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母女谈心(2)
贾敏见过京中亲友之后便安心在府中养胎，每日里由黛玉陪着散散步，弹弹琴，抑或看着黛玉教导林瑾认字，竟是过得异常轻松舒畅。
这日，黛玉照旧午休起来陪着母亲散步，走至花园中的郎月阁，在此停下歇脚，下人端上点心茶水，一边吃茶，一边观景，甚是自在。
贾敏正在看着不远处荷塘里那一片残荷，想到了李义山的那一句诗“留得残荷听雨声”，再看着眼前的景致，竟觉得别有一番情调。想起初到京城之时，花园子的管事还曾过来请示，是否拔了这些残荷败叶，还是黛玉急忙阻止了，只让留着，如今却是留对了。
正在这时，却听到黛玉一声轻唤：“娘亲……”
贾敏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黛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不好说出口，微微一笑，纤手抚上黛玉的乌发，慈爱的道：“玉儿有什么话不好对娘说的吗？咱们娘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黛玉低头思索了半晌，还是有些犹豫，只是到底抵不住心里的疑问。前世她便很是想不明白，也不知母亲和二舅母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竟惹得二舅母恨了那么多年，便是自己都成了孤女，拿了自己的财产还是不愿放过自己。
想到前世在荣国府所受到的风刀霜剑，想起那些处处针对自己的流言蜚语，黛玉心里就是难受。更何况今生二舅母更加变本加厉，一次又一次的对娘亲、自己还有弟弟妹妹下手，分明是要绝了自家的希望，恨不得让自己家家破人亡、断绝门户才好，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致使她如此？
黛玉真的很想知道，定了定神，再次鼓起勇气，“娘亲，我……我是想问问，当年您与二舅母到底结了怎样的仇怨，她怎会如此恨咱们家？恨得……”
贾敏听到这话，看了看面前九岁的女儿，叹了口气。这丫头一向是个玲珑心肝，必是早就觉察了，却一直忍到今日才开口，是不想让自己想起过往的伤心之事吧？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孩子变得这么敏感多思、小心翼翼的呢？便是这辈子在自家长大，面对至亲的家人，也不过是多了几分安心，可是这一行一动多思多虑、处处考虑别人感受的性子却改不了了，不禁有些丧气。
明明这孩子小时候还是个挺开朗的性子，爱玩爱笑，便是因着自己那些年身体不好，她代替照顾弟弟，也是笑声不断的，那时自己经常能听到两个孩子无忧无虑的笑声。偶尔还会调皮一下，让自己和老爷哭笑不得。
可是自从那次醒来，记起了前世过往，便成了如今的模样。
想到此不禁又是悔恨恼怒，都是因为前世在贾府生活的那几年，风刀霜剑严相逼，使得她处处小心在意，如今这性子却改不了了。想到此就更加恨那王夫人，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便恨上自己连累了女儿。
贾敏想到这里便决定，把以前的恩怨都说出来。
看了一眼两人身后的丫鬟，挥一挥手，便由心荷、文燕带着那些大小丫鬟退出了亭子外，避到远处，随时等待传唤。而心荷文燕两人则守在亭子外台阶下面，防着别人靠近。
看着人都退出去了，贾敏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思绪陷入回忆。
这一说就是大半个时辰，心荷来换了两次茶水，才算是结束。正好这时林瑾找黛玉，摸到这了，想着在这里也待了不少时候了，太阳也已偏西，没多少温度了，再待下去只怕会着凉，就一起回房了。
把贾敏送回了正院，林瑾就要跟着黛玉去百花坞，却被贾敏暗中使了个眼色留下了，不让她去打扰黛玉。林瑾也注意到了姐姐神思不属的样子，想来是有心事，也就听贾敏的话不去闹她。
黛玉却一直思索着方才从贾敏那里听到的往事。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直好奇的事情，母亲与那二舅母之间的恩怨却原来说到底只是一场乌龙，却让二舅母就此恨上母亲，竟是有不致死地不罢休的样子。更是造成了前世弟弟与娘亲爹爹相继过世，自己孤苦一生的结局。真是，造化弄人啊！
说起来，也怪贾府确实太乱，而母亲那时又没多少心眼，被身边人欺瞒。
原来，当年贾敏还在贾府做姑娘的时候，那时候贾敏才七八岁，当时的太太如今的贾母挑了一批灵巧的丫头让身边亲信调教了，让贾敏自己挑几个回去，打算作为以后贾敏陪嫁丫头的。
贾敏自己长得好又有才华，自然也喜欢那心灵手巧的丫头，这便挑了几个。不巧的是，其中有一个长得很好的丫头，原名叫珊瑚，原本是贾母看中了打算留给二儿子的，只是因为那丫头年纪还小，贾政又即将成亲，不好直接就给儿子让未来的正妻打脸，这才暂且留在自己身边，谁知道就被贾敏看上了。
不过贾母也不在意，即是女儿喜欢便给了她就是了，好丫头多得很，以后再挑就是了。于是这个丫头就到了贾敏身边。贾敏给其改了名字叫莲心。倒也没生什么事。
到王家大小姐进了门，贾敏原本也想与这个嫂子打好关系，只是可惜王家教女儿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王家的女儿都是目不识丁之人，顶多能看个账本罢了，与贾敏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的才女却是没多少共同语言。
贾敏那时候正是年少，又不需操心什么家务，整日就喜欢舞文弄墨的，或者焚香抚琴，与王夫人实在是说不到一块，无异于鸡同鸭讲。时日久了，贾敏就没了热情，不再去找王夫人，而是常常去找出身书香世家的大嫂张氏，二人颇能聊得来，一来二去的交情越来越好。
而王夫人本来在家里也是个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只是姐妹兄弟众多，她自己又不是个会说话讨巧的，却是比不上贾敏这个荣国公老来得女所受的追捧与宠爱，再者贾敏读书识字有才华，便是来往的宾客也对其交口称赞，那真是无比的娇贵。
而王夫人就不同了，闺阁时就比不上，往往沦为陪衬，如今嫁了人，是新媳妇，总是要伺候翁姑，贾敏便是那最娇贵的小姑子，再加上婆婆总是对自己挑理，对大嫂却很和气，对贾敏就更宠爱，这样巨大的落差就让王夫人心存怨气了。再加上婆婆小姑都对大嫂张氏更加亲近，这就让她更加难受。不过好在王夫人还记得自己是新媳妇，不能与贾敏起冲突，何况她也知道未出嫁的女儿都是尊贵的，也就忍了。只是每次见到贾敏与大嫂那么亲密，或者被婆婆苛责，心里便气闷一番，这种怨气也就慢慢累积。