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借官船,贩私盐,赚他个盆满钵满(3)
李海天一见到沈万三就准备说,但是又想着,私盐毕竟不是能见光的事情,如果自己一见面就冒冒失失地谈及,码头上人这么多,万一被人听到就不好了。更重要的是会让东家以为自己多嘴多舌,办事不机密,还显得自己表功心切。这下听沈万三问及,他才定了定神,小声道:“事情已经办妥,我和老哥哥几位人一到大都,就找以前相识的几个大商号,还好当年的交情还在,价钱等您去了自个儿谈,我就跟他们提了这件事,大主意还是要您来拿。”
沈万三听他说话得体,知道该干什么事不该干什么,心里更是受用,心想:“李海天能干,我要留下好好用。”然后说道:“客栈就不住了,我们都在船上吧,还是在船上看着放心,不能再出半点纰漏了。”
李海天自从听说钟钺金要离开苏州、迁居大都之后,一直郁郁寡欢,觉得自己的前程没了。直到沈万三出现,他才明白自己有了新主子,见到沈万三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盐,非常惊叹于他的财力。这是第一次为新主子办事,自然分外卖力,说道:“那东家想什么时候去谈事?我准备好轿子。”
沈万三因为从前和刘家、切莫尔虎之间发生的事情,不想在大都太过招摇,谈完事情就想离开,尽量避免被人知道,于是说道:“咱们做生意尽量不要声张,你们以后都叫我张爷,我的真名字谁也别提了。”
这次生意准备起来艰难万分,动用了沈万三所有的财力才到了这个地步,万幸的是,最后销售起来却十分容易。北方盐井、盐场本就不多,食用的盐巴多数是从南方运来的,而官盐价格昂贵,再加上朝廷改革币制以来,物价上涨,盐价只升不跌,许多盐商期盼着南来的私盐。可是,往北方运贩私盐极其艰难,千里迢迢、朝廷关卡重重不说,就是那一路上的匪患都叫人应付不迭,真的能把私盐运到大都的私盐贩子其实没有几个。有的也是几路实力强大的,数量也不太多,让很多靠贩卖私盐活命的盐商们饥渴难耐。真正像沈万三这样用漕运一下子运来几十艘船的盐贩子却是前所未有,李海天等几个人都在钟钺金手下做过多年的私盐买卖,知道其中的路数,由他们从中打理,很多盐商都趋之若鹜,往往都是几船几船的订货。
沈万三要价不高不低,每引二十五贯,比他从钟钺金手里购买的价儿整整多出十七贯,但还是比别处的私盐低了一两贯,比官盐更低出了近乎一倍。这样一来,那七十多船私盐,不到二十天,就卖出去了五十多船。因为沈万三的船和官船混杂在一起,盐又都装在粮袋里,就算有官府中人看到那一群船夫卸下一个个满满的麻袋,也会以为是粮食。再说,人人都以为沈万三的船是官船,谁能想到“官船”里藏着数量这么巨大的私盐呢?
沈万三此时已经赚得盆满钵满,那十五万石粮食的花费早就赚回来了,本来粮价就比盐价低,五十几艘船的盐换来的银子比五十几艘船粮食换来的银子多出几十倍,那区区十五万石粮食的钱,那不是很容易就捞回来?还没有把所有盐巴卖完,沈万三就给了乌兰戈密两万两银子,又分别给蔡德福、李海天和船上的执事们,每人一笔好处。因为他知道,人都是有贪念的,看到主子赚了这么多银子,下面的人必定有起贪念的,万一有人做出什么事情来就不好了,还不如事先就给他们一笔好处,每人都拿到了银子,心里就会平衡了。
“好处不能一个人独吞。”沈万三心想。
他又让人给每艘船都送了一桌酒席,算是庆功宴。庆功宴当晚,沈万三和乌兰戈密喝得酩酊大醉,只有李海天和蔡德福害怕船没人照看,只喝了一点,就离开了。
沈万三晕晕乎乎地被扶到了床上,第二天清晨,他忽然听到一阵啼哭声,而且感觉声音就在自己身边,他吓了一大跳,马上翻身坐起来。他头痛得厉害,双眼也有些模糊。那哭声还在继续,他急忙向声音来处看去,发现居然是翠茹,问道:“翠茹,你哭什么……啊……你怎么睡在我床上?这……这……”
一句话没有问完,忽然惊觉,在自己床上的翠茹衣衫凌乱。翠茹只顾哭,也不回沈万三的话。看到她的样子,沈万三马上察觉到可能是自己酒醉之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他先看了看舱门好好关着,船舱里就他和翠茹两个人,放心了点。
“你说话,哭什么啊,到底怎么了?”沈万三知道自己可能做了什么事,但是故意装作不知道,还大声斥责翠茹。他觉得只有用这种态度,才能化解那种无法言喻的尴尬。
翠茹抽泣道:“昨晚姑爷喝醉了,吐了好多,我把姑爷您扶上床,谁知道……谁知道……”说着又哭起来,沈万三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自己到底干了什么,问道:“是……是不是我把你……把你……你说是不是?”他怎么也说不出那几个字,翠茹哭了一阵,轻轻点点头,然后又委屈地哭得更厉害了。
本来,凡是有钱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是,褚嫣然的脾气沈万三清楚,如果被她知道了,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乱子,她现在又怀着孩子,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翠茹你……你……别让嫣然知道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沈万三道。现在只有先瞒住再说。翠茹哭着不说话,过了一会才点点头,然后又万分委屈道:“大小姐……她……她……我怎么对得起她啊!干脆我死了算了,死了一了百了……”
沈万三急道:“翠茹你别这么想,听我说,有我在,我会处理好的,你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怎么样,行了,别哭了。”说完,悄悄地走到外面,看没有人,又走回来。这时候,翠茹已经穿好了衣服,沈万三看她双眼红肿,知道她一夜没睡,说不定还哭了一夜,略微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自责,说道:“你先回去,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翠茹默默站起来,没说一句话就走了,临出门时看到沈万三看过来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这番功夫没有白费,沈万三的心门已经被自己给撬开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的,昨晚沈万三喝得烂醉,她从蔡德福手里接过沈万三,扶他到床上,主动投怀送抱,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这事之后,沈万三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异样,好像总觉得自己欠了她什么似的,这正是翠茹要的。她知道,对付沈万三只能用软的,自己表现得越委屈越可怜越好。此外,一句埋怨他的话都不要说,让沈万三慢慢内疚好了。
生意上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沈万三就带着乌兰戈密悄悄去了大都街市。
几天前他就听说,刘氏商行的刘定一早已经过世,现在刘氏商行一分为二,刘家大爷刘钟博接管了大多数产业,二爷刘轼只继承了几处生意,他产业虽少,经营得却颇为兴旺。相比之下,刘钟博更像是个守成之君,他尽可能维持着手里的生意,没有什么发展。沈万三心想:“二爷还是继承了家业,他比大爷有本事,看来不出几年,二爷就成‘大爷’了。”
他又信步来到了宏昌钱庄所在的那条街,远远地看着宏昌的招牌,宏昌还是以前的老样子,招牌和大门上依旧满是尘土,隐约可以看到大厅里有一把躺椅,不过上面没有人。沈万三的脑海里浮现出他第一次来宏昌的情景,想到自己初来大都的种种不易。
“万三,你怎么了,这里面难道有你的故人?”乌兰戈密看他神情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感伤。
沈万三不想被人知道那些隐秘,叹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想到我初来大都的一些事情。”然后就想离开,还没有走,就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地从远处驶来,停在了宏昌门口。车上走下来一个人,只见那人懒洋洋地迈着步子,径直进了宏昌,靠在了那把躺椅上。看到熟悉的身影,沈万三眼角不由有些湿润,他多想跑过去和这个人见上一面,喝一顿酒,可是,他心里明白自己还是不露面的好,只在心里默想:“如果没有你,我可能逃不出大都,大恩不言谢,卢大哥!”躺椅上的人自然就是宏昌的掌柜、一直对初来乍到的沈万三百般关照的卢高,他还是以前那副得过且过的样子,没有一点变化。
看沈万三默默地站着,乌兰戈密知道他有心事,而且不想让自己知道。对于别人不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他从来都不问,于是就和沈万三站着,一句话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一个伙计手里提着个酒葫芦,从宏昌走出来,前脚刚迈出来,又把头转过去,说道:“掌柜的,今儿是打一斤,还是半斤?我还让他们挂账,您得空了还账啊。”得到一声回复后,摇摇摆摆地走上了大街。沈万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骂道:“老怪物,还是这么爱喝酒。”这个提着酒葫芦的人,就是以前经常排挤沈万三的宏昌账房林茹星。
“走吧,该见的都见了,嗯,乌兰兄,要是有雅兴,再跟我去‘见’一个死人怎么样?”沈万三道。
乌兰戈密微微吃惊,随即知道他另有所指,苦笑道:“拿了你的银子,我现在是你的长随了,东家说怎么办,我这个下人自然怎么办。”
两人笑着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了小有规模的墓园里,沈万三走到一块大墓碑前,指着上面的名字,说:“员外爷,我来看您老人家来了。”说着对墓碑鞠躬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