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商业，在不失去灵魂的同时赢利

我们公司最重要的业务目标，不是销售额或利润，而是保护地球。

我们都是刚刚认识到，自己的谋生手段既对自然界造成了威胁，又不能满足人类最深层次的需要。它使世界陷入贫困，无价之宝蒙尘，我们失去健康，经济无法繁荣。

然而，过去几十年深刻广泛的技术创新表明，我们并没有失去人类与生俱来最宝贵的天赋：独创性、适应性和灵性；我们也具备道德准则：对生命慈悲为怀和对正义不懈追求。如今，我们需要更充分地发挥这种天赋，使经济生活更具社会公正性，对环境负责，减少对自然和维持人类生活的公共资源的破坏。鉴于目前出现的环境危机和经济巨变，本书旨在描述企业对我们这个时代所负有的责任。在当今社会，各行各业的生产经营活动都必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们200年来一直采用的产业模式，在生态、社会、经济等方面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这种模式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自巴塔哥尼亚公司成立40年以来，本书的两位作者一直服务于该公司，但写作本书的目的并不是要详细复述公司的历史故事。如果想听那些故事，可以去读公司总裁、也是本书作者之一伊冯·乔伊纳德写的另一本书《任性总裁的成功创业法则》（Let My People Go Surfing）。本书虽然借鉴了我们在巴塔哥尼亚公司的工作经验，其写作目的却是要让那些任职于完全不同于我们公司，并认为有必要对人们长期奉行的业务实践进行深刻变革的读者受益。虽然我们针对的企业主要来自制造业，或者像我们公司一样，设计出产品来让其他企业生产，但对于所有提供某种服务的公司，或者非政府组织和非营利组织来说，只要他们希望对自己的员工好，并且希望减少企业运作对环境的影响，本书都是适用的。所有上班族都可以阅读本书，而不仅仅是企业领导和管理人员。此外，商学院的学生和其他年轻人，只要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投身于未来的工作生涯中，都将从本书中受益。

事情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

要知道，巴塔哥尼亚公司最初并不想成为一家承担风险、痴迷环保、钻牛角尖的公司，而是想成为一棵大把大把赚钱的摇钱树。巴塔哥尼亚公司原本是乔伊纳德器材公司（Chouinard Equipment Company）的子公司，乔伊纳德器材公司生产业界公认的、全球最顶级的登山装备，不过公司并不怎么赚钱。巴塔哥尼亚公司成立初期的目标是成为一家干净、轻松的公司——更像是朝九晚五的办公室工作，而不是像其母公司那样，一天苦干10个小时，汗流浃背地烧着炼钢炉，锻造攀岩用的岩钉，或者在挤制铝材上钻孔、切割，制作岩楔。服装企业也无须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购买昂贵的模具，客户群体又比有限的几个邋里邋遢的登山者广泛得多。那时候谁能想到，做衣服用的棉花也跟烧火用的煤炭一样，会造成环境污染呢？

在乔伊纳德器材公司，产品的质量攸关性命，因此在每一把冰镐卖出去之前，都必须经过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细微的裂痕或其他问题。虽然我们生产橄榄球衫时采用的也是同样严格的质量标准（衣服必须做得又厚又结实，能经受运动时的大力撕扯，并且在攀岩时也能穿），但我们心里知道，就算衣服开缝也死不了人。当初成立巴塔哥尼亚公司的时候，我们只是想开一家不用负那么大责任的公司，可以轻松地多赚些钱，生活得更加惬意，其利润还足以贴补乔伊纳德器材公司，并保持盈利。

但当我们真正开始工作，专注于设计、制作和出售自己品牌的服装时，我们慢慢地、几乎是不由自主地逐步意识到自己作为企业家的责任。后面几个章节将向大家介绍几个令我们震惊，并且让我们意识到自己肩负责任的时刻（包括发现普通棉花——我们最常使用的天然纤维，毒性最强），以此来说明公司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这是一个简单的教训，但却十分关键。

我们不能把巴塔哥尼亚公司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企业的典范，因为我们做不到一家负责任的企业所能做到的全部，而且任何一家企业都不能完全做到。但我们的例子足以说明，只要一群认真工作的人意识到自己对环境及社会的责任，他们就可以开始采取行动，做些实事。事情的发展是循序渐进的，各种行动互为因果。

我们曾经认为，由于缔造巴塔哥尼亚公司的是几个攀岩和冲浪爱好者，他们热爱自然、投身自然、感受自然的需求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因此，我们公司的业务是与众不同的。20年前，我们从没想过在飞机上，会和坐在隔壁座位、身穿香奈儿套装、戴珍珠项链，从自己的托德斯手袋中掏出一本《财富》杂志来看的女士有什么话可说（我们有可能偶然升级到公务舱，正好坐在她的旁边）。而现在，我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跟她讨论，从服装设计到库存管理，再到材料紧缺对公司的长远规划意味着什么。

如今，我们与不同领域的、各种各样的实业家都打过交道，如果说巴塔哥尼亚公司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话，那也只是擦个边而已。老鼠和人的基因有99%都是一样的，沃尔玛百货公司、英国石油公司（BP）和巴塔哥尼亚公司之间也是如此。巴塔哥尼亚公司之所以看起来有所不同，是因为公司所有人都注重社会与环境的变化。而且，我们公司是一家私营公司，并未上市，所以我们可以承担更大的风险。但是，与其他任何产业相比，管理公司所需要的技能是一样的，值得追逐的机遇是一样的，面临的竞争和制约因素也是一样的。

企业文化已发生本质上的改变

我们都是攀岩和冲浪爱好者，由于直接接触自然，所以能够比别人更早地认识到，我们目前正面临着严重的环境危机，因而也比别人更快地采取行动来应对危机。但最终，各行各业的人都会看到这场危机。要不了多久，就会听到从事其他业务的企业出于对环境和社会问题的关心而采取行动的消息。

最早的时候，我们曾与Ben & Jerry’s冰淇淋公司、美体小铺（The Body Shop）和Smith & Hawken公司的创始人交流。后来，又与REI商城、The North Face公司以及户外行业的其他公司对话，最终创建了保护联盟（Conservation Alliance）。这是一个非营利组织，致力于保护开展户外运动所需的野外环境。

当我们最终能够客观、冷静地审视自己的公司在生产活动中，或者我们的供应商以我们的名义造成的浪费和污染时，我们四处寻求解决之道，并且发现相关公司愿意提供建议和帮助。这些公司往往都是大型企业，包括Levi’s、Nike、Timberland和Gap。我们还联络了其他一些经营范围与我们相差更大的公司，比如生产类似宫廷地毯的界面地毯公司（Interface），其创始人雷·安德森（Ray Anderson）在阅读了保罗·霍肯（Paul Hawken）的著作《商业生态学》（The Ecology of Commerce）之后的顿悟，使他成为“美国绿色企业家”，《经济学人》（Economist）在他的讣告中就是这样称呼他的。这一切表明我们并不是唯一一家希望更负责任的企业。

我们希望提高产品质量，而不必增加成本。在这一点上与杰克·斯塔克（Jack Stack）是一致的，他与其他员工一道，从国际收割机公司（International Harvester）手中买回了经营失败的斯普林菲尔德再造公司（Springfield Remanufacturing Company），并通过在参与式公司管理（即听取基层员工的意见）和账目公开管理方面的创新而大获成功。杰克教会我们，任何成功的经营策略都不能仅仅依靠高层管理人员，同样需要发挥基层员工的智慧。

一路走来，我们已经看到许多企业的文化发生了本质的转变。在过去的20年中，硅谷的公司彻底改变了旧有的工作规则。几乎每个人都知道它们设有免费的健身房和免费的餐饮制度，但知道谷歌允许员工花费20%的工作时间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的人要少一些。我们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谷歌地图的部分员工把那部分时间和他们的技术专长，用在帮助野外活动家绘制由于气候变化和发展而流离失所的大型动物的迁徙路线图上了。

更健康的新生产方式

我们看到专用烤箱和酿酒器，以及有机农场和农贸市场大行其道，过去所谓的健康食品也成为今日的主流。我们见证了美国推行绿色能源与环境设计领袖标准（Leadership in Energy & Environmental Design），即LEED认证。事实证明，绿色建筑标准可以创造更为健康的工作空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高质量的建筑也会为业主和投资者带来明显的回报，这在商业建筑领域引起了巨大的变革。

许多新兴企业十分重视员工的需要，能够考虑到自然是很容易遭到破坏的；许多老企业也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但我们所做的还远远不够。无论从事哪一行，只要企业为将来打算，就必须考虑到能源和水源日益匮乏、成本逐渐上升、废弃物及其处置成本也不断上升。每一家企业——从沃尔玛到乳酪板合作社（Cheese Board Collective），从英国石油到单车啤酒（Fat Tire Ale），从陶氏化学（Dow Chemical）到巴塔哥尼亚，都已经以某种方式行动起来，甚至是在不经意间，着手废除了摇摇欲坠、污染浪费、日益昂贵的旧工业体制，并努力创建更绿色、更健康的新生产方式。我们都致力于在为经济发展遮风挡雨的旧屋顶坍塌之前，搭建好一个新的。

现在的客户都很多疑，他们有一肚子的问题：公司的产品或服务是否会伤害到他们或他们的子女？产品在生产过程中对生产者个人或其群体是否有害？在产品部件的生产、开采或养殖阶段，当地的生态环境是否有利？产品是否值得消耗掉那么多社会和环境成本？产品的社会效益有可能高于成本，但我们目前所做的工作，除非你碰巧是卖有机种子或粪肥的，否则其对环境造成的伤害全都超过回馈。

客户可能并不急于了解产品有什么样的问题，但如果他发现了问题，很可能会非常在意。他不用把电视调到《新闻60分》节目（60 Minutes）或订阅《琼斯母亲》杂志（Mother Jones），就能发现有谁在向当地的小溪里倾倒化学品或垃圾。因为现如今，无论是谁，只要手机具备相机功能，并且上得了微博，就可以为街坊四邻敲响警钟。其他人则可以将消息传播出去，而他们是一定会这样做的。

对于那些从事与400 新指标（400 new indexes）相关行业的人，则不时会有人对他们在户外、服装、汽车、电子、化工及其他行业中造成的社会和环境影响制定甚至提高标准，他们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谁都不愿意成为众矢之的。所有的企业都应该像沃尔玛一样，不要小瞧了现在的青少年，想想当他们成年后，从环境和社会影响上来说，会认为怎样才是可以接受的标准。对40岁以下的人们来说，他们每年都会过世界地球日（Earth Day），因此，他们永远不可能为了某家企业的奇思怪想而牺牲健康的生态环境。

沃尔玛的觉醒是由于当时的首席执行官李·斯科特（Lee Scott），受到了麦肯锡公司（McKinsey & Company）一项调查的震动。麦肯锡公司的调查结果显示，沃尔玛的客户中有54%的人认为公司“过于激进”，82%的人希望公司是“其他企业的榜样”，还有多达14万人，占客户总人数的2% ~ 8%，在听说有关该公司的消息之后感到不快，并完全停止了在沃尔玛的购物。

有些企业开始改变自己的运作方式，以保护公司的声誉。其他企业则做出改变以降低成本。还有一些企业改变的原因，是因为它们看到了打开新市场的机会：客户想要健康、有机的食品。事业单位的采购人员无论采购什么产品，大到汽车，小到食堂的餐巾纸，都要求其符合新的环保标准。

每家企业都面临竞争，其竞争对手在努力发展兴旺的道路上，变得更加具有适应性、更加灵活高效、减少浪费和危害。一家可以使环境得到改善的企业才能吸引更多的客户。企业的业务如果是全球性的，就需要选择是全部采用最严格的欧洲标准，还是仅在欧洲采用这一标准，而在世界其他地区生产较低品质的产品。它们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其竞争对手和各种非营利组织都会看在眼里。

投资者，尤其是大型机构投资者，比如养老基金和大学，现在都会在其投资组合中拨出更多份额，投资于重视社会和环境影响的共同基金，而它们这样做并不仅仅是为避人口实或为防止校园里出现示威活动而做的表面文章。对于所有的投资者，包括那些退休后依靠401（k）养老保险账户生活的人来说，他们以前都相信现代资产组合理论（Modern Portfolio Theory，MPT），所以进行多元化投资以减少风险，然而在过去的15年中，这一信念受到了严峻的考验。根据哈佛商学院一项新的研究，与次级抵押贷款那种更吸引人的投资机会相比，对社会负责任的投资虽然以前不怎么受欢迎，但从长期来看，总体上却跑赢了市场。

没有一家企业必须完全依赖自身的资源来吸引负责任的员工、客户和投资者。每家企业都可以与其他企业合作，通常是在行业协会的主持下，共同开发更负责任的企业标准、惯例和基准，然后共享信息，帮助大家减少工业危害和浪费。在这种健康合理的竞争环境下，企业就可以展开公平、诚信的良性竞争了。

所有认为自己是好人或想当好人的企业——巴塔哥尼亚公司、界面地毯公司、Ben & Jerry’s冰淇淋公司等，都要在我们的小俱乐部里腾出位置，接纳那些以前的反对派，他们现在也变成正面人物了，至少从某些方面来说是这样的。这样的企业为数众多，比如Nike的分包工厂就曾出现过使用童工的丑闻，结果被公众厌弃。而如今，它们努力提高整个供应链的工作条件，并在世界各地实行公平的劳动实践。目前，Nike在这方面已成为全球领导者。

可口可乐公司则是因为在印度污染地下水、抽干水井而遭到抨击。如今，公司承诺排放之前先净化废水，标准是“可以支持水生生物和农业”。

原来生产凝固汽油弹的陶氏化学公司，现在致力于寻找石油的替代品作为其化学品的来源。陶氏化学公司最近与大自然保护协会（The Nature Conservancy）合作，进行一项为期5年、投资1 000万美元的研究项目，目标是找到一种方法，将对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服务的分析等内容应用到陶氏化学公司的商业决策中去，并实现其经济价值。这些新的方法将使陶氏化学公司得以评估其每一个商业决策的生态成本。此外，陶氏化学公司的2010年度可持续发展报告，还被全球报告倡议组织（Global Reporting Initiative， GRI）评为A+。可口可乐和陶氏化学公司已联手家乐氏（Kellogg’s）、杜邦（DuPont），以及其他公司使用“中性材料”（material-neutral）包装（包装废弃物占所有废弃物的1/3）。

沃尔玛是全球最大的一家企业，以前致力于低价格的单一策略，不考虑环境成本，如今承诺使用100%可再生能源，创造零浪费，它承诺“出售能使我们的资源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产品”。

无论是个人消费者还是机构消费者，他们的要求都提高了，并将越来越高。众所周知，个人消费者的力量十分强大，控制着美国经济的2/3。当地方、州和美国政府及政府公共部门进行统一采购的时候，丰田普锐斯接替福特维多利亚皇冠成为免税车队的象征（虽然纽约市警察局更喜欢混合动力的日产阿蒂玛）。

所有行业都在改变

所有行业都在发生变化。美国乳品行业比较保守，目前陷入困境之中。受Ben & Jerry’s冰淇淋公司和石原农场（Stonyfield Farms）的激励，并与沃尔玛合作，乳品行业在美国农业部的支持下着手从事大型项目。在不需要将农场经营工厂化的前提下，提高生产率，延长牛奶的保质期；通过改变牛饲料的成分，以减少“打嗝”排放的甲烷（显著增加温室气体排放）；他们还收集牛粪，用作有机肥料。

10年前，商业建筑行业并不是绿色环保的堡垒：固定预算的旧商业模式以低价中标为基础，在设计和施工的每一个阶段都将品质压低。每一名建设者的工作都必须符合建筑质量要求，但对于资源节约系统的建设，并没有建立激励机制，而资源节约系统却能长期削减业主成本。加入LEED认证体系能够满足建筑的高效节能标准，减少对环境的危害。2000年刚推出LEED认证体系时，全球仅有635处建筑符合这一标准。截至2012年，经过LEED认证的已建成或正在开发中的项目已经超过40 000个了。

LEED教育了业主和管理者，让他们知道廉价暖气和空调的长期成本会更高，给室内污染严重的地方保洁也是如此，而采用新材料和新设计却更省钱。一个符合LEED认证标准的新建项目，初始成本投入只增加2%，而在建筑物的使用寿命期间节省的金额，却能比初始投入的成本高10倍。根据LEED认证标准改进建筑质量，每平方米每年可以节省10美元，两年就能收回多投入的成本。LEED已成为商业地产的标准，并在此过程中改变了城市景观。例如，大城市里越来越多的大楼，在屋顶种植了灌木和草本植物，这些植物可以隔离和过滤空气，降低建筑物供暖和制冷的需求，并且在工作人员的休息时间为他们提供一个花园般的场所。由乔纳森·罗斯（Jonathan Rose）开发的保障性住房也越来越多，这些地方开展更加贴心的居民服务，安装更多的照明设施。他在纽约布朗克斯区南部新建的楼盘，并没有把健身中心修在地下室，而是修在了顶层。

美国的户外行业同样也在发生变化。美国户外产业协会（Outdoor Industry Association，OIA）正在开发一种评估工具，称为生态指数，让每个制造商用来衡量自己的产品所带来的社会和环境影响。巴塔哥尼亚公司派出吉尔·杜梅恩（Jill Dumain）参加由20家公司联合组成的工作组。两年间，工作组每周召开电话会议，制定相关标准。工作组得益于Nike的参与，Nike已投入7年的时间，花费600万美元，推出了环保服装设计工具（Environmental Apparel Design Tool）。这是Nike内部使用的，它将公司的产品按照其影响大小分为金、银、铜等不同等级。

生态指数用来衡量制造、包装和运输所造成的影响，客户维护和使用、回收的内容以及再循环能力等。它使企业得以管理整个供应链，以提高水的利用率和品质，降低温室气体排放，并减少有毒化学品的使用和浪费，监督和改善工厂或车间员工的工资和工作条件。

户外产业协会的工作组决定采用全透明的政策，并成立了投票通过所有决策的咨询委员会。委员会还聘请了国际零废弃物联盟（Zero Waste Alliance）作为顾问公司，形成一个协作框架，找出一套协作方法，使得各公司可以广泛参与，其中有些公司规模较小，有些规模则很大（其中，除Nike外，还包括REI商城和Timberland）。

户外产业协会的生态指数委员会正在进行第二阶段的工作，这将允许超过100家公司提供开源工具，以衡量它们的实际行为，并通过它们的业务报告系统，评估其改进工作的情况。我们的期望是，生态指数在5年内可以面向消费者（就像加利福尼亚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达拉·奥罗克[Dara O’Rourke]教授的优秀排名评级系统那样），客户拿起一条牛仔裤，扫描一下二维码，就能知道这条裤子的社会和环境影响评级。

户外产业协会使得其生态指数既具透明性，又具可扩展性。因此，规模更大的可持续服装联盟（Sustainable Apparel Coalition）——其成员生产并销售的服装超过全球总量的30%，也将从户外产业协会的工作中受益。它们不必另行开发新的评估工具，从而节省了不少时间。

巴塔哥尼亚公司在联合组织中能起到如今的作用，要归功于过去几年与沃尔玛的关系。当沃尔玛的高管第一次与我们接触，表示想从我们这里学习更多环保经验的时候，公司全体——从老板到职员，都充满疑惑。两家公司迥然相异，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他们，他们又有什么能帮到我们呢？两家公司的规模不同：我们公司每年的总收入是4亿美元，而他们则有4 000亿美元。两家公司的企业文化不同：一个位于南加利福尼亚州，另一个则在阿肯色州乡间；一个信奉高品质，重视审美，另一个则以最低价格和仓储式货架取胜。两家公司的价值观也不同：我们知道自己的价值观，却不了解沃尔玛的价值观是什么。

2008年，当沃尔玛开始与我们联系的时候，他们已经逐渐意识到环境问题的重要性了。沃尔玛当时陷入多起法律诉讼，声誉下降，岌岌可危。起初，他们只是采取了一些一般企业公关部门通常会做的、用来兜售给新闻界的、一些基本的环境改善措施，但是，后来他们发现，仅仅通过减少止汗棒的多余包装、将浓缩洗衣剂装在小瓶子里、在卡车上安装辅助动力装置以减少怠速时间，这些简单的措施竟然替他们省下了几百万美元。他们在包装时少用的材料越多，使用的能源就越少，赚的钱也越多。在日常运营中消耗的碳越少，浪费的钱就越少。“可持续”这个词，开始只是公司的公关人员说得最多，后来就变成公司上下常常挂在嘴边的词语了。

沃尔玛目前拥有全球最大的低怠速车队。如果沃尔玛是一个经济体，其规模会比瑞士还大。公司的运营，特别是产品，对材料的需求量十分巨大。同时，由于公司在世界各地都有店面，比如中国、印度、巴西和欧洲，所以沃尔玛公司对于未来10年将要面临的资源紧缺状况有深刻的了解。沃尔玛明白，如果想要继续在一个适合居住的星球上做生意，减少对环境的危害是多么的重要。

巴塔哥尼亚公司与沃尔玛公司的谈判，导致后来双方企业共享以弱胜强的局面。我们公司的伊冯和沃尔玛的首席营销官约翰·弗莱明（John Fleming），在联合信笺上共同签署了3个月后，在纽约举办的“21世纪服饰领导联盟”的邀请函。他们向全球最大的16家服饰公司发出了邀请，邀请函上有一句话，用黑体字打印，读起来掷地有声：在为期半天的议程中，我们期待与会各方对于找到一个公认的方法，来衡量服装行业可持续发展的问题达成共识，并形成持续合作战略，以建立和实施该标准。

邀请函的最后一句话，强调了其存在的意义：创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标准，与目前这种分散的、循序渐进的方式相比，将更为高效地造福于我们的员工、社区、消费者和环境。众人拾柴火焰高。希望你们也能加入我们的行列。

他们的确加入了我们。被邀请者在纽约会议期间同意成立可持续服装联盟。该联盟的成员一致同意，借鉴户外产业协会的生态指数来界定其社会和环境影响的比较基准。联盟目前已投入开发一种开源评估工具，由与会者共享。我们希望这个指数也能像户外产业协会的指数一样，最终可以转化为一个面向消费者的评价标准，消费者拿智能手机扫一扫二维码，就能读取一条牛仔裤的评级，并能将其影响程度与另一条牛仔裤进行比较。

其他行业也在进行类似的工作，有400多种类似的指数已经生效或正在生成，用以衡量各种物品对社会与环境的影响（从家电能源之星评级，到电子产品环境评估工具，再到汽车行业）。现在做出结论还为时过早，但出现这些指标可能会使我们的购买方式发生革命性的变化。如此一来，我们肯定就能得到成为一个好公民、也是消息灵通的买家所需要的信息。

每家企业都有自己的供应商和经销商，这些业务合作伙伴影响着企业是否能够获得成功，而这些合作企业本身，无论自愿与否，也开始采用和发展更负责任的商业模式。企业及其供应商和零售商都需要互相帮助。公司为一切以其名义进行的生产经营活动负责，同样地，合作伙伴也要为你们做出的、与他们相关的行为对社会和生态所造成的影响负责。例如，巴塔哥尼亚公司为Maxport公司的生产活动负责，这是一家位于河内的工厂，为我们缝制登山冲锋衣。同时，REI商城各门店出售巴塔哥尼亚公司的冲锋衣，所以也为我们公司的产品负责。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REI商城虽然无法指导巴塔哥尼亚公司如何制作冲锋衣，但他们也不是非得从我们这里进货不可。如果REI商城关心他们所销售的冲锋衣对环境的影响，就可以影响我们，让我们改进自己的产品，否则他们就会从别人那里进货。他们就应该这样做。就像沃尔玛所发现的那样，一件产品对环境的影响，90%取决于其设计阶段。

当今社会，每家公司都必须努力赢得员工的心，赢得他们的信任和忠诚，让他们积极投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在为经济遮风挡雨的旧屋顶崩塌之前，设法架起新的屋顶（使用可再生或本身已经是再生的建筑材料，按照LEED认证的标准，在房顶上建花园，以降低能源成本）。要想赢得员工的信任和投入，公司仅仅提供有竞争力的薪酬福利，并制定人性化的就业政策是不够的。在20世纪80年代及之后成长起来的员工，他们认为最大限度地发挥智力和创造力才是自己与生俱来的权利，并不总是哪里给的工资最高，就会去哪里工作。

不是每个人为公司工作的时候都能获得满足感，但每个人的确都需要因为每天的工作而觉得自己有用，或者更好的是，觉得自己更加充满活力。没有人愿意一提起自己公司的名字就感到羞愧。没有人想早上出门工作的时候，将自己的价值观留在家里。

对于怎样使我们的地球成为一个更好、更适宜居住的地方（以及为谁这样做），对于希望未来世界哪种事更多或更少这样的问题，人们会有不同的看法，但很难想象有人会因为看到10年前随处可见的景象而欣喜不已。那时，商场全是上倾斜式建筑，住房都是豆腐渣工程，人们都成了大胖子，人心涣散，商品都贵得要命——这一切都以大自然为代价，而对我们人类来说，我们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这就好像是我们交给撒旦一顶安全帽，然后要求他按照他自己的计划重塑我们的地球一样。

“负责任”比“可持续”更贴切

还要说一下我们忽略的一个词：可持续性。这是一个正式的说法，表示我们不要从大自然那里一味索取，而不考虑回报。但我们从大自然中得到的，确实比我们回报的更多，我们对大自然造成的损害比对它的帮助更大。我们所有的商业活动都称不上是可持续的，除非我们学会在衣食住行以及能源取用方面，不干扰大自然本身的再生能力，并且让自然界的生物生活得丰富多彩。

地球上目前有70亿人口，其中在中国、印度、墨西哥、巴西和俄罗斯等地出现了越来越多充满各种欲求（虽然常常也具备社会和环境意识）的中产阶级。我们生活在这样的星球上，要想让商业活动都变成可持续性的，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多多少少会对自然造成损害。例如，为了生产一个婚礼乐队所需要的足够的黄金，会产生20吨废矿。而巴塔哥尼亚公司每生产一件Polo衫所使用的面料，其原材料是在水浇地种植的有机棉，耕种过程中需要浇水约2 700公升，足以满足900人的日常饮用需要（按每天3杯计）。每件Polo衫，在它从棉田到我们位于里诺市的仓库的运输途中，会产生9.5千克的二氧化碳，是其最终成品重量的30倍。在整个生产过程中，产生的废弃物是成品重量的3倍。

至今，在人类所有的经济活动中，没有一项称得上是可持续的。

20年前，在巴塔哥尼亚公司，我们感到必须要将工业上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写到公司的宗旨中去。造成伤害的程度是不同的。我们用有机棉制作的Polo衫，其损害要小于按照大量使用化工材料的传统种植方法种植的棉花制成的产品，后者的制作过程对自然造成的损害比烧煤还严重。如果这种Polo衫的原材料能使用牛仔裤所用的旱地棉花，那么其可持续性会更高。但即使这样，生产出来的Polo衫仍然会对自然界造成一定的损害，因为仍然需要使用能源，会排放碳，还会产生废料。

不过，能降低损害的程度也会使情况有所不同，而且这也使我们可以想象，未来通过生物拟态和再生实践最终恢复自然原貌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如今，全球工业都在损害自然，如果全球工业都能大规模地在这方面有所改进，最终结果必将有所不同。如果企业和消费者都能减少原材料的消耗、节能节水、减少废弃物排放，这个世界必将有所不同。要做到这一切，要让地球恢复健康，或者允许地球自我恢复，我们需要发生很大的变化，而且还要快点变化才行。但如果我们能做到的进步、能采取的行动却不去做，那就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很多企业都在对地球和普通大众负起更多的责任。而每家企业，如果在学习负责任的道路上走出坚实的一步，就会充满信心地迈出下一步。我们走在这条道路上，“负责任”这个词对我们来说，用起来似乎更贴切、更温和。我们希望，沿着这条负责任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最终能够达到企业对自然的回报不少于索取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