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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翠竹(1)

青青翠竹,亭亭玉立,它有着修长的身躯,好似苗条的妙龄少女;又有着挺拔的姿态,好似威武的坚强战士。

昙花昙花

看8月17日《淮海晚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版上一幅照片:昙花一现18朵。昙花,让我首先想起的,是昨天朋友说他家的昙花晚上开,请我去看。会不会是朋友家的昙花?我急切地往下看:昨晚11时许,荷花池小区缘荷楼309室里,芬芳四溢……看了文字,总算松了口气,因为不是朋友家的昙花。

对于昙花,我过去每当看见花或读到文,都会隐隐地为她忧伤。因为我总是将她和短暂连在一起。然而,改变我的是前年去朋友家看昙花的情景。朋友家的昙花开放,不仅请我们这些朋友看,还惊动了他那个小区,甚至引起了轰动。那天晚上,大人、小孩都去观赏,挤了满满一屋子,还容不下。如此境遇,让我生出一种想法:短暂怎么啦?短暂也辉煌!

昙花的花绽放时间极短,确实短到仅为“一现”。昙花灿然怒放,是以漫长的沉默为代价的,因为她的美和能量,是三百多天或更多时间的养分、力量的积蓄,是无数个平凡的岁月孕育的辉煌,是无数次艰难铺垫造就的辉煌。

积蓄、成长、酝酿,对世人的启示是,你要想辉煌,就必须注重积累,而要积累就得耐得寂寞。

昙花一现,可以说“它辉煌而来,辉煌而去。生命虽短,不曾浪费一点一滴。”她不期待褒奖,不奢望回报,在盛极一时的绽放之后,在最美好最绮丽的巅峰之时,便淡然地隐去她迷人的姿容。这短暂而宝贵的一瞬间,她把全身心的挚爱、全身心的精血,都凝重地汇聚于硕大的白色花瓣,犹如长夜尽头穿越密密云层而展现的第一缕霞光,犹如冬季过后挟着春风春雨而隆隆震响的第一声春雷,让人们在久久的期待之后,终于享有这轰轰烈烈势不可挡的震撼。

昙花是很名贵的观赏植物,她还有一个名字叫韦驮花,还有一段哀怨缠绵的故事。

——传说昙花是一个花神,她每天都开花,四季都很灿烂。然而,她爱上了一个每天为她锄草的小伙子。这件事被玉帝知道了,他大发雷霆,要拆散鸳鸯。玉帝把花神贬为一年只能开一瞬间的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个小伙子送去灵柩山出家,赐名韦驮,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可是花神却忘不了那个年轻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早秋时分,韦驼尊者都会上山采秋露,为佛祖煎茶,就选在那个时候开花!希望能见韦驮尊者一面,就一次,一次就够了!于是就有了“昙花一现,只为韦陀”的传说。遗憾的是,春去秋来,花开花谢,由于时间和环境的变化,韦驮竟认不出“月下美人”了!

传说总是荒诞的。但荒诞也会使人生出不尽感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管是一生一世,还是瞬间,要义在于真!能一生一世固然好,可有时无法做到一生一世,那么瞬间的真情或许也会让一个人一辈子记住,忆及,往往还会温暖……

昙花那短短的一现,留给人们的是永久的回味。浩浩广宇,人的生命各有短长。然而,有的人寿长百岁,却一事无成;有的人生命虽然很短,却像流星那样留下耀眼光泽,为世界增添美的记忆。“有的人活着却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却永远的活着。”这就是写照。有意义的生命虽然短暂却能永生,而无意义的生命再漫长也毫无价值。

山芋飘香

来到菜市场旁,一阵香味飘至鼻际。正当我转头寻找香源并贪婪地深呼吸时,5岁的小外孙说,爷爷,我闻到了山芋的香味了。我问他,想吃吗?他点点头。

拐进巷子,是一位农妇烤卖山芋的小摊。烤山芋的香味是从她那火红的围炉中飘出来的。

我很想品尝,但我不愿像女人或孩子样,不雅地走着吃着。我只给小外孙买了一只。那只烤山芋不大,可小外孙拿着,从一头扒开皮,开始美美地吃,没吃几口就不吃了,无所谓了一直拿着,回家被我接了过来。我正准备吃,有人敲门了。来的是一家三口,两个大人带一个与小外孙相仿大的女孩。

我忙撕下被小外孙吃过的部分,毫无顾忌地塞进嘴里,而将那大半截没靠嘴的递给那个女孩。小女孩连望都不望一眼就回答说,我不想吃。小女孩的母亲说,现在我们家虽然大田不种植山芋,但田埂及拾边隙地长的不少,早就吃了,但吃的不多,每周吃上一两回,每回吃上三两片,其余的山芋大多进饭店宾馆,连山芋叶也早被收去了,听他们说山芋全身都是宝,常吃保健……

听了女孩母亲的话,我想起了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里的话:“海中之人多寿,而食蕃薯故也”,山芋是“长寿食品”呢。原来农家小饭桌上的山芋,因人们生活条件的改善就有了新的内涵,我的眼前也出现了自夏初以来在饭店宾馆作客的情景:蒸煮山芋,山芋叶稀饭,大家吃的可香呢。

孩子是不会作假的。我见孩子对山芋的无所谓及她的母亲真诚,顾不得有客人在场,竟吃了起来。吃着吃着,这思绪也像山芋的香味,飘啊飘,飘得很远。

像我们奔六的人都会记得,在那个时代,时常有霹雳电闪的口号震彻长空。红雨随心翻作浪,青山着意化为桥。可口号喊得再响,粮食也没有像喷泉一样从土里往外冒,卫星也没吱溜一声飞上天,痛定思痛的结果,是全国人民练瘦身。三年困难时期,找野菜,捋树叶,仍填不饱肚皮,每天是半晌就耷拉着头,前肚皮紧贴后脊梁骨,有气无力地坐在门槛上等父母下工到队食堂吃上一碗稀汤。家乡虽以稻麦为主,但正常年景都会利用拾边隙地种些山芋。可那时,以粮为纲,其他全砍光,哪来的山芋啊。

好日子总是会有的。记得我十多岁的时候,因伟人“吃饭是第一件大事,忙时吃干,闲时吃半干半稀,掺以青菜萝卜山芋……”的指示,国家的政策有了些微调整,种山芋又碰上了大丰收,我家六口人,一次就分了一千二百斤。望着那堆山芋啊,心里真比喝蜜还甜呢。放学回家,想吃就拿一个,去了皮,生吃,甜甜的。母亲煮饭时,又捡两个大山芋,放在余火中煨着,让我吃。直到现在想起,还口齿留香呢。

山芋也称番薯、甘薯、红薯或地瓜,各地称呼不一,名字却较着劲的土。其实考究起来,这土里土气的山芋却是正经有着洋血统的;山芋原产美洲,哥伦布于1492年将之带回欧洲,后逐渐传入亚洲。而最早将山芋带到中国的却是明朝福建人陈振龙。万历年间,陈振龙到吕宋经商,有缘相识山芋,并产生了浓厚兴趣,觉得这东西产量高又好种,便做了有心人,冒险将之带回福建。明末的徐光启在其《农政全书》中记载:“甘薯所在,居人便有半年之粮,民间渐次广种。”清人陈世元《金薯习录》说:种植山芋“工力未半于农功,丰登自倍于百谷”、“东西南北,无地不宜”,“瘠土则以种薯,无处不宜”。

吃着飘香的山芋,想着过去的往事,想着山芋的故事,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法——当今可是好时光!是啊,那时是全党全民大办农业,没日没夜苦干,却连吃十分易种植的山芋都很难,而今天,仅靠部分劳力且是三八六〇(妇女老人)部队,却可以让物质如此丰富。

是啊,只要我们的国家不折腾,不再搞窝里斗,把心思用在发展经济为人民谋利益的正经事上,山芋就不会再是人们充饥的主食,而会因其有抗癌降脂减肥通便,清除体内垃圾的种种好处,成为保健佳肴,端上餐桌,让人尝鲜或换口味,这才是真正的山芋飘香啊。

白色的茨菰花

初秋的傍晚,夕阳吝啬的留下了几许余晖洒向大地。我站在黄河边上,望着河边。啊,在一片绿中那一抹随风舞动的白茨菰花,是那么的显眼。

触景生情,我忽然想起曾经读过的一篇小说中的一个情节:小说的女主人翁——一个高中生,采了一朵开在初春的小花,在去老师办公室交作业本时将它插在老师办公桌上的墨水瓶里,并在心里说:“老师,我把整个春天都送给你了。”

这样纯的情感,回忆起来心头不禁甜甜的。而我,在走出家门,走出村庄,走向社会后就似那个老师,遇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在我让她将材料送到我的宿舍时,她特意摘了一枝白色的茨菰花,插在办公桌上的茶杯里,杯下压着张纸条,写着:“你看美吗?若美,就属于你的。”

其实,茨菰花是完全可以养的,它那绿色的茎,淡雅的花,以及它挺拔疏朗的姿态,都是可赏可流连的。看到这枝花,我就想。

然而,我却记起了“茨菰叶烂别西湾,莲子花开犹未还。妾梦不离江水上,人传郎在凤凰山”的诗句。唐人张潮不算个名气太大的诗人,但他的《江南行》,写离情别绪,写的很有意境,将女子对丈夫的思念表达的淋漓尽致。

素淡,寂寞,直抵人间烟火。我想,这是茨菰花想要的生活,难道……那时的我,已经有妻有女。

茨菰味中是带苦的。著名作家、美食家汪曾祺说,“我小时候对慈姑实在没有好感”,“这东西有一种苦味”。然而,我认为茨菰的可贵之处也正在于此,毕竟它让人生尝到五味中的苦,光想着尝甜尝辣怎么行呢?汪的老师沈从文还从中品味出生活真谛:“这个好!格比土豆高。”

那绿中的白,很是耐看,但却让我看出似乎有点出格。因为这时,我仿佛看到的是另一个忧伤而多情的女子,兀自在自己的梳妆台前修饰自己的容颜呢。

残荷

深秋似一把锋利的剪刀,握在风的手里。只听“咔嚓、咔嚓……”声响连绵不绝,枯叶剪落,纷纷扬扬,田野被剪落成满目的荒凉与空旷……

秋将尽,冬将至。池边再也没有驻足的游人。带着凉气乃至寒气的风吹皱了整池秋水,那些原本满池的青荷此时竟零落枯败了。虽然有的依旧顶着发黑的荷叶昂然挺立,但更多的却早已被折断落在水中。

“荷尽已无擎雨盖”,这是东坡先生的诗句。应该是眼前的写照。我又想起小水塘,三四月间“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情画意,五六月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那一水塘的荷花仿佛婷婷婀娜的少女,脸上绽开羞赧的粉红,轻盈的脚步踏浪而来,惹得这小塘边散步的、赏荷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而现在……

“滴答,滴答……”这是雨落残荷的声音。雨点大,但稀薄,一声一声的,像敲鼓。

“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这是林黛玉的声音。我好幸运,林黛玉企盼的声音竟让我赶上了。

“留得残荷听雨声”,那是它一生最美丽的华章。因为我感觉到,这满塘荷花没有枯、没有死,它们将芬芳渗透到枯梗、败叶上,我似乎感受到它们内心涌流澎湃的激情,在生命的履历上苍劲注解,写在断梗残枝上,醒目的字迹投射到我苍白的视觉屏幕上。它们在搜集夏天一水塘的碧玉一水塘的艳红,在雨中宣言,大声朗诵自己追求本质与本真的内涵。这风,是为它们由衷喝彩;这雨,是为它们钦佩鼓掌。

它们将残枝断梗与倒伏在水中的莲蓬紧紧拉住手,像画家写意的天然画面,它们百折不挠的信念跃然在纸上。你可以发现,这是天然之美的神来之笔——不是红红绿绿装扮的媚俗;不是迎合四季,矫揉造作的庸俗;不是趋炎附势,阿谀逢迎的流俗。它们是把信念和勇气蕴藏残破枯败之中的展示,是让生命到最后一种高尚情操绝艳凄美的盛开。

是啊,虽然那是一水塘枯梗残叶,但这雨声,却让它昭示着一种挺拔的力量,一种昂扬的精神——不再用绿叶取悦人们心醉神迷;不再用红花馥郁人们如醉如痴,它展示的是一种铁铮铮的意志,一种高吭嘹亮的自信。

花开的时候要看荷,叶残的时候更要看荷,因为残荷是一种崇高的境界,一种坚韧的操守,一种可贵的精神。我们可以不懂绿肥红瘦,可以不懂花开花落,但不能不懂一枝残荷比深陷于泥水中的莲藕更为博大、更为丰富的内涵。

吃蒜

朋友来淮,定要吃楚州阳春面。我说先喝酒,上主食时再吃。好了,他以我之矛戳我之盾,说,你在《淮安面条》中写道:“到淮安(今楚州),不能不去周恩来纪念馆和故居,开国总理周恩来就出生在淮安;到淮安,不能不吃淮安的阳春面,独步天下的……”你让我喝酒,酒后还能吃出那个味?主随客便,上面条!也许是夏日,碗里没蒜花,他又挑剔了:吃面得吃蒜,面里最好吃的就是蒜,你得给我多弄几瓣……

我对此有同感,我自己就是一个爱吃面的主儿,也爱吃面又吃蒜。可是刚来到城里那一阵子,见到蒜的时候我总是克制着自己,告诫自己不能吃蒜的。那样嘴里就满是蒜味儿,和人说话的时候就总是非常的小心,甚至捂着嘴,生怕别人讨厌这种怪味。

蒜,几乎是百姓们每天都离不开的调味品。但它因有独特的个性——荤味,虽然喜欢它的人每餐必吃,但讨厌它的人,却唯恐避之不及。每当吃蒜,我就想,蒜的味道其实就是岁月沧桑的味道,蒜的魅力,亦是时光的魅力。而对一个个性独特的人来说,有人喜欢有人讨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幼时我不吃蒜。家中有蒜,是母亲为吃剩菜剩饭而用的“防疫”之物,我捞不上这“好处”。

放开吃生蒜是在有幸也不幸的乡下工作加入“流动吃喝族”之后,食无定所,常犯肠炎,只好在饭前就找三两个生蒜瓣,开始浅尝辄止,觉无害有益,方渐入佳境,不想竟吃出妙处。

吃蒜多矣,已体会有杂交蒜憨、狗牙蒜娇、本地蒜冲、紫皮蒜呛、独头蒜劲……想来世事也是如此,走南闯北之人,若留心,分出南人北人之性情,交友应酬,就得心应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