汪文华的。但走出大街迷了路，搭错电车，迟到了。虽然汪文华自己冻红了脸，但仍然非常感谢秋葵。而秋葵也非常感动，亲吻了文华冻红了的双颊。

按照白色情人节的习俗，3月14日，秋葵和汪文华又一次来到了上野动物园，仍然来到了玫瑰园。天气晴朗，早樱初红。两人紧紧相拥，汪文华送给秋葵的也是秋叶原买的盒式录音机。这个录音机直到现在仍然放在床头柜前，尽管秋葵已搬过多次家，也走了两个国家。

到了美国以后，林秋葵常常喜欢那日本文化与美国文化相比较。日本人和美国人的性格、价值取向、人生目标和处世态度都不同。例如，为了从社会学专业角度，观察美日文化背景异同，秋葵分别在新宿的高岛屋百货商厦和曼哈顿梅西百货商厦工作，体验感受。总觉得日本上司对员工的要求苛刻，而员工往往是隐忍、承受。美国人说话比较直率，而日本人往往转弯抹角。日本员工对上司是无条件服从，哪怕上司是错误的。而美国员工可以对上司错误的决定可以提出自己的见解。职场工作，日本人注重个人得失，不轻易表态；而美国人则更注重公司利益，会毫不保留提出个人的意见和建议。日本人是曲意表达个人内心想法，而美国人则是更直截了当地表达个人的诉求。从社会学角度看两国文化，林秋葵更喜欢美国文化，这也是后来林秋葵到美国的原因。

吃过晚饭后，林秋葵打开笔记本电脑，发现有一份姑姑的邮件。雨桐在邮件中告诉秋葵，寄来的礼品收到，表示感谢。上海目前的经济状况较好，动迁已经开始，就等他们回来签约。父亲林友兰和她两人对动迁的看法一致，有了初步的想法，还是要听听子女们的意见。因而，秋葵回来，正适合时宜。但不要忘了回国时，给爸爸带上辉瑞公司的糖尿病西药。经雨桐的提醒，秋葵突然意识到，“再忙，也不能把这事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