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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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易东宫亲授御训 征高丽连破敌锋(2)

既而鸿胪卿奏陈高丽贡献白金,褚遂良入谏道:“这是春秋传中的郜鼎呢,陛下不应受纳。”太宗乃召入高丽使臣面诘道:“汝非由莫离支遣来么?”

使臣答声称是。太宗怒道:“汝等均事高建武,居官食禄,盖苏文弑逆不道,汝等不能复仇,反替他奔走游说,欺我上国,汝等自思,有罪呢?无罪呢?”

这数句话,说得来使无词可答。当由太宗指示左右,拘他下狱,当即下诏亲征。褚遂良再疏谏阻,说是:“欲征高丽,但须遣一、二猛将,数万雄兵,便足了事,不必由御驾亲行。”太宗不从。群臣相继进谏,皆不见听。遂命房玄龄居守,李大亮为副,竟带同太子,南往洛阳。适值薛延陀遣使入贡,太宗与语道:“归语尔主,今我父子将东征高丽,汝能为寇,可趁此速来。”

来使返语真珠可汗,真珠惶恐,复令原使入谢,情愿发兵助军。太宗复语道:

“我军已足,不烦尔主费心,尔主果能竭诚事朕,此外尚有何求?”已足吓退真珠。来使听命自去。太宗查得前刺史郑元□,曾从隋炀帝东征,料他熟悉情形,便自原籍召至行在,问及兵事。元□答道:“辽东路远,粮运迂回。东夷又善守城,不易攻入,还请陛下三思!”太宗怫然道:“今日比不得隋朝,公试看朕破虏哩。”元□托辞老病,谢别归去。太宗即授刑部尚书张亮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率江、淮、岭、峡兵四万,长安、洛阳壮士三千,战舰五百艘,自莱州泛海,径趋平壤。又命太子詹事李世绩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率步、骑兵六万,及兰、河二州降胡,径趋辽东。太宗亲下手诏,声讨盖苏文,诏旨中有以大击个,以顺讨逆,以治乘乱,以逸敌劳,以悦当怨五大义,说得理直气壮,慷慨动人。远近勇士,逐日应募,并献纳攻城器械,不可胜数。太宗因复拟自洛启行,忽由京师遣来急足,报称副留守李大亮病故,并递上遗表,乃是谏阻东征。太宗不觉惊悼,追赠兵部尚书秦州都督,赐谥曰懿,陪葬昭陵。惟遗表上的语言,终未肯信,乃自率诸军发洛阳,直至定州。诏令太子监国,留住定州城,命太傅高士廉,詹事张行成,庶子高季辅,及侍中刘洎,中书令马周,同掌机务。

是时尉迟敬德,已经致仕,独趋至行在,面阻太宗道:“陛下亲征辽东,太子又在定州,长安、洛阳,腹地空虚,倘有急变,如何抵制?且边僻小夷,何足劳动万乘,不若另遣偏师,指日平夷为是。”太宗道:“朕已留房玄龄守长安,萧瑀守洛阳,可无他虞。卿若尚可从军,且随朕东征便了。”敬德不便违命,乃扈跸同行。太宗亲佩弓箭,并在鞍后自结雨衣,兼程前进,径诣幽州。当下授计世绩,阳若出师柳城,虚张声势,暗中渡过辽水,直捣盖平。世绩遵旨即行,安抵盖平城下。高丽兵未曾防备,蓦闻唐军到来,慌张得很,当被世绩一鼓攻入,俘得二万余人,获粮十余万石。既而张亮亦率舟师渡海,袭击卑沙城,城濒海岸,四面悬绝,惟西门可上,右骁卫将军程名振,及副总管王大度,夜登西门,砍死守卒数十人,余众溃散,由唐军入城兜拿,拘住男女八千口,两路至幽州报捷。太宗乃欲亲往督师,中书侍郎岑文本,专掌军中粮械,握算持筹,几无暇夕,累得精神枯耗,筋力销磨,倏忽间竟暴卒幽州。太宗临视流涕,追赠侍中,赐谥曰宪,令兵役舁棺归葬,然后启驾东行。途次接世绩军报,已进围辽东城,高丽遣四万人来援,亦被江夏王道宗击走。太宗放心前进,行次辽泽,前面有泥淖二百余里,当由军士畚土填淖,至泥淖最深处,筑桥以渡。及兵已渡过,撤桥以坚士心,至马首山,江夏王道宗率众来迎,太宗慰劳有加。越日,自收数百骑,抵辽东城下,见士卒负土填濠,也下马亲负土石,从官等相率负土,湮塞城濠,遂与世绩合兵,围城至数十匝,喊声动地。会值南风大起,太宗命锐卒缘登冲竿,纵火焚毁城楼,将士乘势登城,守兵抵敌不住,只好退去。世绩督兵杀入,斩馘万余人,获男女四万口,改号辽东城为辽州,遂进攻白岩城。城上矢石交下,右卫大将军李思摩,面中流矢,血渍满颐,太宗亲为吮血,于是将士益奋。高丽乌骨城主,遣兵万余人,来援白岩,将军契苾何力,率劲骑八百名,陷入敌中,为敌所围,尚辇奉御薛万备,单骑往救,敌众前来拦阻,由万备大喝一声,几如雷震,吓得敌众纷纷倒退。万备即杀入垓心,见何力腰受槊伤,便教他随着后面,自己当先开路,持着长枪,左挑右拨,杀散敌众,与何力一同回营。何力虽然受创,勇气未衰,复用布束腰,招集从骑,再往击敌。太宗复遣兵策应,杀死乌骨城卒无算,追奔数十里,斩首千余级,看看天色将暮,才收军而回。白岩城主孙代音,闻援兵败退,自知兵力不支,乃遣人请降,太宗临水设幄,亲受降虏,改称白岩城为岩州,仍令孙代音为刺史,契苾何力创重,太宗亲为敷药,且搜获何力被刺的仇人,叫作高突勃,令何力自己下刃,借泄前恨。何力入奏道:“彼此各为其主,高突勃冒刃刺臣,忠勇可嘉,臣与他本不相识,并无仇雠,不应将他处死。”可谓知义。

太宗一再称善,乃将高突勃赦宥,再进攻安市城。

高丽北部耨萨高丽官名。高延寿、高惠真,率兵十五万,来救安市。太宗语将士道:“延寿若引兵直前,连城为垒,据险储粟,掠我牛马,坐困我军,乃为上策。上策不行,把安市城内的兵民,一律迁去,乘夜潜遁,尚不失为中策,若不自度德、量力,漫欲与我军相搏,这乃所谓下策哩。朕料他必出下策,卿等看着!延寿等必为我所擒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言未已,果有探马来报,延寿等引众前来,距安市城只四十里了。太宗喜道:“朕意原料他如此,但恐他中道逗留,不肯就来送死,应设法诱他速来,方可就歼呢。”遂召左卫大将军阿史那社尔入帐,令带突厥兵千骑,前往诱敌,只准败,不准胜。阿史那社尔领命即去,行了三十余里,见敌众奋勇前来,当下拦住马头,与他交锋,战不数合,便拖械而走。延寿笑语惠真道:“人人说唐军强盛,哪知他这般没用,这真是有名无实哩。”遂驱军大进,直至安市城东南八里,依山布阵。太宗正带着数百骑,登高望敌,遥见高丽兵到来,便返入大营,命李世绩率步骑万五千人,列阵西岭,长孙无忌率精兵万一千人,从山北出狭谷,冲击敌后。自率步骑四千,挟鼓角,偃旗帜,潜登北山,且预约诸军齐进,一闻鼓角声,当尽行趋击。诸军陆续进行,专听北山鼓号,准备厮杀。太宗已至北山,望见李世绩军,已在西岭列阵,正与敌众两阵对圆,两下里跃跃欲动,势将接仗。忽敌阵后面,隐隐有尘沙飞起,料知无忌军已抄至敌后,即命随骑鸣鼓吹角,高张唐帜,诸军鼓噪并进,齐捣敌阵。

延寿、惠真,仗着人多势旺,尚未着忙,拟分军抵御。突有一白袍将军,大呼陷阵,手中持着一支方天戟,盘旋飞舞,只见戟,不见人,从那一片白光中,戮倒高丽兵无数,未叙姓名,先写忠勇,是用笔不平处。唐军又纷纷随入,眼见高丽兵东倒西歪,阵势大乱,不消一、二时,已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作一片战场了。连用数见字,是从太宗目中写出。太宗大喜,回营升座。

诸将各来报功,共斩虏首二万余级,检验既毕,便问诸将道:“朕适见一白袍将军,当先突阵,锐厉无前,尔等快去将他召来!”诸将闻旨,即去查问此人,当有一雄赳赳的英雄,挺身出认,入见太宗。太宗问他姓名,那人伏地自陈,由太宗嘉奖数语,面授为游击将军,并赐金帛及骏马,正是:

试看战阵建功日,便是英雄遇主时。

欲知此人为谁?待至下回表明。

魏王泰潜谋夺嫡,至承乾败后,太宗果欲立泰为储贰,幸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一再谏阻,方改立晋王治。司马温公谓唐太宗不私所爱,以杜祸乱之源,可谓知所远谋者,诚非虚语。或以为魏王得立,当无武氏之祸,此语似是而实非。武氏娇小倾城,能蛊晋王治,宁独不能惑魏王泰乎?且魏王狡险,苟得立为太子,入承大统,势必加刃骨肉,尽杀弟昆,恐不待武氏临朝,始见唐宗之尽覆也。若太宗东征高丽,当时议之,后世非之。夫盖苏文有弑主之恶,用王师以讨其罪,谁曰不宜?所失者,在御跸亲征,致多烦费耳。然如太宗之勇路过人,出奇制胜,实不可没,而其后卒不能平高丽,或亦有天意存乎其间,非尽战之罪也。故本回叙述二事,虽不加褒,亦不加贬,所以昭公论而存直道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