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匈奴:趣说汉匈百年战争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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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队支书的逆袭(上)(1)

这是个极其励志的故事。

话说秦代泗川郡的沛县的丰邑的中阳里的泗水亭有个亭长,什么叫亭长呢?比现在的村长貌似还小点,顶多算个大队支书兼任个派出所片警。这个亭长姓刘,叫刘季。

一天,刘季上班去了(也有说法认为他这时候下岗了),他老婆吕雉带着一儿一女在家务农。估摸着快下班的时候,吕雉也正准备带着孩子往家里去,路遇一个看相的怪叔叔请求喝口水。吕雉就顺便给了点水。

“哎呀,小朋友,我看你骨骼惊奇,将来肯定是大人物啊,贵人啊!哎呀,小姑娘,也是贵人相啊!”怪叔叔看着刘季的儿子女儿惊叹道。

吕雉起了兴致,问怪叔叔:“我的面相如何?”

“母因子贵!”

这种江湖术士向来嘴巴甜,靠这个吃饭么,何况喝了人家几口水,吃人嘴短呢。但是吕雉自然是很高兴,有没有被骗钱,史书就没记载了。等刘季回家,吕雉还乐呵呵地把这个事情跟刘季说了。没想到刘季兴趣更大,问起那个术士的去向,吕雉说了句“未远”。然后刘季一路飞奔去寻找。欸,还真找到了,结果那个术士几乎面带惊恐地来了一句:

“君相,贵不可言!”

可能这时候,刘季的生活压力很大,人嘛,压力之中总需要希望,不然不就成了一辈子房奴车奴了么。刘季表示了感谢:“诚如父言,不敢忘德。”

这句话对刘季的激励绝对很大,不然史书也不会记载这个事情,我们这个故事的主角逆袭成功之后还去找过这个怪叔叔,可惜已经找不到了。

总之,中国历史上一次数一数二的逆袭故事上演了。

这天,刘季接到一个任务,送刑徒去骊山做苦力。结果……路还没走多远跑了好几个,刘季一琢磨,哎呀,等老子到了首都,人还不都跑光了?哎呀,掉脑袋呃!到了一个叫丰西的沼泽中,刘季看这里人也不多,索性把刑徒全都放了:“你们都去逃命吧,我也要亡命天涯咯。”

这人比人哪,真是气死人,有的人气场就是不一样,就是能服人。就这么一句话,刑徒们都成了刘季的部下,跟从他的总共有十几个人,就这样,大队支书成了某地下社团的头目。

到了秦二世元年的七月,大泽乡连绵的大雨改变了历史的走向。九百名原本要去渔阳戍守的新兵因为大雨延误了时间。在那时,一支军队没有按时到达集结地,可能就是全军斩首,也就是所谓的“失期,法皆斩”。当然,只是可能,因为我们在考古和文献的研究中并没有发现秦代有相关的条文……反正陈胜、吴广这两个低级军官杀了军队的头目,这支军队的热情也被陈胜的激情演讲所调动。这九百人成了第一支奋起反抗秦代暴政的军队。

一时间,起义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函谷关以东形成燎原之势,很多地方都杀掉当地的县令以示响应。沛县的县令心里很怕怕,也想跟着起事,这样既能保全自己,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将军或者谋臣,多划算。人脉的重要性在这时就体现了,事实一再说明黑社会必须要在衙门有保护伞才能壮大。沛县县令手下有两个办事员,一个叫萧何,一个叫曹参,这两人都是刘季的死党。他们跟沛县县令说:“领导,您是秦的干部,现在要背叛秦,带着沛县子弟造反,估计没什么人听您的。我有一哥们儿,带着好几百亡命徒,利用他们起事,估计成功率大些。”县令觉得有理,这事就交给他们去办。刘季还有个死党,当然也是萧何、曹参的哥们儿,叫樊哙,是个菜市场卖肉的个体户,县令要招揽刘季的消息,就交给了樊哙去传达。樊哙到了刘季的大本营,嗬,这家伙当真已经聚集了数百人!俨然一副沛县扛把子的姿态。樊哙把上面的意思传达了,刘季的心情那还用说?从亭长到黑社会老大,现在回去,怎么也得是个县丞(县武装部部长兼公安局局长)。

可是,命运十分眷顾这个叫刘季的人。

当樊哙跟着刘季到了县城城门下,门竟然紧闭着。原来,县令反悔了,不仅不想招安刘季(也不算招安,更算是共商大事),还叫嚣要杀了萧何和曹参。幸好萧何、曹参消息灵通,说走就走,翻过城墙跟刘季会合到了一起。

换作别人,或许就带着手下小弟和三个死党离开这座县城,回到根据地继续收保护费。但是,县令的对手是刘季。

或许是别人的建议,或许是刘季自己的创意。他像北方的冒顿一样,利用弓箭发动了一场夺权的斗争,而且也是心理战。他写了一封亲笔信,将信绑在箭上射向城里,信中写道:

“天下同苦秦久矣。今父老虽为沛令守,诸侯并起,今屠沛。沛令共诛令,择可立立之,以应诸侯,即室家完。不然,父子俱屠,无为也。”

天下对秦代不满已经很久了(什么叫苛政猛于虎,苛政猛于虎就是你统治不到十几年就有人说“苦秦久矣”)。现在父老乡亲们既然帮沛县令守城,那么现在诸侯并起,哪天打来了还不把咱们美好的家园给屠城了?你说,咱们要是把沛县令杀了,换个人当头子,响应诸侯,家室多少还能保全,不然,一家老小的命都搭进去,不值得啊!

这场心理战十分有效果,年长的乡亲带着子弟们杀了沛县令,请刘季等人进了城。虽然刘季本人一再推脱,可是头子的位置,自然还是他的。于是,刘季等人祭祀了黄帝和蚩尤,树立了鲜红的旗帜(据说跟他稀里糊涂杀了白蛇有关,这个传说太扯,不说也罢),召集了大约三千人的军队(也就是民兵级别),刘季也有了个响亮的称呼——沛公。

从一个大队支书当上了起义军的小头目,手下三千人,按现在来看,一个团,算得上中级军官了。但是这个励志的故事远没有结束,虽然大家都知道结果是刘季成了皇帝,但是我觉得其中的过程还是有必要跟大家分享的。很多人在压力之中沉沦,总觉得没有机会,总觉得才能没法子施展。刘邦的事例,可能确实有运气的成分,但是要知道,他当上沛公的这一年,已经快五十岁了。能抓住机会的不仅是有准备的人,也是耐得住性子的人。

如果说之前的事情还是靠运气为主,那么接下来则是刘邦展现领导才能的时候。刘邦带着这两三千人没有据守在沛县县城,而是向四周扩张,攻下了胡陵、方与两地,在丰邑建立大本营,有了一个坚实的革命根据地。秦朝方面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史书记载,泗川郡的一个郡监,叫平(史书就记载“泗川监平”四个字),带着政府军前来围剿丰邑。第二天,刘邦带着弟兄们主动出击,一战就击溃了这支政府军。

这一次反围剿算是打出声望了,刘邦派了一个叫雍齿的丰邑老乡带人驻守丰邑,自己和曹参带人去打泗川郡守所在的薛地。泗川郡守壮一战而逃,想逃至戚地,被刘邦的左司马曹无伤追到,杀了郡守。此时的刘邦士气正胜,但是突然回到了方与——因为陈王派遣魏人周市去占领以前归属魏国的土地。说光复旧土都是虚的,抢地盘才是真的。周市也是个聪明人,他原本想打打方与,看到刘邦之前四处攻城略地,士气旺盛,于是掉转矛头去打刘邦的大本营丰邑。

周市来到丰邑并没有急着作战,刘邦选这个地方做大本营而不是沛县县城,自然是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但是驻守丰邑的雍齿向来不想做刘邦的下属,或许是嫉妒,或许是羡慕,或许是恨,反正就是不服。周市了然于心,写了封书信,托人交给了雍齿:“丰邑自古以来就是我梁国(魏国的别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现在的魏国故地已经恢复了好几十座城了。雍齿先生如果效命我们魏国,魏国可以封你为侯,驻守丰邑。要是不愿意,别怪我们屠城啊。”屠城的威胁在当时十分管用,何况是个本来就不服刘邦的下属呢,加上“魏国”这么一抬举,雍齿便成了魏国的将领,驻守丰邑。刘邦听说,怒火中烧,立马发兵想收服丰邑,结果久攻不下。再逆袭成功的人也是人,刘邦一肚子火,加上战事不利,一病不起,只好退守沛县县城。好在这时候陈胜已经被章邯击败,死在逃亡途中,而章邯的别将司马尼也在楚地北部一带扫荡,还把相地(大安徽省的淮北市)给屠城了,一直打到沛县西边的砀县(河南东南部)。周市得回去解救前院的事情。说来也是巧,这样一来,刘邦不仅没有被一锅端,周市还反而成了刘邦西部的屏障。

就在刘邦迷茫之际,东阳宁君和陈胜的旧部秦嘉带领残部在留地(沛县东南)立了一个楚国王室后裔景驹为代理楚王。刘邦貌似看到了希望,带着主力部队前去投奔,萧何、卢绾守着根据地沛县,打算向这个代理楚王借兵去夺回丰邑。

就在这个前去投奔的路上,一场改变历史的邂逅发生了。

话说刘邦在前去留县的路上,恍惚间看到一个伟岸强壮的阳光青年,刘邦被这种强大的气场所吸引,于是上前打了招呼。那阳光青年用一双充满智慧的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哇,帝王之相,于是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等一下!刚刚只是我希望的过程,按照史书的蛛丝马迹(张良“状貌如妇人好女”)和刘邦的喜好(双性恋),事情应该是这样……

话说刘邦在前去留县的路上,清楚地看到一个瘦弱、穿着男装的人一扭一扭地走着,前后还有一百多汉子,看样子可能是一起的。这乱世,女扮男装的,自然多了去。刘邦起了兴趣,上前搭话,这个人一回头,哎哟喂,果真是个妹子,看得出还是美女!

“妹子,跟哥混吧,哥现在好歹是个义军头领。”

一扭一扭的人不屑地看了一眼:“哎呀,讨厌啦,人家是纯爷们儿,姓张,单名一个良字,张良,带着一百多个弟兄投奔楚王的!你算老几,别惹我!”话音刚落,这百来个汉子挺身而出:“怎么,想占我们大哥便宜?!”

刘邦凌乱了,只好打个哈哈:“误会,我是沛公刘邦,既然都是去投奔楚王,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就这样,刘邦和张良走到了一起。

到了留县,代理楚王和秦嘉早就去了彭城,留下来的是东阳宁君。这时候,这个代理楚王手下也难做,乱世里,谁先称王谁倒霉。秦政府军已经控制了整个留县一带的西部,刘邦在这个时候简直是在西面独撑危局的重要人物,立马得到了东阳宁君的信任,两人带着主力就向西边的萧县(安徽东北部)出发了。

结果第一仗就在萧县西边碰了一鼻子灰,被司马尼打得落花流水。两人只好收拾残部,回到留县。这个时候,张良的作用凸显出来了。张良早就在分析形势,此时司马尼的主力都在相地,砀县(河南东南部)一带,这时候去打两地之间的萧县,那不是找揍么?于是他向刘邦和东阳宁君建议,收拾兵力,向敌人守备虚弱、立足未稳的砀县进发。东阳宁君心不在焉,刘邦倒觉得这个娘娘腔不是个简单的货色,开始看重他。随后,刘邦召集部队,马不停蹄地向砀县进发,三日之后,砀县果然被攻克,不仅扩大了地盘,还得到砀县五六千正规军俘虏的加入,张良也被刘邦封为厩将军。

别小看这五六千人,这可是秦军的野战部队,战斗力不是一般民兵水平的义军可比。接着刘邦又听从张良的建议,带着已经壮大的军队往南又攻下了下邑(安徽东北部的砀山县)。这样,已经形成对丰邑的包围之势,刘邦干脆就在丰邑周边扎营驻军,随时准备一雪前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次难得的机会摆在刘邦的面前,刘邦没有后悔莫及,因为他没有因为一个小小的丰邑而错过这次机会。就在不远处,一个叫项梁的军阀攻下了薛地。在此时的刘邦身边,东阳宁公是个不知名的地方实力派,景驹不过是顶着楚王牌子的傀儡,秦嘉是前任义军总头领的手下,只有这位项梁,是真正的楚国名将项燕之子。不出意外,这次应该也是张良的建议,刘邦只带了一百多轻骑连夜赶往项梁驻地,见到项梁,成了项梁帐下的一员。此时的项梁让刘邦知道了什么叫做实力——投奔当天,二话不说就给了刘邦“卒五千人,五大夫将十人”。刘邦回去后,不费吹灰之力攻下了丰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