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歌:书绝天下,泪断成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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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星辰之心

解忧出了监军府,小野马刚巧把桃子啃的只剩核,她温柔说:“真乖。”

牵着小野马大摇大摆走在市集里,简单吃个便饭,在酒楼里待了些许时间,这会儿,闫可帆应该已掌控监军府,但包庇之嫌,只是口头一说,一没证人,二没证词,取证也难,要真的给王逊定罪,还需要更多有利的证据。

她闹这一出,是相信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逊做地头龙,一手遮天这么些年,她就不信了,没一个敌人,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斜身倚着栏,解忧望着外面,这家酒楼在街角拐处,小野马就拴在一旁,再远一点,摊贩叫卖,行人流动。

想了什么,她忽然结账走人,牵着小野马去偏僻角,她背着身,缓缓道:“阁下跟我许久,眼下可以出来了。”

后边没动静。

解忧以为自己气势太强,吓到了人,转过身去,只见墙角缓缓伸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嘴里还叼着一支糖葫芦,解忧愣了下,忙去一看,除了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后面没其他人。

看着不到她腰身的小不点,解忧蹲下来:“小姑娘,你在这做什么?”

“有个叔叔,”小女孩舔了舔糖葫芦:“要我告诉姐姐一句话。”

解忧愣着问:“叔叔长什么模样?”

小女孩道:“叔叔戴着帽子,还,还有胡子,脸好大,然后,然后……姐姐,我记不清了。”说着,又添了口糖:“叔叔说,要我帮他一个忙。”

“小姑娘,以后遇到怪叔叔,要躲远点,”解忧认真道:“他是大人,你是小孩,怎么会要你帮忙。”

“可是……叔叔给我买了糖葫芦,我还吃了,”小女孩皱了眉:“姐姐,你是坏人吗?会不会把我拐走?姐姐,你快把我拐走吧,这样,我就不用挨骂。”

解忧郁闷了问:“谁骂你?”

“我娘啊,”小女孩道:“她总是逼着我读书认字,可是,我读书有什么用呢,又不能当大官,我要是能当官,能威风,我就去读,然后告诉王小二,我厉害,比他厉害好多倍。”

“王小二是谁?”

“一个坏蛋,天天欺负我,”小女孩道:“他说他长大后能当官,能当大官,我长大后就不能。”小女孩抬头看她,眼眸清澈:“姐姐,我为什么不能啊?”

解忧掐她嫩嫩的脸蛋,微笑道:“肯定是王小二胡说八道,你当然也能啊。”

“对啊,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是我爹笑我,我就生了气,不吃饭,我不吃饭,我娘就骂我。”小女孩叹气,说着说着,想起来了什么,赶紧道:“姐姐,怪叔叔要我告诉你一句话,我念了好几遍,牢牢记着,一点都没忘,怪叔叔说,三里坡,槐树底,三里坡,槐树底。”

小女孩说了两遍,解忧夸赞道:“你真厉害,这都能记住,长大后一定能当个好大好大的官。”

小女孩两眼放光:“好大好大的官,比郡主娘娘的官还要大吗?”

“嗯,比郡主还大,”解忧给予认可,转而又道:“但是,你以后不能随便吃怪叔叔的糖葫芦,不然就当不了大官。”

小女孩道:“啊,为什么?是我嘴馋,然后就不能做大官?”

“不是嘴馋,大官吃糖葫芦,都是自己花钱买,不吃陌生怪叔叔给的,”解忧很耐心道:“知道不?”

小女孩似懂非懂:“知道了。”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解忧道:“刚才那句话,除了叔叔,姐姐,还有你,不可以再告诉任何人,谁要是先说出去,以后就不能当大官。”

小女孩很喜欢和她说话,当即就道:“好!咱们拉钩!”

解忧伸手拉完钩,轻声说道:“快回去找娘亲吧,她会担心你的。”

小女孩用力点头,走之前,似乎想了什么,把那串糖葫芦塞她手里,解忧见她离去,才缓缓站起来身,看了看手里头毫无色泽的糖葫芦。

不知什么劣质糖做的。

专骗小朋友。

忒差了。

她随手就把糖葫芦插墙缝里,然后出了巷子,翻身上马。

蓬莱道观在半山腰,三里坡就在山底下,解忧见到那株茂盛的槐树,一人一马一树,等了许久,却不见有人赴约。

不知这人为何约她,也许跟今日大闹监军府的事有关,不过,这位暗友要落井下石,不直接找监察使告状,却这般神神秘秘,难道有何见不得人?

解忧琢磨想,找她能有多大用,她最多闹事,断案插不上手。

再等了半炷香,这位暗友,还未露面,天也快要黑了。

树上落了叶子,留在她肩上,抬手佛去,解忧看着那叶子落入地面,忽的,脑中一激灵,重新回味那句话,她从树底下步出几步,抬头看着这株槐树。

又看向树底泥土。

……不会吧?

解忧立马回城,叫上闫可帆,带了一队人,果然从树底下挖出一具白骨,身材矮小,像是孩童,骨边无衣物可辨,只剩还未腐蚀透的麻袋,可见是赤身露体装麻袋里埋了,但白骨只有一具。

回了官衙,找来仵作,已是掌灯时分,解忧叫人直接去那气派的园子把正和美妾恩爱的双生子之父拖了过来。

他嘟嘟囔囔:“你们放开我,你们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法……”

见到白骨,他安静了。

仵作当场滴骨认亲,确认是他儿子无疑,他突然就演了起来,痛哭流涕:“儿子啊,你死的好惨啊……”

解忧觉得他演技堪忧,麻利点叫人拖去刑房,他都来不及抹干泪水:“你们干什么!我可是良民,你们难道要屈打成招,不是我杀的,我没杀人啊!”

刚把他放架子上,扣上手铐,刑具还没上,他就吓得老老实实全招。

当年,双生子被凌辱致死,夫妻俩痛哭不已,但他财迷心窍,只想拿钱办事,王吉给了他八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观主也劝他息事宁人,他也没办法,是真的没办法,死了儿子,可他还想要好好活下去,就当没生过这两儿子了,他想要拿走尸体好好安葬,但后来不知为什么,不让他取走,观主交代他报失踪……

闫可帆带人连夜出城,冲进道观,道观府兵已经调走部分,他很顺利押走王吉和观主和一众道士,且叫十一看管剩下的府兵,免得他们通风报信。

半夜二更,闫可帆一个个分开审,有一道童,被沙苑劝过,这会儿全盘托出,认了口供,思迁巷揭榜后,观主对榜一十分感兴趣,便借病把蔺之儒骗上道观,又迷晕了医堂随行的人。

其他几个道童也陆续签了口供。

轮到观主,他咬死不说。

再审王吉,闫可帆故意说观主已经全招,王吉恼羞成怒:“他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你们抓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最好保证我毫发无损……等我从这儿出去,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是监察使,监察使又怎么了,监察使就能无法无天了么……你和这个女人果然有一腿,她凭什么在这里,她凭什么可以审我……我告诉你们,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过,是那群臭道士污蔑我!”

王吉很自信,只要他不承认,爹爹就还有办法,只要不扯上爹爹,爹爹的官还在,他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但当闫可帆说王逊已停职,自身难保时,王吉发疯道:“不可能!我爹爹没有包庇我藏尸,一定是你们两个狗男女公报私仇!徇私枉法,栽赃陷害!”

半夜三更,闫可帆把双生子之父和几个道童口供给观主看,双生子和蔺之儒的案件,都有观主参与,其他的,还得慢慢磨,闫可帆冷道:“王吉逃脱不了罪责,杀人偿命,必死无疑,你若如实交代其罪行,还可从轻发落。”

半夜四更,闫可帆一步一步有理有据的询问,又用了套诈供,观主不信王吉会招认,不肯说半个字,便只得用刑辅证,待上了刑罚,观主受不住,交代了蔺之儒那一案是他想讨好王吉,私自谋划,与王吉无关,双生子一事,他并不清楚怎么死的,只是在道观死了人,不想事情闹大,才交代去报失踪,且是他自己独自去埋尸,闫可帆逼问报失踪一事,其中是否有王逊的指示,观主咬死说无关,又交代了另一具尸体地点。

半夜五更,道童证词摆在王吉面前,因他辱骂诽谤,闫可帆也对他用了刑,他坚挺着,嘴里不再骂人了,却仍是拒不认:“……我没做过,我爹爹会来救我的,你们胡乱抓人,等着吧!”

五更末,冥栈清起床,更了便衣,一打开门,便见姜且抵在门口瞌睡,她踢了踢姜且腿弯,姜且被踢醒了,冥栈清道:“你家里不是没床,睡这儿干什么,弄得我亏待你似的。”

姜且赶紧起来:“郡主,大将军和公主昨夜出城去蓬莱观抓了一大批人,连王吉都抓了进去。”

“昨夜的事,”冥栈清看了眼天,要亮未亮,不悦道:“怎么现在才说?”

“……”姜且身在文从书的这间院子里,琢磨着怎么回答,反正她自觉没那胆子,敢打扰郡主昨夜雅兴,搪塞道:“卑职觉得,这事不是很十万火急。”

文从书也是一身未拢便衣,从屋子里缓缓出来,给她递上了一杯早茶,冥栈清接了,慢慢润了润,又叫文丛书去把衣服穿好,走到院子里,单独与姜且一块,才问道:“她用什么理由抓王吉?”

姜且便详细说了经过,冥栈清笑了笑:“咱们找不到的,却被她一天给找到,办得这么快,让王逊一点反扑的余地都没有,真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啊。”

“只是,卑职觉得奇怪,”姜且想起那些传的乱七八糟的轶事,道:“为何大将军这般听从公主的话?以包庇之名停王逊的职,又夜半私开城门抓人,这其中若有半点差错,大将军难逃其咎。”

“我也奇怪,”冥栈清面色微沉,想了会儿:“不过,她有帮手是好事。”

晨风朝雾,解忧从狱中步出,低头思索着,闫可帆默然跟随在旁,这些口供没有攀扯到王逊,观主咬死只说是自己教唆王吉所为,凭目前证据能定观主包藏尸首罪教唆罪,而只凭双生子父亲的口供,不足以定罪王吉杀人,不过他辱骂诽谤监察使,目无法纪,还能继续羁押,但再拖下去,王逊也未必不能找人顶锅,这显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闫可帆看着前面的女子。

她在想什么呢?

怎么让观主吐实话?

还是想怎么把王逊彻底弄下台?

包庇的前提是‘明知‘,明知其子犯罪而包庇,王逊对外把慈父孝子伪装得太好,道观府兵只做防御之用,他也从不与其他道士交流,只跟观主打交道,观主用刑都不认,无法取证这个‘明知’。

解忧心中无底,这时明白了那暗友为何不敢露面,王逊不倒,就还是一手遮天,敢光明正大找监察使举证,就是找死,可既然抓了王吉,到这地步,她绝不会到此为止,不然,挺对不起那位暗友。

解忧不言,思索着什么,片刻,想起来一个重要的线索:“他说,是王吉给了他八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一个在道观养病的公子哥,哪来这么多钱?”

“微臣之前查过王逊名下账目,并未有多余的进出,而王吉名下……”闫可帆知她想往钱财方面去查,便道:“微臣明白了,即刻派人去审查。”

解忧点了头,他便往返叫了人,去调出田产铺的账目,交代完,过了片刻,才又缓步跟上她:“连夜审案,公主也劳累,微臣送公主回静安园。”

审案的事,都是闫可帆做,她只是在旁边陪着,算是闲散的听审人员。

两人出了官衙,天还是蒙蒙的。

街上有包子摊贩开张,香气扑鼻,还没蒸熟,两人就在摊子前等,等到开锅,解忧要了两个。

摊贩麻溜地用油纸包了两个最大的,一手将油纸递给她,一手朝她伸出,颇有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样子,平常道:“两包子,四文钱。”

解忧一摸兜里,比脸还干净,前两日和徐大小姐上街吃了顿好饭,昨日买了桃子,也是在外面吃的午饭,冥栈容给的那几两碎银,全花了精光。

她忍不住骂,小气的未婚夫。

说好的管她这辈子衣食无忧呢?

不知为何,她每次与闫可帆单独在一块,身上都倒霉得没钱,她觉得,一定是他不聚财,与她八字犯冲。

她安静站原地,偏首,看了看大将军,按理说,他若有眼力劲,此刻应该主动上前付了才是,但他并没有,他也正回看她,那张如玉容上,是一副‘公主看我做什么’的表情,似是在等着她如何出糗。

解忧又转了头,看那包子。

一文钱难倒英雌豪杰。

四文钱……

能把包子重新塞回蒸屉吗?

街上人不多,放回去也不算太丢脸,可她真的死要面子,一番思想挣扎,她缓缓道:“闫将军,可否借点钱?”

“自然可以。”闫可帆很爽快摸出钱囊,倒出几个铜子,分出四个给了摊主,他又似是轻轻一笑:“加上次欠的,不知公主准备何时还?”

解忧愣住了下。

这么一想,她好像是欠过他钱,那没办法,欠钱的都是大老,他现在可算是逮到机会,能理直气壮开口讨债。

摊主把四枚铜子收好,十分的看不下去,道:“就四文而已,有必要这么吝啬,你们还将军公主呢,连这点钱都没有,我瞧你们两个,是看戏曲上瘾了,在这扮着身份打趣吧。”

两人身着便衣,解忧浅白罗缎,并未描眉化妆,也无金银首饰,行头较为朴素,闫可帆官服褪去,青衣挺拔,看起来就是一对稍微富裕点的人家,跟公主将军确实不太搭得上。

早晨街上无客,摊主聊了起来:“小伙子,你成亲了没?”

闫可帆摇首:“不曾。”

解忧接过包子,心底补,但快了。

“你这么小家子气,哪家姑娘肯嫁你,”摊主对解忧道:“姑娘,不为你花钱的男人,都不行,一定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四文钱还找你要,要我,我就看不上。”

解忧微微扯了下嘴角,接了接话头:“……大娘,您说的对。”

闫可帆怔住,微低了首,他比她高出一些,低眸浅浅的看她。

说的对。

是说他小气?

说他不为她花钱?

还是说,她看不上他。

见二人不走,大娘又聊起了八卦:“我瞧你就不像个公主,真正的公主那可厉害了,不止丫头婢女围着一堆,连男人都有一堆呢,根本就不愁嫁,也不愁没钱花,就像那个,那个什么琅琊公主。”

解忧愣是没想买个包子,还能听到自己八卦:“她这么厉害?”

“那可不,你知道那思迁巷么,今年的前榜三,都是她的男人!”大娘很羡慕,高高的嗓音像个大喇叭。

解忧震惊,睁大眼睛。

这样造谣……真的好吗?

撇了眼三大男人之一,他讶异的神色不比她好多少。

她咳嗽道:“……这事,她本人都不知道,大娘,您怎么会知道?”

“我也是听人说的,”大娘见她感兴趣,聊起了八卦:“我还听说,昨日,公主为了其中一个男人,大闹那什么监军府,可有气势得很。”

解忧没明白,昨日大闹,是做给那些官看的,街坊四邻怎么这么快知道,龙海的消息传播这么快吗?

大娘绘声绘色,只差拿把瓜子磕:“听说,好像是那监军府里有个官坏得很,贪污好多钱,他儿子更坏,杀人放火,还差点把琅琊公主的男人睡了,公主气不过,就去找他算账。”

解忧附和,“……那官确实坏。”

大娘道:“公主也是做了好事。”

解忧又道:“可我听说,琅琊公主嫁了好多次,丈夫都死了,这下冒出这么多男人,是件很不光彩的事吧。”

“呸,谁说的,咱那王妃嫁了三次,现在还享着福,郡主娘娘也是嫁了两次,人家多威风,”大娘羡慕道:“克夫说明自己命硬,活着才是真道理,这是贵气命,公主能养得起几个小白脸,说明人家公主有钱有权,这是滔天福气啊,这样的贵气福气,给我,我肯定要!”

解忧点头,也打趣道:“我还以为,这种事,会人人喊打呢。听大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你们这些读书的姑娘,就喜欢整点文绉绉的,还保守,书都是男人写的,你们也要多写点书才是,”大娘道:“就写,男人自己三妻四妾,就别说女人三夫四侍,大家生来都是人,死后都是鬼,就来世上走这一遭,谁比谁还高贵了。”

大娘活的比她还通透,龙海这儿的民风确实彪悍,一方水土一方人,年初一那场‘妇可多夫’的戏,后悔没把大娘请去,那一定很刚猛。

两人离开摊子,解忧吃着包子,闫可帆看她吃,也没说话,她也没分他一个,解忧不觉得吃独食有问题。

他要吃,不会自己买?

吃完一个,把另外一个用油纸裹好,她疲饿退去,神采恢复,闫可帆的目光跟着她动作,但没想下一刻,她忽然停步,转了一半身子,面对着他。

他还未明白何意,她更是突然往他这边来,他下意识保持距离,恭敬弯腰往后退,可她却不停,等他再退了两步,后边是墙,方才一直看她,竟不知,她故意带他走进了这条荒无人烟的小巷子,然后,把他严丝合缝堵在了墙角。

她停在他面前,静了静,问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会杀了我么?”

他秉住神色,极为凝重。

“……公主在说什么?”

“你和我,都有各自的把柄,我的把柄,你说不说,我也不在乎,但你的把柄,一旦我说出去,徐家喻家甚至皇帝,他们不会放过你,”解忧抬头看着他深沉的眼睛:“今时今日,你对我言听计从,滥用职权,私开城门,都是大罪,可若哪天,我叫你残害忠良为非作歹,你不想听话了,想摆脱我,就只有杀了我,不对,你现在就应该找机会杀了我,以防后患……闫将军,你会这样做么?”

她堵在前面,几近贴着,闫可帆背贴着墙角,站的很直,无处可逃,一阵紧张之后,他又松弛温笑:“微臣痴心妄想,公主何必明知故问。”

即有痴心,又怎么会杀她。

她更加靠近,他无处避开,深邃的眼睛,被迫与她对视:“你喜欢我什么?”

他迟疑看着她:“我……”

解忧像凶猛捕狩的猎物,没等他开口,便占据主动权,挑起几分戏谑:“喜欢我欠你钱不还?喜欢我嫁过数次?还是喜欢,我杀人不眨眼?”

“公主,”他喉间轻咽,她正仰头瞧他,寒森扑面,压迫极强,他慎重回答:“欠钱不还,相嫁数次,杀人溺尸,不是什么缺点,也不是错,即便有错,那也是别人的错,公主是不会有错的,公主如昼日夜月,叫人可望不可及,微臣虽是弱小微末的星辰,但始终站在公主身边。”

他不吝啬地表达他百分百的忠诚:“星辰之心,日月可鉴。”

说完之后,他向前倾近,似要做什么,解忧眸色紧住,突然抬手,往他胸上一撑,不让他靠近,力道不弱,足以把他整个人重新摁回角落。

他往后踉跄,背部顶墙,没再动,看着身前那只手,只是有些笑意。他向来谨小慎微,但这一刻,忽然很畅快。

解忧看着这个人,他也会有很陌生的一面,这样的笑,不同于平日的谦卑微笑,不同于官场的陪笑,也不是冷笑讽笑,他只是平平常常,发自内心的笑。

“你笑什么?”

“你也在怕。”

他又一次省去了‘公主’敬称,直直称呼,在无人的小巷子里,两人静静对望,解忧先松手,他抚平褶皱的衣。

她知道,这不能让人瞧见。

他也知道,这很危险。

从巷子里出来,两人像没事人一样,解忧先开口道:“那观主怕死,知道自己吐得越多,死的越快,也知道,我们不会用刑太过,会留他狗命,他和王逊也许相互信任,这种信任,瓦解也简单,让他从对方身上感受死亡,感受恐惧,他这种怕死的人,是不会想死的。”

“今天中午的饭,微臣给他下点药,”闫可帆明白了什么,顿了顿:“再让蔺大夫去救他。”

“嗯”了一声,解忧道:“我还有事,不必送我,”取出骨笛,一声响之后,小野马‘哒哒’地跑了过来,她把剩下的那个包子给他,翻身上去:“闫将军,辛苦了。”

“微臣……”

不待说什么不辛苦的话,她已策马扬去,背影在清晨寒雾中不见。

他哑了哑,揣着手里包子,还有些温热,静静立在原地许久。

其实他明白,在巷子里,她只是在试探自己,王逊和观主的信任很脆弱,而他与她之间,并无明确的信任,岌岌可危,也不牢固,只靠他一厢情愿为纽带,她早不信什么爱意,也怕有朝一日,他不受控制,在背后捅她一刀。

那番话,是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