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意乱,那辆澳洲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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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冷风城堡

(一)

巴士在墨尔本街头行驶,街上行人不多,春意盎然。

海伦坐在驾驶座的另一边,她转过脸,拿起话筒对游客讲述注意事项:“游客朋友们,大家好,我在这里宣布一下,根据维多利亚旅游局的条例,旅游车上不能吃任何食品和带糖份的饮料。为什么呢?因为食品碎渣和滴下的饮料会引来蟑螂,有了蟑螂,就必须全车消毒,这是为了大家的健康。在旅途中,有时候会有旅游局的人拦车抽查,检查到这种违规的情况,罚款二百四十七元。”

有人问:“为什么是二百四十七元,不是二百五呢?”

雷哥解释道:“是的,也不多罚,这二百四十七元钱就是做一次全车灭蟑螂的消毒费用。”

“澳币二百四十七元,折合人民币一千七八百元。在中国,灭一次蟑螂花不了这么多钱,用喷雾器打几下药水就行了,这种杀蟑螂的药水盛大药房里有卖,大筒装四十几元,小筒装才二十几元,我说的都是人民币。用‘七步倒’效果更好,蟑螂吃下后,走到第七步肯定脚爪子发软,马上放倒。‘七步倒’一盒才几元钱,下车时在门口放两盒就行了。”山东游客王峰好像是一位经验人士。

董大发说:“老山东,你不会是推销蟑螂药的吧?”

夏寿礼问:“人吃了,第几步会倒下?”

老山东又说:“那是斩人,不讲理,二百多块澳币罚款,给不给发票?不会是他们自己把钱吞了吧。”

海伦知道和他们讲不清楚,便接着说:“大家出门旅游就是玩乐,图一个心情愉快,被罚了钱,肯定心情不好。所以说,想吃东西,我们可以在停车的时候,下车去吃。大家说,好不好?”

没有人说好,也没有人说不好。花艳丽说:“我在嘴里咬口香糖行不行?”

阿龙接上来:“我在嘴里含着奶油话梅不犯法吧?”

鲍导问:“我的饮料里面没有糖份,有点酸,可不可以喝?”

穆哈哈笑道:“我看见检查的人上车,马上把嘴里的东西吞进肚子里,嘴不动,还不行吗?”

马秘书问:“这罚钱也没有说清楚,是罚司机、导游,还是罚游客?”

老山东说:“澳大利亚什么破规矩,在我们中国的旅游车上,抽烟喝酒吃德州扒鸡全都行。”

“坐上这破车,我的心情就没有愉快过。”董大发高声嚷道,显然他的肚子里的气还没有消。

马秘书转过脸不无遗憾地对牛县长说:“刚才在车下,我们已经坚持斗争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就要让步了,形势突然发生了变化,最后的胜利变成了失败,太可惜了。”

牛县长点点头,很有风度地说:“革命总会有高潮有低潮,哪能每次都能胜利。要善于总结历史上的经验教训。”

董大发对前座的李娜娜说:“都怪你这个河南老姐,来的不是时候,让我们金牛县的人丢了面子。”

“我到现在还没有搞明白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我可是花了二十多元澳币叫出租车赶过来的。去的时候花了三十多元,肯定是被那个包头布的印度人斩了一刀。”李娜娜身边坐着儿子强强,前夫亨利张坐在另一边。

坐在董大发身边的夏寿礼问李娜娜:“不是说好了,我们这次出国考察,谁也不能带人。你怎么一下子带来了两个男人?”

“我是说你们男人,一出门就想带个小蜜。”李娜娜对那边的县长求证说,“牛县,你可以证明,那时候我们考察团里的人约法三章,是不是这个意思?”

“没错,组织上是这样考虑的,出国一定要注意影响,我们不仅仅是几个人出国,我们还代表着金牛县上上下下的百万老百姓。另外两章是:有组织有纪律,不私自外出活动;对待外国友人要有礼貌,不卑不亢。”牛县长打了一个呵欠,捏了捏鼻子,准备打瞌睡,昨晚窗外隔离墙那边,高速公路上汽车呼呼而过的声音让他睡得不好。

董大发说:“那个光头司机和美女导游算不算外国友人?我弄不懂,你说他们是中国人,他们又在外国挣洋钱混洋饭吃,用以前的话说,是假洋鬼子、假洋婆子。”

“我一瞧见那个宁波包老头带着他的女秘书,我就不服气,我就想起办公室里女秘书小芹,我的小芹一点也不比那个雯雯差。这次没有带上小芹,回去后,肯定要给这小丫头骂。”夏寿礼眼光转到另一边,还不甘罢休,“这不公平。男的不能带女人,女人就能带男人。河南老姐一到墨尔本,带上来两个帅哥,一老一少。”

李娜娜站起身,伸出手指要夹夏寿礼的鼻子:“喂,夏老怪,这个是我儿子,那个是我前老公。为什么带他们出来,我有我的道理。你以为都像你们臭男人,脑子里一门心思只有小蜜和小老婆。”

“各位注意了,开车的时候,座位上的人站起来很不安全,警察瞧见是要罚款的。”雷哥在反光镜里瞧见李娜娜站起来的举动,马上喊道。

“澳大利亚的警察吃饱了撑的,这么爱管闲事。”河南老姐坐下来。

(二)

车厢内的游客们,可以分为前方和后方,前方五排的人包括金牛考察团的人员,李娜娜的儿子强强及前夫亨利张,老山东王峰、包金银和秘书雯雯等等。后方五排的人有穆哈哈、花艳丽、鲍导、阿龙、恰恰和老太太朱丽娅,小青年晶晶和跳跳等。

美女作家花艳丽坐在诗人吉他手穆哈哈边上,鲍导和阿龙坐在他们的后排,老太太朱丽娅坐在前排,手提箱靠在身边,把柄握在手里,她出门好像永远要拉着这个箱包,一刻也不离身,她的身边是晶晶,那个恰恰坐在对面,举着望远镜看着车窗外,他也是望远镜从不离开手。他的前座就是那个一刻也不离开手提电脑的跳跳。

花艳丽说:“我来澳大利亚前,收集过不少素材,也查看过不少资料,你们知道吗,澳大利亚一共有五种坏人。”

穆哈哈说:“澳大利亚是世外桃源,哪来坏人。”

“哪五种坏人?说来听听。”后面的阿龙,脑袋伸上前来。

花艳丽扳着手指数道:“第一种是房产公司的经纪人。”

阿龙说:“在中国他们也不是好人,专门引诱别人上当受骗,我买房子的时候就被骗过三次。”

“第二种是修车行的老板。”

“美女作家,你讲的太对了,修车时,把旧配件换上,按新的收费。真是全世界的坏人都一样。”

“第三种,移民公司的中介,磨刀霍霍,斩人没商量。”

“第四种,旅行社的导游,专门把你拉进礼品店。”

穆哈哈说:“我们这个车上的美女导游,看上去不算太坏,但那个光头司机有点像黑社会的。”

“第五种,停车场开罚款单的家伙;第六种,拔牙齿比抢钱包还厉害的牙医;第七种,不抓小偷强盗,专门找司机麻烦的警察;第八种,国会大厦里的政客……”

“喂喂,你说有五种坏人,现在几种啦,你有几根手指啊?”穆哈哈抓住她的手。美女作家扳着手指说:“这个世界上坏人太多了,我们要加倍提高警惕。”

“你说得又对又不对,”鲍导也凑上前来,“世界上没有好人和坏人之分,每个人身上都有神性与魔性的两个方面,只是看在什么情景和什么场合中会相应地表现出来。”

穆哈哈问:“那么世界上有没有美女与丑女之分?”

花艳丽说:“你不会是说,每个女人都会有美和丑的两方面,在不同场合会发生变化吧,那不是成了西游记里的妖怪了。”

“这个问题接触到表象与实质,说起来比较深奥,你们不懂,以后有时间,我会给你们讲一个美与丑的哲学专题。”鲍导把脑袋靠回去。

阿龙脑袋又凑上来:“哲学我们听不懂。我们搞摄影的人,对美女特别有兴趣。你们说一说,在这个车上,谁能号称美女?”

“当然是我。”花艳丽当仁不让。

穆哈哈说:“我观察过了,我们车上几位女士长相都不赖,都能伪装成美女。”

“我是说,谁最漂亮、最上镜,其实我在镜头里都看到过,只是想听听各位的看法。”阿龙扬起照相机。

“当然还是我,我的相片已经上过好几家文学杂志。”花艳丽在车位上,搔首弄姿,摆出好几种姿态,“你们知道吗?杂志上有过统计,成都美女全国第一,第二位是大连,第三位才轮到你们哈尔滨……”

“成都美女全国第一,又不是说你是成都第一美女。”穆哈哈对这个话题最来劲,“成都美女全国第一。哪家狗屁杂志统计的。我们哈尔滨美女才是中国第一,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艳压群芳。根据联合国科研机构的人种学研究成果,无论相貌还是智商,混血儿都是最优秀的。”

“什么艳压群芳?你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混血儿?”花艳丽从穆哈哈身上又有了新发现,“对了,大眼睛,高鼻子,我看你有点像二毛子、二愣子,你在家里是排行老二吧?”

前排的晶晶也转过脑袋,那边的恰恰和跳跳也朝这儿伸长脖子,美女的话题大家都很关心。

“我们是在说女人,又不是在讲男人。”穆哈哈看着斜对面说,“这位晶晶姑娘是我们车上最年轻的,但太嫩了一点。”

“你总不会说她身边的那个老太太是最美的吧?”花艳丽指着前座的朱利娅。老太太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正襟危坐,不参加他们的议论。

阿龙说:“你还别说,我女人看多了,那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肯定比你漂亮。”

“这话太伤我的自尊心了。你一个人的话不算,大家说,谁得分最高?”花艳丽不服气。

恰恰说:“我认为那个美女导游可以得高分。”

穆哈哈说:“如今的美女导游和美女作家都属于外向型,都有点辣,男人碰见辣女人都有点害怕,你们说是不是?”

阿龙点头:“我同意,我看见我老婆也有点怕。”

“这话太损我了。”花艳丽在穆哈哈身上捏了一把。

“瞧见了吧,辣女人都是这种行为。”穆哈哈的眼睛朝前面搜索着,“我告诉你们,车上的第一号美女是谁?”

“是谁?”

“那个宁波老板的女秘书雯雯,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那对大眼睛又生动又温柔又甜美。还有,对男人特别好,这种女人才是男人心目中的宝贝。”穆哈哈说得极其认真。

阿龙说:“我有同感,镜头里也是她最美。美女只有被男人认可,才能成为美女。”

“这让我太痛苦了,让我妒嫉的发疯,我想杀掉你们这些臭男人和那些被你们赏识的女人。我一定要让你们男人瞧瞧我美女作家的真本事。”花艳丽咬牙切齿。

阿龙发挥道:“听说她是位杭州姑娘,人家和西施同乡,喝西子湖水长大的。你吃什么醋呀?四川妹子最多也就是吃几个红辣椒。”

“可惜她被那个浑身铜臭的包老头子糟蹋了,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穆哈哈惋惜道。

“别惋惜了,抽一张。”后排的两个位子中间,鲍导的手伸过来,手上是一副崭新的扑克牌。

穆哈哈抽了一张看了看,又搁进牌里:“别瞎算。”

“你以为我是瞎子算命,我的眼睛亮得像灯光,我是用现代的理念给你探察过去和预测将来。”鲍导郑重其事地说。

“你真的会变戏法,这副扑克牌是从什么地方变出来的,你的衣服上也没有我这么多口袋啊?”鲍导身边的阿龙说,“你能不能把这一手教给我,我付你学费。我看见人家一副扑克能玩出许多花样,就感到手痒痒。”

“你还是玩好你的照相机吧。”鲍导把一块手绢铺在膝盖上,扑克牌在膝盖上流畅地走了两回,挑出三对牌,一对黑桃J和黑桃K,一对红桃J和梅花Q,最后一对是方块J和红桃10。他把三对牌递给前面的穆哈哈。穆哈哈问:“这是啥意思?”

鲍导解释道:“你瞧,三对牌里面都有一个J,这个J就是你,你刚才抽出来的一张是方块J代表着你的未来。我把和你的面相和行为联系在一起,来说明你有三次出逃的经历。”

“好像有点意思了,你说说,哪三次?”穆哈哈来了兴趣。

“第一次是在你小时候,被你老子暴打了一顿,你老子是黑桃老K,你就离家出走;第二次是在你结婚以后,你逃出你老婆的管辖范围,你老婆是梅花Q。”

“你怎么知道的?鲍导,我还一直以为你们上海人瞎吹牛呢,看来你肚子里真的有货。”

花艳丽叫了起来:“哇,真有这事?你结过婚啊,还离家出逃,什么时候,莫非你又穿越到‘五四’青年时代了。”

“这都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壮士一去不复还,我再也没有回去过。我那老婆太辣了,谈恋爱的时候我以为这是性格,她说她崇拜诗人。后来我对这个性格实在吃不消,她从崇拜诗人改变成虐待诗人,不逃走你让我怎么办?”

“你好像是在欺骗本小姐?引诱本小姐一心一意追你,我差点上了你的大当,你算不算步入中年,你多大了?”花艳丽一本正经地问道。

“我从来不欺骗人。”穆哈哈在吉他弦上刮了一下,“西方人有一个习惯,不要问男人多大,不要问女人挣多少钱。”

“这句话好像要倒过来说吧?我包里就有一本西方谚语的小册子,要不要拿出来证明一下。”花艳丽翻她的小包,拿出一支唇膏,在嘴唇上涂着。

“不用证明,我们是东方人,当然是倒过来说。”

阿龙说:“你们讲的都不对,现在澳大利亚是在南半球。”

“你还没有说第三次出逃呢。”穆哈哈转身把扑克牌递回给鲍导。

“你只有两次出逃的经历,第三次,你是方块J,那个红桃10还是未知数,还没有显示出来,要用吉普赛人的水晶球才能照显出,我手头上没有这种水晶球。不过,你的第三次出逃,肯定会发生,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原因,现在还不清楚。”

“鲍导,我已经领教了你的利害,前两次出逃,都让你算得八九不离十。但你说的第三次出逃,我认为不会发生,因为我现在是单身一个,去东去西都是我一个人的自由,走到哪儿都不算出逃,不存在出逃的理由。”

“那就等着吧。我感觉大地在颤抖,仿佛烈火在燃烧。”鲍导手上的扑克牌不见了。

“那是车轮子在滚动,是太阳在摇晃。”阿龙提起照相机,对着车窗外找镜头。

(三)

从墨尔本出发到达巴拉累金矿区不算太远,两个小时的路程。车到半途,经过冷风伯爵城堡。有人瞧见远处的那道景观,问道:“是不是挖金子的地方到了?”

海伦说:“那是一座城堡,如果大家感兴趣,我们可以停车下去看一下。”

穆哈哈拨一下琴弦叫道:“感兴趣,感兴趣,我对城堡最有兴趣。”

花艳丽欢叫道:“是不是基度山恩仇记里面那个城堡?”

“基度山伯爵好像是在法国,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阿龙的照相机对准了那个方向。

“看来大家都有兴趣,我们停车十分钟。”海伦宣布道。

“十分钟太短了,拍个照也来不及。”花艳丽也从包里掏出数码相机。

阿龙说:“抢镜头要快,美女作家,跟我学着点。”

“就十分钟,迟了去金矿人就太多了。这个城堡里面并不让进。”海伦让雷哥把车开到城堡前面的停车场上。

一下车,人们就感到冷风嗖嗖,车上车下成了两个季节。

这个城堡还真有气派,在一片大草地上拔地而起,城墙有几丈高,十几道城碟,古式古香,颇具欧洲老城堡的气势。大家一窝峰朝城堡的拱门跑去。城堡的门上,画有一个啤酒桶和两把刀剑。守门人瞧见一大群人跑来,不让进,说里面是旅馆,如果想住旅馆,可以在柜台上预约登记。

牛县长在冷风中仍保持着走正步的派头,他说:“古堡宾馆我看很有档次,不知道是几星级的?大概欧洲来的贵族,可以住这里。”

身边的马秘书说:“牛县,要不我们向长风旅行社提个建议,大家住到这里来。”

“这个荒郊野岭的能住人吗?瞧这周围一幢房子也看不见。”李娜娜拉着儿子走过来。

牛县长说:“开玩笑,开玩笑,我们又不是欧洲贵族,不过这城堡还真有气派。”

强强说:“在movie(电影)里,这种城堡里一般都会发生谋杀案。”

“这里真是比乡下还乡下,我有点冷。”夏寿礼把衣服的领子也竖起来。

“我给咱金牛县的人照一张像,大家站好别动。”董大发举起相机对着金牛县的人。

牛县长站中间,一边是马秘书和夏寿礼,另一边是李娜娜把手勾住强强的肩膀。几步之外的亨利张也走过来,想一起合照。李娜娜一挥手说:“喂,轮不到你,我们是金牛县的。”

亨利张说:“我也是金牛县出来的。”

“去,去,去,你是亨利张,以后和你的小妖精去合照。”李娜娜寸步不让。

“好了,我不和你斗嘴。”亨利张只能退到后面,说:“我来给你们按快门。”

李娜娜说:“这还差不多。”把儿子搂得更紧。

“老张,麻烦你了。”董大发把相机交给亨利张,自己站进队伍。

亨利张按完快门,瞧见李娜娜又拉着儿子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和强强说着什么,还转脸朝这边看了好几回,毫无疑问,肯定是在挑拨离间,说他的坏话。

小马对牛县长说:“河南老姐怎么了,吃错药了,既然和她的前夫有着深仇大恨,为什么还要一起来旅游。她儿子夹在中间多难受啊。”

董大发把照相机套在头颈里,点上一支烟:“一路上都不能抽烟,憋得难受。我看河南老姐的前夫不错,出国这么多年,还记得我们金牛县,人也长得有模有样,老帅哥一个。”

“你不知道啊,她的前夫是我们金牛县里的第一号美男子,不然李娜娜也不会看上他,当年的金童玉女。真是可惜了。”夏寿礼也点上烟,“两个人的事情讲不清楚,不知道是河南老姐把他蹬了,还是他把老姐给甩了。”

牛县长说:“这是一段历史,历史问题的解决,需要时间。比如,要解决台湾回归,就需要时间,还需要智慧。”

马秘书说:“牛县看问题就是和我们不一样,高瞻远瞩。”

董大发说:“那你还不学着点,将来升官做马县。他娘的,这里怎么这么冷啊。”

那边花艳丽站在城堡边的一块石头上摆姿势,对阿龙叫道:“你快点照啊,冷死我了,这里比西伯利亚还冷。”

“你又没去过西伯利亚。对了,臀部再翘起来一点,裙沿拉高一点,胸挺起来。”阿龙一连按了十几下,像开机关枪似的。

那个穆哈哈穿着短袖衣提着吉他,走到城堡门口弹了几下,太冷了,热不起来,没有人来听他的吼唱,他走回车去,车上只有雷哥一个人。穆哈哈说:“这个鬼城堡边上,冷得像我们哈尔滨一样。”

“这就对了,它的名字就叫冷风城堡。”雷哥没有下车,他来这儿不知多少次了,习以为常。一般来说,在一个景点你让游客玩十分钟,在二十分钟之内他们能全回来就不错了,所以导游都要把时间限短一些。不过,在这个城堡边上,好像没有人能熬过十五分钟,除非你穿着冬装。

“我是一条北方的狼,来自遥远的哈尔滨,风雪吹过,黄沙漫过,来到万里之外的南方,南方也是这样的冷……”穆哈哈在车上孤独地弹唱起来。听众只有雷哥一个,雷哥的心动了一下。

此刻雷哥想的也是一些遥远的事情,他的眼光穿过车窗,注视着在城堡前面走来走去举着小旗的的海伦,也许是海伦不久就要和他告别的原因,最近他老是想起五年来发生的那些事情,脑海中又浮起了那个令人不安的晚上。

墨尔本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翻脸就翻脸。雷哥把灰头土脸的海伦包括她的行李,从那个香港房东哪儿拉回来时,天上突然刮起了冷风,把地下的树叶都卷到半空中,天黑了。

来到雷哥的住处,他俩把行李搬下车,海伦提着东西进屋的时候,腿脚哆嗦,好像走进一个黑暗的山洞。雷哥开亮了灯。

搬完东西,海伦坐在一张沙发上,呆若木鸡,更像一只任人宰割的鸡。雷哥的冰箱里也没有什么吃的,下了几包方便面,开了两个罐头。海伦吃了两大碗面条,当她在喝碗底的面汤的时候,突然“哇”地一声,扔下筷子,大哭起来。开始是歇斯底里的大哭,过了一会儿,是没完没了的哭泣。雷哥知道她心里难过,但是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儿如此悲伤,就不清楚了。开始的时候,雷哥还高声地问了一句:“你哭什么呀?如果你不愿意来这儿,你可以走,没有谁强迫你。”没有想到海伦哭得更厉害了。雷哥也没有办法,坐在桌边,点上“魂飞尔”香烟,耐心地等着她哭完。

等到海伦的哭泣变成慢慢的抽泣的时候,雷哥已经抽了三支烟,他问道:“就为房东扔行李那点儿屁事,你没完没了地哭。”海伦摇摇头。雷哥接着问,“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

这一问让海伦抬起头来,她猛地扑入雷哥的怀抱里:“大叔——”,她哭哭泣泣地把家里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雷哥这一下子感觉到不得了了,怎么会把这样一个情况糟糕的女孩子弄回家里,还以为自己在唐人街上捡到一个老婆呢。同时,另一种感觉袭上心头,是同情还是怜爱也讲不清楚,反正,他越来越感觉到,扑在他怀里的不是他的老婆,而应该是他的女儿。

雷哥是有这样一个女儿,他的前妻在离开他的时候,把女儿带走了,这是雷哥人生中最伤心的一件事。今夜,上帝把一个既不是老婆也不是女儿的年轻女孩送进这个房子,让雷哥有点束手无策,他该怎么办呢?

虽然有两间屋子,却只有一张床,而且是一张单人床。雷哥没有办法,只能把床让给这个落魄的女孩。那张沙发又大又沉,雷哥一个人搬不动,他只能和衣躺在沙发上,毛毯拉在身上。酒劲在他身上是彻底过去了,他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他在想,明天自己还要出车去金矿,这个女孩放在家里怎么办?他听到了女孩在床上翻动的声音,大概她也睡不着。只听见她叫了一声:“大叔,我冷。”

“冷,我也没有办法,该盖的都给你了,我身上只有一条毛毯。”雷哥也感到冷,屋内的冷暖空调坏了,他一个人也懒得去修理。今夜寒气突然袭来,温度骤然下降,屋子里冷得厉害。雷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似梦非梦之间,雷哥好像到了旅游途中经常经过的地方——冷风城堡,周围是冷气环绕。

雷哥突然间听到一声惊叫,他开亮沙发边的台灯,瞧见海伦坐起在床上,双手紧紧拉着衣袖,满脸惊恐。雷哥叹了一口气道:“又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觉,明天我还要去上班呢。”海伦揉了揉眼皮,看清楚雷哥还躺在对面的沙发上,她放开衣袖,拉起被子,又钻了进去。雷哥关掉灯,梦里又进入了“冷风城堡”。

那夜,雷哥在梦里见到“冷风城堡”;今天,雷哥在“冷风城堡”想到了那个寒冷之夜。此刻,雷哥听到了海伦的声音:“大家上车了,大家赶快上车了。”

十五分钟后,大家都回到了车里,最后上车的还是雯雯挽着包金银,包老板嘴里一个劲地说:“冻死了,冻死了,比我们宁波的冬天还冷。”

“冻死了,你怎么不早点上车?”董大发扔过来一句。

“我说十分钟够了吧。一二三四……”海伦在车上前后走了一遍,点完人数,又说道,“这块地是有点奇怪,特别冷,所以这里叫做冷风伯爵城堡。最早是一位从欧洲来的伯爵建起来的,后来变成了老监狱,再后来就变成了旅馆。城堡里面有一间屋子还保持着当年监狱的原貌,里面摆放着古老的欧洲刑具等。如果谁想参观,掏钱先住进城堡宾馆。”

小马问:“城堡宾馆一个晚上花多少钱,几星级的。”

阿龙说:“监狱也能分星级。”

后面的晶晶喊道:“我们不住监狱。”车上的人都大笑起来。

海伦说:“其实这个冷风伯爵城堡还发生过不少怪事呢,大家想不想听。”大家都说想听。海伦说道,“这个城堡建成以后,只有老伯爵和他太太是活到老才死的,他的一个儿子得了不知名的什么怪病,难受得从城堡上跳了下去,他的孙子是被人下毒害死的。最后留下一个孙女,赶快把城堡低价出售了。”

亨利张说:“我在太阳日报上读到,去年在冷风城堡的旅馆里又发生了一件谋杀案,警方到现在还没有破案呢。”

“太恐怖了,太刺激了,和蝴蝶梦里那个庄园差不多了。早晚会发生一场大火。”花艳丽颇有兴趣,“住进去,体验一下生活,我也能写出一本世界名著。”

“我同意。”穆哈哈举起手叫道,“想住监狱宾馆的请举手。”环顾四周,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举手。他问花艳丽,“美女作家,你刚才还说想住进去体验生活,怎么不举手呀?”

“我害怕,名著还没有写成,就被鬼魂勾去了。”

海伦说:“这个城堡也不是你想住,就马上能住进去,需要半年前预订。正因为城堡里发生了这么多恐怖的事情,洋人喜欢猎奇,喜欢刺激,所以这里的客房长年客满。有好几个欧美作家住在里面写书,还有画家说在睡梦里能和鬼怪碰面,顿时产生灵感,马上爬起床,扑在画架上作画。音乐家在半夜里听见鬼哭狼嚎,马上写进五线谱里。而且这个冷风伯爵城堡因为远离城市,交通不便,所以价格比较便宜,收费只有你们住的滑铁卢宾馆的一半价,没有星级。”

鲍导站起来说:“各位、各位,各位请安静,我已经知道谜底了。”

阿龙问:“什么迷底?”

鲍导昂首挺胸,一番演说:“科学家用他们所谓的科学方法,永远也找不到这儿为什么如此冷的原因。其实原因并不复杂,我对城堡周围观察了一下,已经找到了谜底。大家知道,一般来说,欧洲的城堡都是倚山而建,或者是前后左右都有条护城河。城堡都用大石头所建。城堡里面,一年四季也见不到太阳,阴气很重,还经常会出现谋杀案,死的人阴魂不散,然后就在里面闹鬼魂;而城堡周围也经常会发生打仗死人的事情,更多的鬼魂也围绕在城堡脚下。城堡建在山上,阴气可以沿着山坡泻放出去;建在水边,阴气也可以流泻进水里,被水带走。根据阴阳五行相克的理论,这都是有道理的。而这个城堡建在这一大块四周都一样高低的平地上,城堡里面又成了关押犯人的监狱,监狱里死人的事情肯定是家常便饭。而城堡里的阴气又无处排放,就围绕在城堡周围,长年累月,阴气沉沉,越来越冷。还有,为什么这个城堡里只有第一代的老伯爵是善终,后来的一代又一代都死于非命呢?就因为当初城堡刚建成,阴气还没有聚集。将来这个城堡只会更冷,不可能回暖。你们说,洋鬼子的科学家能懂得这些道理吗?让我说,这里面的宾馆,就是八星级,就是一天到晚全放暖气,就是放一把火把屋子烧红了,也不能住进去!”

阿龙竖起拇指:“高论,高论啊!”不少人纷纷鼓掌。

花艳丽不屑一顾地说:“基度山伯爵被关押的那座城堡,也是阴气沉沉的,也是一座监狱。”

鲍导解释道:“那座城堡监狱四周围绕着海,阴气可以泻入海水之中。”

马秘书说:“这个讲法有点落后,先进的说法应该是阴魂超导的作用。”

牛县长点点头说:“按照辩证法来说,讲得不是没有一点道理。”“那我们就快点离开这个冷地方,去金光闪闪的好地方,大家坐稳了。”雷哥发动了车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