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不动如山(1)
我认为,水平一般的报价带研读者——他们习惯于自称“报价带虫”(tape-worm)——出错的原因大概是过度专业化。这意味着他们的思维模式非常褊狭僵化,结果导致他们损失惨重。毕竟,不管基本原则是如何亘古不变,投机游戏绝不仅仅是数学和规则设定。就算是我在研读报价带时,也会掺入算术之外的东西。其中就有被我称为“股票行为”的东西,这些行为让你得以判断股票是否会按你所观察到的历史走势波动。如果股票行为不对劲,就不要去碰它。因为你说不准哪里出了问题,因此也就不知道走势到底会如何发展。没有诊断,就无法预判;无法预判,就不会赢钱。
观察股票行为,研究其历史表现,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当我第一次来到纽约的时候,有个法国人经常在经纪商的营业厅里大谈图表。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那家公司无奈养着的怪人,因为那里的人都是烂好人。后来我发现,他是一位口才极佳、令人印象深刻的说客。他说,唯一不撒谎的东西只有数学,因为数学没法撒谎。用他的曲线大法,他可以预测股市运动,他也能够分析股票,说得头头是道,比如,为何基恩在著名的艾奇逊公司(Atchison)优先股拉升控盘中做得完全正确,而在其后的南太平洋公司(Southern Pacific)集资控盘中出了错。前前后后尝试过这位法国佬的系统的职业交易者不少,但最后他们无一不重操自己不科学的老方法来维持生计。他们说,自己的率性而为的系统成本更低。我听说法国佬曾宣称基恩承认他的图表是百分百正确的,但又说这套方法在活跃市场中进展太慢了,起不了实际作用。
有一家经纪行每天绘制日价格运动图表。只要往图上瞟一眼,你就可以一清二楚地看到每只股票数月以来的走势。通过比较个股曲线和整体市场曲线,并运用一定的规则,客户就能看出自己收到不科学小道消息的那些股票是不是真的会涨。他们使用图表作为内幕消息的补充。如今,很多佣金行都提供交易图表。这些图表由专门的统计专家制作,不但有股票的,也有商品的。
我得说,图表可以助研读者一臂之力,或者说,可以助了解图表内容者一臂之力。不过,平庸的图表研读者总是会深陷波峰和波谷、主要运动和次要运动这样的概念无法自拔,以为这些就是股票投机的全部。如果他将这一逻辑演绎到极致并在此之上建立自信,那他必破产无疑。曾经有一位高人,他是某家著名证交所会员公司的正式合伙人,而且是个训练有素的数学家,毕业于一家著名的技术学校。他非常小心细致地研究了许多市场的价格行为,包括股票、债券、谷物、棉花、货币等等,在此基础上,他发明了图表。他回溯了多年的历史数据,跟踪计算相关性和季度波动,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多年来他一直使用他的图表进行股票交易。实际上,他所采用的是极为精巧的均线。他对我说,他战无不胜,直到世界大战让所有的历史走势失去效力为止。我听说他和他的大批拥护者亏损了几百万美元才认输停手。但只要大势转好,就算是世界大战也阻挡不了牛市的浩荡洪流;大势转坏则会发生相反的情形。如果你想要赢钱,唯一需要知道的就是如何评估大势。
我并不想跑题,但一想起我在华尔街最初的岁月,我就禁不住要回忆这些。现在的我知道那时的我所不知道的东西,思考那些因无知而犯下的错误,而这些都是普通股票投机客一再会犯的错误。
回到纽约后,我开始第三次尝试战胜市场。我在一家证交所会员公司交易,做得相当积极。我并不指望自己能像在投机商号中那样出色,但我认为,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大有进步,因为在这里我可以下很重的注。可是,从现在往回看,我的主要问题出在不能识别股票赌博和股票投机之间致命的差别。那时的我依然遵循7年来所积累的报价带研读经验和一定的投机天赋行事,我的本钱虽然没有滚成一笔巨大财富,但收益率还是相当高的。我像以前一样有亏有赚,但总的来说是赚钱的。我赚得越多,花得也就越多,这是人之常情,不光是赚钱易如反掌的人,只要你不是守财奴,肯定也就大致如此。有的人,比如老罗素·赛奇(Russell Sage),赚钱和屯钱的功夫一样厉害,最后自然难逃人死了,却还有大把金钱没有花光的结局。
每天上午10点到下午3点,我都全身心地投入到战胜市场的游戏中去。3点之后,这场游戏依然使我心无旁骛。我绝不允许娱乐干扰业务。如果我亏了钱,那就是因为我错了,并不是因为我挥金如土、荒淫无度而状态欠佳。我从来没有因为精神不振或四肢乏力而影响交易。我不能让任何事情使我觉得身体或精神不适,我担不起。作为一个年轻人,我从来不会玩得太晚,因为睡眠不足会使我无法正常做事。我在不断赢利,因此我并不觉得有放弃优渥生活的必要。我想要什么,市场就会提供什么。我正在建立自信,这种自信来自心平气和的职业态度,它引领着我走向自力更生。
我操作手法的第一个变化是时间框架。我不能像在投机商号中那样,等到万事俱备之后再去搏那一两个点的利润。要是我想在富勒顿公司营业厅里抓住行情,我就必须早早动手。换句话说,我必须研究什么将要发生,预测股价运动。这听起来又可笑又老套,但你明白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对我来说,压倒一切的是我自己对这场游戏的态度的转变。这场游戏一点一点地教会了我,对波动下注和预测必然发生的涨落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赌博和投机之间是有本质区别的。
在研究市场的时候,我必须回溯一个小时,这一点是我在全世界最大的投机商号中交易时都没有领悟到的。我研究交易报告、铁路公司利润表和金融及商业统计数字,培养对这些东西的兴趣。我喜欢重仓出击,因此他们管我叫“少年豪赌客”,但我同样喜欢研究价格运动。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它能助我更精明地交易,我就会觉得它是那么可爱。要想解决一个问题,我就必须先清楚地对自己表达问题是什么。如果我认为我已经找到了解决方案,我就必须去证明自己是对的。据我所知,证明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投入你自己的真金白银。
现在看来,我进步缓慢,但是,考虑到当时我整体上处于赢利的状况,我觉得我的学习速度已经算得上开足马力了。要是我亏钱的情况再多一些,说不定会鞭策我更投入地钻研。毫无疑问,有些错误我并没有发现。
通过研究我在富勒顿的成功操作,我发现,尽管我在预测市场方面可以达到100%正确——我是说对大势的诊断和对整体趋势的把握——但我并没有完全赚到这种“正确性”所应该带来的利润。这是为什么呢?
有些胜利和败仗中所包含的道理一样多。
比如,我在牛市的伊始就看多了,据此我买入了股票。接着,一波涨势如期出现。到目前为止,一切正常。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点什么?我听从了资深人士的意见,克制了年轻人的鲁莽。我打定主意,要明智决策,小心行动,保守操作。所有人都知道,这样做意味着要获利了结,然后在回调时重新杀入。我也是这么做的,或者说,我也是准备这么做的。但通常情况是我获利了结了,等待的回调却不出现了。于是我就眼睁睁看着我的股票大涨10点,而我只能手握保守操作带给我的4点真实利润,坐视它绝尘而去。人们都说,只要你在赢利,你就不会变穷。不,你不会,但你也别指望靠着在牛市中赚到的4点利润发家致富。
我本该赚到20000美元,到头来却只赚了2000美元。这就是保守带给我的“好处”。我发现我总是只能赚到我所应该能够赚到的很小一部分,与此同时,我还发现,菜鸟与菜鸟也是不同的,经验决定了他们的行为方式。
新手什么都不懂,每个人(包括他自己)都知道这一点。但到了第二阶段,他就会觉得自己懂得很多,而且会让其他人也产生这种感觉。他是有经验的菜鸟,做过一些研究了——不是研究市场本身,而是更高层次的菜鸟关于市场的评论。二级菜鸟懂得一些新手所不懂的截断亏损的办法。正是这群准菜鸟,而不是那些百分百新手,是佣金行的衣食父母,每天都给佣金行送钱。二级菜鸟平均可以支撑三年半不破产,相比之下,新手在华尔街的生命不会超过一季,一般为3周到30周不等。自然的,准菜鸟总是把关于交易的格言警句和投机游戏的种种规则挂在嘴边。老鸟的那些金口玉言所指出的禁忌戒律,准菜鸟都一清二楚——除了最重要的一条:不要做菜鸟!
准菜鸟自以为通晓世故,因为他喜欢在下跌时买入。他等的就是下跌。他计算股票从顶部下跌了多少多少点,以此来衡量自己所捡的便宜。在大牛市中,那些如假包换的菜鸟,那些对规则和历史走势一无所知的家伙,会盲目地买进,因为他们的期望本身就很盲目。绝大多数钱都被他们赚走了——直到发生了健康的回撤,一次大跌就把利润一扫而光。但那些准菜鸟的行为正是我自以为精明操作时的行为——跟着他人智慧亦步亦趋。我知道我必须改变我在投机商号中的交易手法。我以为只要有变化,就是在解决我的问题,更何况我意欲采用的是已经被客户中的那些老练交易者证明过了的具有高度价值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