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借眼借耳
鹦妖臣说完这话，便不再出声。
过了好半会儿，宝座上，才有一道沙哑的深沉声落下：
“召竹九歌一人进来。”
“是。”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鹦妖臣领命，走出了殿门。
萦绕着血腥之气的沉重铜门向内一开，门外都是一袭青褂白袍的鼎农门弟子，粗粗看去，估摸三十余人。
鹦妖臣走进这三十余人，看到领头的男子正看着他。
那男人也是一身鼎农门的门派服，青褂绣银灰边白袍，但袖口处的银灰纹是以三枚竹叶相接的图案，并镶嵌有金边，表明他是鼎农门神医罗佗的亲传弟子。他头发披散，额头只用墨灰银线抹额束着，中间绣着一个张狂的“歌”字，此外别无其他装饰。
这人便是神医罗佗座下的亲传五弟子，竹九歌了。
早在三日前，竹九歌便率领鼎农门的三十余人到了妖界求见血妖帝，虽说历经长途跋涉，但众弟子一个个都站得挺拔如松，毫无颓靡之态。当日鹦妖臣见了，便心道，这鼎农门的人倒果然不俗。
鼎农门，号称“悬壶济世”之门，虽然门派设立于NPC联盟内，但非鼎农门本门弟子难以寻找入处。鼎农门弟子分初、中、高、亲传四等，亲传乃是神医罗佗座下弟子，数量极少惟有六人。这竹九歌虽然名字中带着“九”，实际上却是排行第五，门内人称“竹五师兄”。
亲传弟子平日游历四方，常外出门派完成神医罗佗委托的任务，高层弟子也能出门派接一些一般任务，而除此之外，鼎农门的其余弟子平日皆是居在门派之内，非寻常缘故不得出山。因而，对于NPC界的众人来说，这鼎农门是极为神秘的存在。
而神秘的鼎农门之所以大名鼎盛，受NPC们推崇的原因，无外乎鼎农门将四个字落到了实处，即悬壶济世。
现实世界的玩家都以为这游戏内的NPC受景世集团程序员的控制，出了bug也应由他们人工修复，其实不然，真正在执行这项工作的，除了系统“瑶”，便是鼎农门。《游世》中若是一些NPC出了故障，鼎农门都会在一段时间后找上门，为其“治病”，不分地界，不分种族，也不取分文。
而这一次，竹九歌带着三十一位弟子到了妖界，也是要在妖界正式向玩家开放之前，为众妖号诊，“未病先防”。但来到了一个地界，总要先与当权者通透一声后，才方便办事，于是血妖殿便是不可避免的第一站。
其实，鹦妖臣向来与其他NPC一样，对这鼎农门是尊中带敬的，如果之前竹九歌来，他肯定觉得欢迎至极，简直蓬荜生辉，但这一次，他却只能够敬而远之。
如果没有阿鹉的那档子事，他也不至于如此，而血妖帝更不会假托诸事烦身，将竹九歌拒之门外长达三日，以此拖延时间，安排阿鹉避难。
哎，希望在血妖帝的有意庇护下，阿鹉能够躲过眼前这些人吧。
想到这，鹦妖看着竹九歌的眼里，除了尊敬还有一丝疏离，但他语气和表情仍旧是恭敬至极，拿捏得十分好：“陛下要务大致理毕，瑕时足以见客了，竹九歌医师，您请随鹦妖来吧。”
唤作“竹九歌”的男人点头，抬手便唤众弟子跟上，众弟子只粗粗挪了几步，便听鹦妖继续说：“您一个人入殿便是，其他人原地等待便好。”
鹦妖转身便要领路，不想胳膊挥动间，却擦到了一个鼎农门的一个青衣少年弟子。
“抱歉。”那青衣少年弟子低声道，声音如同清风拂过竹林。
鹦妖臣摆手表示无妨，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袖中已经蹿进了一道红色字符流。
鹦妖臣只对着竹九歌说道：“还请随鹦妖入殿。”
竹九歌迈腿跟上，却是略微蹙眉，转头看了那青衣少年弟子一眼，见青衣少年弟子如同寻常弟子一般，看不出什么端倪，便微微耸了耸肩，跟上鹦妖臣的步伐。
沉重的殿门再次合上，两扇门一闭，便将殿内的一切消息隔绝与外。
鼎农门的众弟子依照副领队的柳书之的指示，重新排好了队，但仍旧是笔直地站着。
那青衣少年旁，却有人用手肘蹭了蹭他。
青衣少年转头，便见一张放大的脸凑近自己，是一女子。那女子低声道：“智修师弟。”
“有话且说。”智不疾不徐地说道。
“啾，语气干嘛这么生疏冷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我的师兄啊。”那女子身子作势就要往智的身上一靠，嘟囔，“我腿都快麻死，小师弟你让我靠靠吧。”
智不动声色地避开，女子扑了个空，便嘟着嘴，“好歹我也算你师姐吧，就当扶我一小会也不肯啊？”
“男女大防，丘师姐该是清楚的。”说这话的时候，智并没有抬起头看她，他低着头，瞳孔中浮现出殿内的画面——是那鹦妖臣所能看到的景象。
“真是的，又不是古代人那种迂腐思想，如今提倡自由恋爱啊。小师弟你可太会拒绝人了，”丘言欢睁大了眼，睫毛一眨一眨地看向智的侧脸，朝着智靠近了些，似乎要仔细研究他的脸是如何长的。
智仍旧没有抬头，但隐于袖筒中的手略微动作一番，便见一道喇叭形的红色字符在丘言欢的衣领上一闪而过，随而匿了踪迹。
“不过，小师弟就这点最可爱啦，师姐我怎么觉得，你越是拒绝我越是喜欢了呢。”
明明跟之前一样，是压低的声音，这一次不知为何，音量在无形之中放大了数倍。
丘言欢说完才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不由捂住了嘴，却已经来不及了。众人都已经听得明了，这时，担任副领队的高级弟子柳书之已向她看来。
柳书之看了丘言欢一眼，皱紧着眉朝她使了个眼色后，才道：“丘师妹，还请肃静！”
似乎知道只是如此处理，并不符合自己平日的严苛作风，柳书之脸上一派严肃，说，“回去你自己的位置，保持好站姿。”
“啾。”丘言欢伸出手捂住嘴偷笑，又引来了柳书之的眼神示意，这才说，“好好好，我回去。”
她听从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这下也没有再多动作。只是一双眼睛，一会儿朝着智瞥了一眼，一会儿又瞥向那柳书之，似乎是玩闹一般地自言自语道：“唉哟，智修师弟可真无情。”
等到柳书之巡看众人的站姿时，走到她旁边时，丘言欢用只容他一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柳书之你可真是柳扫把星呢。”
柳书之皱紧了眉瞪她一眼。
“哟，还学会瞪人了呢！”丘言欢轻笑。
柳书之无奈地闭了闭眼，嘴巴张了张，以唇形道：竹三师姐，莫要露出破绽了。
“丘言欢”脸上仍旧是带着笑，但却闭上了嘴巴。
他们两人的对话，除了最后柳书之的唇语，自然都落在了智的左耳里，但他虽听得清，也只稳稳站定当作不闻，只将注意力集中于眼中所看到的殿内画面，以及耳朵所听到的殿内交谈中。
借着鹦妖臣的眼和耳，殿内发生的一切如同亲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